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我都发现了,你以为你还能瞒住那两个人多久?”
他听到少年如此质问他。
有点狼狈的转过头,夏油杰不敢再直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清澈,更加凸显倒映在那双眼睛里的自己是如此不堪。
“那两个人只不过身在局中,他们信任着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所以一时半会没有发现罢了。”赭发男孩却不肯让他逃避,明明只有对方的腰那么高,他却一步一步逼近夏油杰,带来极大的压迫力,一直到对方无路可退背靠墙壁。
“我……”夏油杰张口预言,却又突然沉默,他该说什么,说五条悟成为最强了他有种被抛下的惶恐吗,说他一个人做任务其实很孤单吗,说咒灵的核心味道真的难以下咽吗?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有点动摇了,咒术师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对于保护那样愚昧的人群真的心甘情愿吗?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中原中也见夏油杰被他逼到这种程度了都不开口,突然叹了一大口气,烦躁得挠乱了自己的头发,后撤几步留出空间给夏油杰,不再逼迫他。
“啊啊啊,我是真的很不适合做这种事啊……”夏油杰听到赭发男孩懊恼的声音,“这种事怎么想都是明酱或者五条前辈来做比较合适吧。”
他突然就不再紧绷着身体,放松了身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
“喂,有那么好笑吗。”中原中也怒瞪着突然漏气的夏油杰,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笑,大概就是难得想笑就笑了吧……他平息了一下呼吸,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慢慢开口:“当时,悟把正明给他的御守转交给了理子妹妹之后,我们抵达了咒高的结界内部,然后禅院甚尔、不,是改名后的伏黑甚尔突然出现,一剑捅穿了悟的后心……”
中原中也慢慢听完了当年的事情经历和夏油杰的心理历程,眉头紧蹙,脑子里仿佛被打了死结,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更大的疑惑。
他的表情经历了一系列欲言又止,整理语言,止言又欲的变化过程,最后只能吐露出一句:“你们的咒术师高层,真的是脑子有病吧……”
“嘛,大概就像是你之前说的一样,咒术师都是疯子吧。”夏油杰把心里的黑泥吐露出来之后,轻松了不少,现在的他甚至还能一脸笑意的嘲笑着咒术师这个行业,一点也不在意他说的疯子里面就包括了他本人。
“疯逼和傻[哔——]区别可大了好吗……”中原中也一脸无语。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咒术师上层不当人吧,雇佣童工,压榨他们的劳动力,逼迫未成年人上一线战场,大部分咒术师的下场非死即伤,压力这么大甚至连个舒缓心理压力的医生都没有……”中原中也扳着手指数了数,面露惊奇,“你们咒术师高层竟然还没被关进局子里?”
“是哦,你们咒术师的高层怎么还没吃牢饭啊?这个程度已经可以判死刑了吧?”
“撒,谁知道呢,倒不如说那群烂橘子本来就腐朽堕落到无药可救的程度了,却还是占着位置不放开,对新生一代的咒术师打压欺侮,果然还是早点下地狱吧。”
“……你们这么惨的吗?我看悟你就很任性妄为啊?”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老子是最强的!”
……
中原中也用同情地眼神看着夏油杰:看吧,他就说瞒不了他们多久的吧。
听着拐角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夏油杰的额头蹦上了几个十字路口,他恼羞成怒:“五条悟、萧正明,你们给我出来。”
五条悟:“被发现了,快逃。”
萧正明:“逃不掉的,杰已经召唤出咒灵对准我们啦……”
一黑一白两个脑袋像蘑菇一样慢吞吞的从拐角处的墙角边缘冒出,两张神似的精致脸蛋心虚的眨着眼睛,脸上露出了讨好的微笑。
“嘭嘭——”
四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五条悟和萧正明脑袋上揉着被夏油杰打出来的红肿大包,互相推锅。
五条悟:“都怪你说的太大声啦,我隐藏的那么好怎么会被发现。”
萧正明:“哈?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无下限术式的咒力残秽太显眼了,就像夜空里的大电灯泡一样显眼。”
夏油杰额角挂满青筋,硬是挤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你们两个——说完了吗?”
五条悟和萧正明同时噤声,手指作拉链状在嘴上比划了一下。
中原中也满头黑线的看着对面二人耍宝,又转头看了看身边气压低沉,散发着一身黑气的夏油杰,决定拉一把好兄弟:“所以,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又听到了多少?”
哦呼,好像反而把他们推下了深渊啊。中原中也心虚地眨巴了下眼睛,默默闭嘴咬着杯子里的吸管,假装自己在专心致志的喝着饮料。
五条悟笑容灿烂:“从杰说我被甚尔捅了一刀的时候就在啦~”
夏油杰感觉一股热意瞬间从脚底一直涌到了他的头顶上方,羞耻感将他完全淹没,那不是几乎完全听见了吗?!!!想想他都说了些什么,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现在的他尴尬地简直可以用脚抠出一座薨星宫了。
他涨红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五条悟,手里紧紧地捏着杯子,手指发白,用力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五条悟眨巴着眼睛,恶意卖萌:“嘛,毕竟杰你说着去卫生间,结果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我也是会担心你是不是[哔——]秘了或者是掉进了[哔——]桶里。”
夏油杰终于忍不住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五条悟那张欠扁的脸上,然后那杯水直接被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挡住,缓缓滴落在地上。
旁边被无辜波及到的萧正明抬起了沾满水汽的眼睫毛,墨玉一样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对面的夏油杰和中原中也。
我盯————
“咳,明酱,先擦擦吧。”中原中也忍不住环顾四周,寻找可以使用的毛巾或者纸巾。幸好他们之前专门选择了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里发生的事。
萧正明抬起手的时候,手里出现了一条手帕,他默默擦掉了半边脸上的水珠,把手帕按在头发上让他自己吸拭掉水分,决定把事情翻篇。
萧正明:“我觉得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你们上层。本来咒术师这个职业就很危险了,你们的上层还疯狂拖后腿。所以我们还是来想想怎么解决掉上层吧。”
五条悟赞同的点点头,高高举起手:“嗨嗨,这里五条悟赞成直接杀光他们哦,不过这个答案一年以前就被杰否决了……”
夏油杰摇了摇头:“悟,那样子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五条悟站起身来,上半身向前俯下,拉进与夏油杰的距离,他手按在夏油杰的后脑勺上,湛蓝的眼睛直视着深紫瞳孔里自己放大的脸,问道:“杰,意义什么的,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你不正是因为过于在意这件事情,所以现在你的内心才如此挣扎的吗?
夏油杰沉默不语,他看着面前放大的蓝色眼睛,突然就走神了。无论看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挚友的眼睛真的特别美丽,尤其那蓝到清澈透明的瞳孔,运用六眼的能力的时候,似有透明的云雾水波缭绕,晕染出一片朦胧。就像五条悟这个人,明明张扬的不可一世,实际上内心柔软细腻,就像当年还没有完全掌握无下限术式的时候,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开着无下限术式保护理子妹妹……
中原中也坐在夏油杰隔壁的位置,看着夏油杰和五条悟极其接近的距离和姿势,又看了看对面似乎毫无所觉,手里的手帕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自己的头发,盯着夏五二人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弟弟,十分坐立不安,他的内心就像是被挠痒痒一样,有一件事情十分在意。
明酱,那条手帕是不是刚相遇的时候用来给我擦鼻血的手帕啊?真的超级在意的啊……还有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两个人贴得这么近是正常的吗?但是看明酱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那应该就是正常的吧?
萧正明突然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拿着手帕的手握成拳,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萧正明:“啊,我终于知道你们两个人分歧点在哪里了。”
五条悟放开了按住夏油杰的后脑勺的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长腿一伸,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萧正明的后文。
夏油杰也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狭长的眼眸从五条悟那里移到了旁边的萧正明身上,等着他的结论。
萧正明:“我发现,其实你们的分歧点就在于这个意义。杰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谦逊有礼,可其实能和五条悟这种人交朋友的你应该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所谓的规规条条的吧?然而这样的你却无比在意‘意义’这件事,我只能想到一点,这点就是你和五条悟的分歧点。”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神情专注地盯着萧正明,等待着他的下文。
瘪了瘪嘴,五条悟小声嘟囔着抗议:“什么叫五条悟这种人啊,我很正常的好不好。”
另外三人一致的翻了个白眼,麻烦你心里有点自知之明,你正不正常自己不知道吗?
在两个高中生期待注视过来的视线里,黑发的小孩停下了继续分析的动作,不紧不慢地拿起身前的杯子准备喝饮料润口,然后想起了这杯饮料也被夏油杰泼过来的水不幸波及到了,动作停顿了一下,无比自然地把被子放回桌面上,身体前倾,分别指了夏五二人一下。
他说:“你和五条悟都很强,都有一种天然的属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之心,都会去保护弱者。但是,对于悟来说,他会尽自己最大可能去庇护弱者,却不会认为他就应该把弱者的命运扛在肩上,对他负责。”www.xiumb.com
“而杰,你觉得你是强者,就应该对弱者的生命负责,如果他们出现不幸,你会认为他们的不幸都是自己的责任,也因此,你会在内心拷问自己,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救下他们。但是,杰,生命的重量不是这么简单的……”
五条悟和夏油杰瞳孔震颤着,有种灵魂被人剖析的不自在感。五条悟向后靠在椅子上,戴上了墨镜,用不正经的坐姿掩盖着自己的不自在。夏油杰有点狼狈的把头微微扭开,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完全被看透,同时也有种自己中二爆表的黑历史被人拿出来放大后瞻仰的羞耻感。
中原中也:咬着吸管喝饮料看戏中.jpg
萧正明可不管这三个人是什么反应,他只是非常担心地看向夏油杰:
“悟的话我完全不担心,他虽然感情细腻,但是他其实十分看得开,为人洒脱。而杰,现在的你完全是靠着这种‘大义’强行说服自己,把咒术界的未来看成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你有关于强者和弱者的定义太过于狭隘了,一旦发生某件事打破了你的认知,而你又说服不了你自己的时候,你会崩溃的……”
其实夏油杰现在就已经有点苗头了,他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不知道那根扯断他的最后的稻草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是如果真的等到那时候再说就晚了。
“而且,我觉得有一件事你们需要重视一下。”萧正明话题一转,并不准备继续逼迫他的朋友们。
在三人看过来的视线里,萧正明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如果说当时的我和中也哥是为了不妨碍你们做星浆体的任务,因此特意派出诅咒师来解决我们。那么此时此刻已经升上特级咒术师的你们,那群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小动作呢?”
五条悟和夏油杰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那群人绝对会继续对他们身边的人下手,武力值比不上自己二人,就只会在暗地里玩弄着阴招耍小动作,是这群人一贯的下作行为没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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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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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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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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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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