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是大家闺秀出身,但性节俭,善持家,是故凡燕居之时,必服华服衣裳,以免客人突然到来,衣服太过寒碜,会使得周家脸面无光。
而在清扫家中之时,或有操持家务之时,则必服裋褐、布衣,避免华服弄脏,需要多洗。
当然多洗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丝绸制品,多洗则寿命减弱。
如天子衣服,如冕服、武弁服、通天冠服等皆不洗,或少洗,乃是避免降低其使用寿命。
周母平素服饰,固然无以比皇家珍贵,然其因节约,故而需要操持家中琐碎事物之时,皆服麻布粗衣。
今日其身穿裋褐登房,以往日习惯判断,足以看出,她正在忙碌。
故而心思缜密的周清漪,才会有如此之问。
“为娘此来,乃是有事询问我儿!”
周母也未曾拐弯抹角,毕竟此事最终还是需要说出,于是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娘亲有何询问孩儿,尽至如此匆匆而来?”
固然周母说的甚是明白,但周晳颜依旧不解。
有何等事情,居然连素来注重仪容的母亲,居然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踏足房间?
“你且随我前来!”
周母听后,起身往里房走去,然后唤了一声女儿。
周晳颜虽然不知母亲所为何事,居然如此慎重,而且还有意私谈,但也未曾想过拒绝。
而是对着姐妹们,轻轻颔首表示失陪,然后迈着折腰步,尾随其母而去。
周晳颜内房简朴,并未有太多陈设,进门首刻,便见一桩枣木床榻,塌架镂空雕刻,以各种瑞兽刻于架上,上头一块木板,雕着栩栩如生八仙过海图,床沿四边也有白泽腾飞,花开富贵,漆以彩色,美轮美奂。
床架钓钩挂住黑纱帷幔,防止夏季蚊虫猖獗,搅扰安枕入眠,床头一个绣有清荷小枕,铺以竹编凉席,覆以单薄衾褥……
离床三尺,墙上便见一小窗,推开正好可见屋外小型人工湖泊,听着流水潺潺拂过,看着水面波光粼粼,一切皆是如此心旷神怡。
窗下有小台,台桌摆放铜镜一面,人映其中金光闪闪,清晰可见。
铜镜旁边乃是妆奁,妆奁甚是精美,面呈正方形,足有一尺长宽,高三尺有奇,分上下数层,刷以红漆,绘以淡梅,清静典雅。
因为尚处大丧期间,一应配饰皆罗列有序,排放桌面之上,未见任何杂乱,如金钗、发簪、珠花、华胜、步摇、银篦、钿花等一应俱全。
房间左角立漆木橱柜,分上下四层,上层为抱腹、心衣、裲裆、诃子、抹肚、抹胸、襕裙、中衣、中裤等贴身衣物。
二层放曲裾、直裾、齐胸襦裙、留仙裙、齐腰襦裙、立领长袄、交领短袄、圆领袍、交领襦裙、坦领半袖、对襟长裙、马面、旋子、下裳等外身衣物。
三层放披帛、大氅、褙子等外披衣衫。
四层存放鞋、履、舄、靴、屦、屐、鞜、靸、袜等等足用之物。
无论春、夏、秋、冬四季,衣、裤、鞋、袜衣饰,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充满整个衣柜。
房间另有梨花木楎椸一架,横跨房内屏风与床笫中间,用来挂放衣物。
楎椸即衣架,《礼记·内则》有载:「男女不同椸枷,不敢县于夫之楎椸。不敢藏於夫之箧笥,不敢共湢浴。」
是故楎椸多采用横杆形式,两侧皆有木杆立柱,上下承底座,两座之间有横板或横枨,立柱顶端安横梁,以榫卯结构相连,不施任何铁钉,两端长处立柱,尽端雕刻灵芝、仙草或祥云等瑞物。
横杆之下有横牌,上有透雕装饰,不仅美观,且有起牢固作用,衣服脱下后即搭在横杆之上,待次日起床即可穿着,便不会出现过多折痕。
房间亦有数个小凳,乃是平日闺中接待密友,或是梳妆打扮时所用……
周母知道自己衣物不洁,于是径直走到小凳之上,四平八稳落座,待女儿进房之后,示意其安坐对面,随后执手亲切询问:“我儿可有心仪郎君?”
周晳颜听完母亲之言,当场愣在一旁。
她如何想到,母亲见她之事居然是为了此事,且还郑重其事之样,让其不禁心生怀疑,是否有人污蔑其名声。
是故周皙颜勃然大怒,笑靥如花的面孔,瞬间变得花容失色,惊愕不已追问:“何人如此龌龊,竟在背后败坏女儿名声?”
明代理学风气盛行,固然虽到不了《见只编》,那等狗屁不如的文人笔记,说海瑞五岁幼女接男僮食饵,即活活饿死女儿一般胡说八道。
但对于贞洁之事,还是颇为慎重。
明太祖曾在《大诰武臣·卷第23·男女混淆》下令:「男子妇人,必有分别。妇人家专在里面,不可出外来,若露头露脸出外来呵,必然招惹淫乱的事。」
故而大户子女抵达十五六岁之后,便极少出门,盖因其也无须过多出门,毕竟家中有丫鬟、侍女,有何事皆可由其代劳便是。
若是非出门不可,大多会头戴幕篱隔绝容颜,既避免地痞流氓见色起歹心,上前调戏良家女子,亦避免其他男子见到容颜,然后寤寐思服,心生淫邪之意,意淫他人妻女等作用。
有了上层人士带领,下层人士也久而久之跟着效仿,惟有普通百姓,并未太大在意,即使如此,女性若是能遮掩一下,必然会选择遮挡。
至于说因为理学盛行,故而士大夫严令禁止女性出门一事,只当是放屁处理。
且眼下《御制大诰》已然被人渐渐忽略,眼下风气也逐渐变得怪异,明初禁令在此时,已经极少有人遵守,到了明末则更无太多人遵守。
至于拿着所谓的程颐之言,然后断章取义,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以此片面批评理学针对女性,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连看书都只看一半,不看全文之人,不是蠢,就是坏。
不说二程之学是不是理学,就算是,那此言也并非只是针对女性。
《二程全书·遗书二十二》载:「……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其意非常明了,男女皆要守节,男子娶寡妇乃是男子失节之举,要娶当娶原配,而非接盘。琇書蛧
至于后面一句,寡妇贫寒无托,可否再嫁,程颐回答只是后世怕饿死,所以才有贫寒无所托需要再嫁,只是在他看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此话有没有错误?必然有!
错在何处?太过古板,以偏概全,以个别打着怕因贫寒而找人接盘者,来概括当世所有情况,这显然是一种愚蠢行为。
但绝非是什么针对女性!此意同样针对男性。
当然很多歪风邪气,会打着某人旗号,然后做出于本意不同之事,也数不胜数,根本无法较真。
比如天朝有人打着恋爱自由口号,做出滥交等事。
难不成是自由恋爱有错?
还是一天换一个,或者同时数人上场,滥交之后姓病、艾滋泛滥的人做的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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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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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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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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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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