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做给皇帝看,证明自己不是和谁一党,证明自己只听皇帝的话而已。
然而王延喆的疑惑并未就此消散,反而愈演愈烈,遂再问:“既然如此,那爹你为何要赶走张璁,而不是赶走不同意大礼议而于陛下相持不下的部曹?
我记得当初先帝病逝,陛下入继大统之时,你还写过一首诗,云:‘周邦虽旧命维新,历尽冰霜快值春。天上真人方出震,海滨大老定来臣。奸回已报都从,风俗何忧未尽淳……从此寰区无一事,朝廷尤望任惟贤。’
在大礼议之时,你又写《尊号考》、《昭穆对》支持陛下,这岂不是与张璁等人共同看法?
既然如此,您要是和张璁他们联手,胜算岂不是更大?又何必在此时,冒着被圣人怪罪的危险,前去得罪张永嘉?这与你素来求稳之心,显然多有不合呀!”
王鏊因为祖上商人出身,所以一直身上带着商人的某些习惯,比如投机、怯懦,又因为是儒士出身,故而异常在意羽毛,因此他还自撰《治惧》、《治怒》二缄告诫自己。
在王鏊的为官一生中,前期一直践行着《论语·宪问》中“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以及《孟子·尽心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主张。
然而这些东西,并不能给他的仕途带来便利,反而让他亲眼见证了,师、友仕途受阻,直在此时他的商人习惯就此扩散,投机钻营成了他的仕途手段,因此他也曾尽力阿附喜欢受贿的徐溥,达到仕途高进。
付出就有回报,在弘治初期到弘治中晚期,他仕途一路高歌猛进,一改之前的举步维艰,甚至直入内阁。
正当他大展拳脚,准备匡扶圣君,中兴大明的时候,该死不死的刘瑾,就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打破了他一切政治希望。
刘瑾的刚愎自用,不听他人劝谏,又加上蛊惑君王,倒行逆施,使得王鏊一忍再忍,最后爆发,但奈何皇帝不听,使得王鏊政治热情烟消云散,最后只能被迫选择致仕还乡。
可没想到,命运给他开了个大玩笑,他前脚回家,后脚杨一清、谷大用等人联合就把刘瑾弄死。
后来又爆发刘六刘七事,而且愈演愈烈,皇帝荒唐的行为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久居乡野的王鏊,那颗士大夫忧国忧民之心又开始发作,怀念在朝堂匡扶君王的时候。
由是正德七年时,便写下了《偶成三首》表达自己想要重回朝堂之心,然而事情就是这般天不遂人愿,但凡举荐他的人,先后涉入政治斗争,全部先后致仕,大家对于王鏊这个人也就逐渐忽视。
等他听到朱厚照死,朱厚熜登基的时候,他一没有像张太后、夏皇后哪般伤心,而没有像杨廷和那样忙中出错,三没有像宦官那样惶惶不可终日,反而还若有兴致的写起诗词。
称朱厚熜为“天上真主”,自己这些被打击的老臣,是国之干臣云云。
但是这些问题都无伤大雅,一不会给名声带来太大污染,二也不会得罪皇帝。
可如今的行为,分明就是与往日行为背道而驰,这叫王延喆如何能够理解?
张璁是大礼议急先锋,是皇帝打击旧党一员猛将,也正是有了张璁锲而不舍,对反对大礼穷追猛打,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人,跟风上去痛打落水狗。
而且张璁更是国之干臣,度田之事深得皇帝之心,可以说张璁虽不在政务院,但其宠信则犹有过之。
父亲在此刻打击。
虽然可能皇帝会乐于见成,但用这种背着皇帝耍手段的行为,只怕更多的可能性,是皇帝因此而震怒。
“你懂什么?如今旧党早已力竭,互相之间殴斗不止,无非就是守着个皇长子不可为太子的话,进行劝谏陛下而已。
至于其他的,在陛下英明神武之下,根本不足道哉。眼下是潜藏的危害,是支持议大礼的那批人,而绝不是什么旧党。
尊崇议礼之人,如今各个深得圣心,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占据朝中各个紧要位置,那时你说陛下会乐于见到?
陛下不会乐意见到,反而还会将这些可能性,直接扼杀于摇篮之中。
而张璁、桂萼、方献夫、席书、史道、霍韬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在他们大获全胜之时,这些人不但没有聚集一起庆祝,反而还形同陌路。
难不成真是什么坚持党而不群?这个大明如果不结党,那还如何秉政?
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
他们要是敢在此刻私下勾连,旧党的今日,便是他们的明日。
依照为父多年宦海经历,这些人十年之内必有纷争。想要在陛下治下当官,只能依附陛下,而不能私党。一旦私党,无论是否营私,那都是给自己带来无穷祸患!
所以我一开始便和你说了,攻击张璁之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向圣人表达我的心意。
张璁是否会迁,也不重要,因为如你所说,虽然总裁权利陛下已经授予,但能否起到作用,还在圣人一心。
至于旧党是否会因为我攻击张璁,而陛下保张璁,而忽视国本之事,也不重要。
国本事大,百官不可能无视,哪怕他们对于张璁有万般怨恨,可国之大事,孰重孰轻他们会分不清?
老夫能够看透陛下心意,群臣也能看透,陛下一意周全,百官又能奈何?因此我敢断言,他们并不会在张璁之事过多纠缠,充其量不过是按例弹劾而已。琇書蛧
但是国本之事,那就不同了。”
王鏊终究还是经历过成化、弘治、正德三朝残酷的政治斗争元老,从一开始他就看清楚了本质。
对于皇帝不愿百官结党一事,他是心如明镜,只不过是故意装扮给别人看,以为他是想要转移矛盾而已。
可实际上,他想的却是投诚!
因为眼下其实与之前没什么区别,想要施政,只有圣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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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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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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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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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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