顾遇一点也不慌。
别说顾遇在一天之内找到了工作,就算没找到,他也有把握滑不溜秋地从布莱恩手里挣脱。
布莱恩这个老雄虫,很有意思的。
在顾遇眼里,这只雄虫很矛盾。就拿这几天顾遇见义勇为出名这事来说,布莱恩就是雄虫保护协会里唯一一个,既给顾遇发来慰问函,又发来警告函的虫。
他既夸他见义勇为,又大骂他不顾安全,从来没把自己是帝国最珍贵的S级雄虫这事当回事。
当然,这点不痛不痒的大骂,在顾遇眼里还真没把它当回事。
布莱恩这种矛盾的性格,也致使在顾遇拿出自己身为主播的工作证明后,他虽然很想让顾遇娶其他雌虫进门,用顾遇的优秀基因来为虫族繁衍作贡献,但却因为恪守赌约的诚信,不得不低头。
顾遇当然对此喜闻乐见。
布莱恩只得暗骂顾遇这混小子的狡猾,离开时,阴嗖嗖地留下一句:“一年。”
顾遇还搂着自己少将,沉浸在把布莱恩气走的喜悦气氛中,闻言,不知所以地抬头看他:“啊?”
布莱恩见他愣神的模样有些得意,哼哼道:“一年时间,如果你们还没有孩子,那么一年后我会再来的。”
陆沉神色淡淡地坐在顾遇身旁浏览着光脑,被他一只手半搂着,细碎的黑发遮住了幽深的黑眸,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有光脑上点击的手指顿了顿,继而在无虫察觉时,收拢蜷紧。
顾遇“啧”了一声:“一年也太短了吧?能不能打个商量?”
布莱恩这回长了教训,不再跟顾遇谈什么条件,免得中他的套,直截了当道:“短什么短?!”
“跟你同一年结婚的那个凡其,雌君都生了三个了!还有比你晚成家的查尔斯,雌君也生俩了,加上雌侍雌奴,他家里都四五个小孩了!你再看看你呢?”
“结婚五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遇叹了口气,捏着自家少将的手指数来数去,好不耐烦都这么唠叨了五年的布莱恩。
布莱恩见他还这么油盐不进,打算换个地方下手,目光落到旁边看着光脑不说话的陆沉。陆沉却好似丝毫没感受到他的视线,自顾自浏览光脑。
得,这两个都油盐不进,还凑一对了!
那他有什么办法?
布莱恩只能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血压上来,哼道:“以前你们还有陆中将在外忙、不着家为借口,现在好了,陆中将每天都在家里。”
“你们这黏乎样,一年时间我看够得很!”
话就丢在这儿,也不管这俩虫听没听进去,布莱恩压着一肚子气,避免自己真再被顾遇气得血压上头,总算走了。
之后顾遇没再提这事。
到了晚上,二虫入睡时,陆沉被顾遇搂在怀里,才试着问道:“遇遇,你想要孩子吗?”
夜里万籁俱静,只有月光如水,从随风起伏的白色窗帘外静静流淌而入,剔透梦幻得像场梦。
陆沉的声线在夜里显得很低沉,富有磁性。
顾遇的眼睛已经半睁不睁,快要睡了过去,闻言,迷蒙地眯起眼,声音糯糯的:“我不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父亲。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m.χIùmЬ.CǒM
陆沉半晌没有说话,被顾遇搂着,视线落在了起伏的白色窗帘上。
月光朦胧地洒入,落在顾遇散乱一床的白色长发上,反射出瑰丽剔透的光泽,像洒了一床月色。
陆沉知道,以前不仅是因为他忙,不着家,还因为他受过伤难以生育,顾遇五年来几乎很少提到孩子这件事。
陆沉也曾设想过好好调养身体,生下拥有他和顾遇血脉的孩子。但这个设想还不曾开始实践,便彻底被那场平叛的意外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再也无法生下他们的孩子。
想到他的雄主,因为他,再也无法成为一名父亲,再也无法拥有流有自己血液的孩子……
陆沉攥着顾遇落在他手边的一缕长发,紧紧蜷缩,指尖带着颤抖。
不是没想过让顾遇再娶,相反,在出院时他便已下定了决心,他曾经的自私让他付出了代价,现在他不得不以原本惧怕的代价,来弥补这个代价。
陆沉阖上黑沉沉的双眸,攥着那缕长发愈发的紧。
可雄虫之后的反应,不止是让周围虫,也让陆沉真的惊讶住了。
顾遇是什么性格,这世上不会有虫比陆沉更了解,越是这样,这一个月来雄虫所做出的努力,才让陆沉越发的震惊且不好受。
顾遇比他想象的,更爱他。他偏偏到这时才发觉。
越是这样,陆沉越油然而生一股自责。他隐瞒了不育的事实,甚至还要以爱之名,剥夺他这辈子成为父亲的权利。
在陆沉出神时,半梦半醒的顾遇忽然伸手,捏了捏陆沉的脸:“陆沉?你还没睡?”
陆沉垂下眼睫,敛去幽潭般的眸中翻腾的情绪,低着声音道:“你先睡,我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遇眨了眨迷蒙的眼睛,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嘴唇亲吻着他的后颈,道:“还在想孩子的事吗?其实,你问我想不想要孩子……”
陆沉顿住了呼吸,没有回头。
顾遇自顾自地说:“我这种不负责任的,肯定嫌养一个孩子麻烦。但如果是陆沉你的孩子……我想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的。”
“总而言之,孩子这种事,随缘就好。有,我也乐意,没有,我俩二虫世界不也挺好的吗?”
他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快要睡着:“再说,少将你还常说我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陆沉顿了顿,从他怀里侧过头,在顾遇意识快沉入梦乡的最后一瞬,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像梦一样轻柔的,却极富占有欲的一个吻。
*
为了在布莱恩那儿名正言顺地混过去,之后几天顾遇一直坚持晚饭后,边窝在自家少将怀里,边打游戏直播。
二虫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直播时没有再互相闹对方。
到顾遇二十六岁生日那晚,顾遇提前在晚饭前就开始了直播。
边播边闻着屋里弥漫开来的奶油味,夹杂着芒果的香气,顾遇肚子里馋虫作祟,极快地杀完对面,光速下播。平时几小时的直播缩水为一小时不到。
一下游戏,他就迫不及待跑进厨房,跟在忙碌的陆沉身后探头探脑,不时偷吃一点。动作慢了被发现,还会被陆沉拍掉爪子。
自从婚后,每年顾遇生日时的蛋糕,都是陆沉亲手做的。
有时陆沉在军部回不来,也会把亲手做的蛋糕打包寄回来。
两层的蛋糕,不大不小,偏暖黄色的奶油上布满了大块的芒果丁。最上一层的芒果奶脂像吹弹即破的果冻,甚至照得出顾遇那张自诩长得还不赖的脸,最中央还点缀一朵鲜薄荷叶。
陆沉的厨艺一向很好,从顾遇认识他起,水平就有这么高了。
陆沉很早当家,小时候和雌父相依为命住在一起时,雌父出去做工,家里的饭就全是他负责来做。
陆沉常说:“雌父说过,穷不是吃不好的借口。再低级再便宜的食材,也可以做出精致可口的食物。食物,往往代表了一个虫对生活的态度。”
顾遇家里就没有陆沉家这种氛围。他雌父很忙,从来没给他和他哥下过厨,家里的饭都是专门请回家的厨师做的。
精致是精致,美味是美味,但没有陆沉他雌父所谓的“家的味道”。
顾遇一直挺可惜没能与这位岳父见过面。他在陆沉十五岁时便去世,但却在陆沉身上留在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关灯,吹蜡烛。
暖黄的烛光印在陆沉疏冷深邃的五官上,平白增添了几分柔和。
但顾遇觉得,他能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陆沉注视着他时,平淡的眼眸里闪着温柔的光。
那使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被他深爱着。
“遇遇,二十六岁生日快乐。”陆沉温柔地注视着他,说,“祝你平安顺遂,心想事成,喜乐无忧。”
顾遇也笑了,一口气吹灭蜡烛,在黑暗里认真地吻上他的唇,说:“谢谢。”
谢谢遇见你,陆沉。
陆沉:“许好愿了吗?”
顾遇点头:“嗯!”
希望,他身边这个虫,也一生平安顺遂,心想事成,喜乐无忧。
胖乎乎他们打开了灯,室内又变得亮堂堂的。
陆沉从身边拿出一个礼品盒,递给他:“礼物。”
二虫都盘腿坐在地毯上,没有坐上餐桌,而是随意地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
顾遇拿起礼物,解开蝴蝶结,眼露诧异,又随即惊喜地扑向旁边的陆沉,一个劲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爱死你了,宝贝!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陆沉矜持地咳了咳,也搂着他,避免虫摔下来,没憋住,笑着回吻他的额头与脸颊:“你这几天不都看到了?”
顾遇拿着那台机甲模型,兴奋地看来看去:“我是看你在读机甲设计有关的书,还不时偷摸摸画画,没想到亲爱的,你真的为我设计了一个机甲出来,你怎么这么有才?”
陆沉被他这么夸都不好意思了:“我第一次设计机甲,还是自学的,可能比不上你买的那些。”
“谁说的?”顾遇在那台机甲模型上亲了一口,“我家少将亲手设计的,其它东西比得上吗?”
陆沉将湿纸巾扯出给他擦嘴:“你也不嫌脏……”擦着擦着,又忍不住亲上去,不舍得放开,眷恋地吻上他的额头。
顾遇任他擦任他亲,宝贝地琢磨着手上那台机甲。
这台机甲通体颜色白黑相间,以白为底色,在关节连接处及炮弹发射孔的地方,都呈冷峻的纯黑色。
比起“帝国之星”号的简约设计,这台机甲大致线条也很简练,但在细节处非常繁复,分支关节和细小机关比起市面上大多数机甲要细微复杂得多。相信如果是实物机甲,做出来的动作也会多得多,更加精准地反映操纵者的意志。
顾遇注意得到,他家少将果然是在谦虚。
这台机甲模型一定耗费了他诸多精力,一些最新才出来的设计还未得到应用,就被他家少将精巧地运用进了设计之中。他这种见惯了机甲模型的虫,都由衷觉得这是台上乘之至的精品。
陆沉亲够了他的脸,在他脸上每处都克制又富有占有欲地留下自己的痕迹后,才认真道:“雄主,你曾经说过,受伤退役这件事,是上天放我去更广阔的天地,去征服更明亮的星辰。”
顾遇猛然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陆沉:“你……想好做什么了?”
陆沉吻了吻他的鼻尖,眸光带着温柔:“是,我这些天已经想好了。”
“我决定考入帝国大学,学习机甲设计。虽然这个年纪考大学有点怪,但我知道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吗?”
顾遇看了看手中的机甲模型,恍然大悟。
“这个年纪有什么奇怪的?我家雌君看上去永远十八岁!”
他理所应当道:“而且我就知道陆沉你是个天才,学什么都难不住。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
“还有胖乎乎,圆滚滚,”顾遇把一旁打扫的两个机器管家拖了过来,“我们全家都支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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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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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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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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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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