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党派皆有党羽,遍布各个衙门,一旦决议拔出,势必抽起萝卜带出泥。
若真的是奸邪狡诈之徒,或是尸餐素位之辈也就罢了,若被清除之人是能臣干吏,岂不是等于政务荒废?
明代的确不缺官员,每三年候选进士、贡士、举人多如蝼蚁,但这些人中,有多少能够在上任走后,当天就能接下政务?
又有多少人,甫任职就能直接掌控局面?
一切皆犹未可知。
杨廷和身居官场数十年,资历为当世数一数二,毫不夸张来言,朝中官员最少有十分之二为其门生、同党,虽然这些人未必会铁了心支持他。
可真要清算之时,会不会出现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只要选择清算,大明如此多的衙门空位,又何时能够补上?
王瓒虽然没有什么忧国忧民大胸怀。
即使明朝灭亡,按照他的资历,在新朝依旧能够混的风生水起。
可能有平静日子过,谁愿意去过兵灾日子?
兵匪过境,谁也不敢一口断定自己无事。
然张璁却让其积极参与此次风波,这让他如何安心?
是故王瓒忧心说道:“秉用不在朝堂,不知其中凶险,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本身王瓒就是因为这事感到头痛,刚才也是顺着话说出来,如今感觉张璁又有意怂恿之时,更不想继续谈论下去。xǐυmь.℃òm
王瓒不想谈,可张璁不能不谈,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一旦放过下次便没有可能了。
于是立马接话:“处江湖之远,未必不知庙堂之高,昔年卧龙先生高卧隆中,甫见刘先主却能道尽天下。
璁虽不才,难以望及武侯项背。但近日观看邸钞所知,不见得就不知您今处境,在我看来小宗伯虽然身处漩涡,可未必有一定有事,只是心中过于焦虑矣!”
张璁肯定不能,直接兜售自己看法,不然以王瓒畏缩性格,必然会扭头就走,错失良机。
而且对方好似心中有了某些警惕,因此他讲话转为宽慰之语,先打消对方心中提防,这样才能为接下来的话做足够铺垫。
“秉用好生志气!”王瓒夹了一片菘菜,往嘴里塞了两口之后抚须大笑,然后又说:“不知道你所说的未必有事,指的是甚?”
只要王瓒说话,那么一切都好说,在其话毕之后,张璁按捺心中一丝窃喜之意,问道:“公以为今域中天下,何人主宰?”
聪明的张璁岂会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之理?
王瓒看似搭话,实则心中提防一直未曾落下,故而张璁说了一句,看似无关,实则有关,但又不曾表面看法之言,为后来要说的话,做一个铺垫。
王瓒非但不是傻子,而是还是聪明绝顶,不然小时候也不会成为华盖乡有名神童。
只不过张璁此言,并没有太大倾向性,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所问“域中天下,何人主宰!”
这点毋庸置疑,一定是皇帝。
虽然还有杨廷和掣肘,内宫还有一个皇太后,皇帝行事不能太过过分。
但从名义、权力、势力而言,必然是皇帝无误。
盖朱厚熜可随时罢黜杨廷和,而杨廷和却不能废黜皇帝。
先天上杨廷和就矮了一截。
如此说来,张璁是有劝其附从皇帝之意。
但换个方向想,正因为皇帝权力太大,对于日后并非好事,故而此时需要趁机打压,也并非不能解释。
臣权自皇权诞生伊始,便一直纷争不断,哪怕历朝历代皇帝,都在尽力打压,归于体制问题,依旧不能一股解决。
只有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将皇权集中,将相权侵夺一部分,再分散一部分于六部之后,才算真正解决数千年的纷争。
可饶是如此依旧解决不干净。
此时内阁便应运而生!
内阁品卑,权小,又常伴天子左右,成了一个天然显眼的箭靶。
这也导致有的人一边想要打倒内阁,又想要进入内阁。
而内阁的阁臣,既想按住六部,还想侵占部权,但又不得不拉拢部堂。
是故双方相爱相杀,反倒是皇帝高卧九重云,天下纷扰,不侵于身。
而眼下正是一鼓作气,侵占皇权的好时机。
只要此刻把皇帝压住,然后改掉原有体制,扩大臣权或者阁权,即使做不到宰相权利,也要拿下决策权。
这样哪怕日后皇帝亲政,一时间也无力回天。
甚至于只要后续阁臣能力足够,可以继续压制皇权,直到皇权最多只能和臣权相等。
如此也就不用惧怕,会被皇帝报复,至于皇帝任性乱改法制,也就不存在了。
王瓒虽不解其内在含义,但表面之意还是要回答,因此便拱手向大内方向道:“自然是圣人!”
“圣人资质何如?”
王瓒回答之后,张璁紧跟其后追问。
“圣人生有神智,当可为尧舜!”
从朱厚熜目前表现,不谈掀起党争风潮看来,皇帝确实非一般人。
年纪不过十五岁,却能够将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且大多时候从谏如流,还能利用手中所有权力,对旧党进行有力打击,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到。
故而王瓒对于朱厚熜,同样也是不吝褒奖,但只能仅限于现在。
须知历史无数明君,雄心壮志,最后不免中道放任,甚至变得昏庸无道。
“杨新都比圣人何如?”
张璁此言过后,王瓒眼皮一抬,定眼死死盯着张璁,见其脸上风轻云淡,甚至还小酌两口,好像真的是闲谈一般,遂回答:“我虽与杨新都不合,但其经国安邦之能我却不得不服。不过新都虽为一时人杰,但终归是凡人,何能与圣人相比?”
杨廷和能力有目共睹,王瓒还不屑于在此处抹黑对方,但在王瓒看来,杨廷和哪怕能力再强,和朱厚熜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首先朱厚熜年纪轻轻,心中自有沟壑,做事有条不紊,每每发作之事,且用无数铺垫,这绝非一句少年神童就可概括。
如王瓒自己也是少年神童,但当年只不过是对于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之类倒背如流,加上一些急智,仅此而已。
至于操弄权柄、洞悉厉害、人情世故……诸如此类,却一窍不通。
不通也是正常之事。
换做朱厚熜非皇帝,却有今日手段,早就被人道毁灭。
盖其超过书本所得知识,已然异于平常人,普罗大众绝对不会接受。
如果是藩王,被人知晓,定然会有人阴言其图谋不轨。
若是普通人,那便是小小年纪,城府居然如此之深,日后必定大奸大恶之辈,宜早除为好。
没人想要一个不确定的危险一直存在。
虽然这个危险未必能够发作,但有能力发作就是原罪。
可用在皇帝身上便不同,只会被人认为有神智,天生与凡人不一样。
就算想要处理,也要看有无能力处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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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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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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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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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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