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自然不知道王梨梨与徐云瑞、叶明玉三人说了些什么。
叶明玉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王梨梨前脚刚走,叶明玉便担忧地看向了徐云瑞,他一向宽忍待人,但此时的态度却有些强硬:“瑞瑞,王梨梨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徐云瑞仍是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甚至称得上有些冷淡:“她这个人……绝不能留。”
叶明玉难得没有为人开口求情:“你是如何想的?”
徐云瑞冷笑了一声:“王梨梨如今也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七个月……七个月内,我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全部解决。”
叶明玉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王爷本来就盘算了许久,如今开始也不算是临时起意,只是希望一切顺利。”
徐云瑞见叶明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又偷了个香:“放心吧,瑞瑞是什么人呢?哪会有什么不顺利的?”琇書網
他说完,就没骨头似得往椅背上一躺:“真是叫人无语……我本来是真不想管这些有病的陆家人……你说陆正则今年都多大了呢?就算他是个成了精的老窝瓜,一百年也总活到头了吧?我干什么要去费心费力针对他?见了鬼了……再过两年他自己就能躺土里去了……都是他这些子子孙孙,真是有病呢!给他们多几年富贵都不肯要!”
叶明玉哭笑不得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身处其中,自然感觉不到风雨欲来。”
徐云瑞哼唧了两声,又把话题带回了王梨梨的身上:“我的天呐!这小妮子我也是服了,真真就是半点不知道遮掩,就是瑞瑞这样无法无天的,见了父皇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她若是不说这个话,我或许还能当做什么都不知晓,就当是给徐永明照顾遗孀了……结果……”
叶明玉也轻轻叹了口气。
叶明玉这个人,旁的事情看得都很通透,只一点有些迂腐——
便是“忠君爱国”这四个字。
这也许与他从小的耳濡目染有关,叶家上下,从叶清和到叶知玉,都是忠心耿耿之辈。
王梨梨刚才的那句答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人不寒而栗。
若那孩子不是个乾元,该怎么办——
“他只能是个乾元。”
混淆皇室血脉。
不论是叶明玉还是徐云瑞,自然都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即便王梨梨最后真的生下了一个乾元,徐云瑞和叶明玉也会忍不住去猜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被掉了包?是不是原来生下的是个坤泽,但王梨梨不知从哪儿抱来了一个乾元孩子,就说是自己的了呢?
叶明玉是因为对皇室的忠心;
而徐云瑞则完全不同。
徐云瑞此人对一切被划分在自己领地中的东西有着极其敏感的“占有意识”,在他看来,皇室是自己的家,皇宫未来会是自己的宅子,这些“皇子皇孙”,未来不是自己的侄子侄女就是外甥表亲,哪里能容得下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人进入他的领地?
何况这事儿并不是没有先例——
徐云瑞自己不也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吗?
只不过,徐云瑞是“太子”罢了。
王梨梨答完了那句话,徐云瑞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生变化。
但叶明玉却能感觉得到,徐云瑞周遭的气场有了微妙的起伏——
他是动了杀心了。
“王爷打算从何开始?”叶明玉另起了话头:“安国公府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线团,因为庞大、冗杂,实际上四处都能摸得到线头,只是从不同的地方开解,有的难、有的易……我们手上握着不少东西,全看王爷想怎么做。”
安国公府是开国勋贵,也是仅存的一个自承平开朝辉煌至今的老牌世家,这决定了他们无比庞大的势力深深地扎根在了都城的地下,而从根系开始向外延伸至各个地区、各个领域的藤蔓彼此缠绕、枝繁叶茂。
安国公府留下的话柄并不少,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只如之前那样不痛不痒地敲打几下,对徐云瑞而言并无助益。
如果要将陆氏连根拔起,徐云瑞就得想清楚之后所有的安排。
“谋定而后动。”
这是皇帝告诉徐云瑞的,最重要的东西——
同样的,也是皇帝给予徐云瑞的一个讯息。
如今,徐云瑞手上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孙尚卿的那封血书——
里通外敌,勾结羌国;教唆下属,违逆圣旨;假造证据,栽赃陷害……
除此之外,徐云瑞也另外找到了不少,对这棵参天大树来说,似乎无关紧要的小小案件。
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以下犯上,侮辱朝臣;贪污受贿,欺下瞒上……
这些罪名大多不是陆家嫡系所为,只是依附着陆家的旁系、表亲,甚至只是同党、师生、仆役……在都城,就连安国公府的一个婢女,走在街上都要叫人高看两分。
徐云瑞零零碎碎地,就找到了一箩筐的罪证。
大多数人即便是被谋害了,也不敢和安国公府作对,十之八九都选择忍气吞声;但也有少部分一腔热血的,实在受不了这样行径,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到都城,想要检举揭发陆氏一系的所作所为。
很少有官员会管这些事情,一来案件太小,无名无利;二来还要驳了陆家人的面子,得不偿失。
但徐云瑞不一样,他来者不拒,但凡是到都城来的,与陆氏有关的,他统统全盘接下。
如今积压在徐云瑞案头的那些“小案件”,竟已有百桩之多。
“不能急。”徐云瑞还年轻,很多时候做事都凭着一股子冲劲,但面对安国公府时,他却慎之又慎:“我们不能急。”
他紧紧地捏住了手上的戒指,不知是在告诉叶明玉,还是在告诉自己。
他没有一刻忘记,安国公府,这是连皇帝都吃过败仗的庞然大物;他看不起很多人,唯独皇帝,他钦佩,并且敬仰。
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把他扔回第二次与羌国的大战,都城暗流涌动、边疆大军压境、朝中人心惶惶、百姓民不聊生,他绝不可能做得比现在的皇帝还要更好。
叶明玉见徐云瑞这副模样,又有些心疼起来。
这个白白软软的、第一次见他还会脸红的小胖墩,因为突然分化成了乾元、因为莫名成了皇帝嫡子、因为被人推着往皇位上走,不得不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成长起来。
如果他的成长,跟不上皇帝扶持他的速度,都城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两方对峙的场面。
“瑞瑞。”叶明玉抬手,按上了徐云瑞的手背:“不着急……我们还有七个月。”
徐云瑞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对……这没什么……大不了先把王梨梨解决了……徐永安……哼……徐永安若是个正常人,我恐怕还会高看他两分,可惜了,他就是个疯子。”
“可要等大理寺那边的案件结束?”叶明玉想了想,这才开口道:“白大人还在暗查此事,可见陛下并没有放下这桩案子……若是白大人最终查出来了什么,对我们亦有裨益。”
徐云瑞摇了摇头:“只是等白若松,那实在太飘忽了……不论父皇是怎么想的,如今明面上是已经结案了……我也不知父皇给了白若松多少时间,更何况……白若松这个人,我是有些捉摸不透的,也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若是押在他身上,实在太冒险了。”
叶明玉听徐云瑞这样说了,略一琢磨,便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别的也就罢了……六皇子全身而退的本事不小,若是白大人最后没有捉到什么证据,恐怕也不好定罪。”
徐云瑞笑道:“他哪是全身而退的本事?是栽赃陷害的本事吧?”
皇后和阿芙蓉,庄华公主一力承下,甚至还咬死了安国公世子陆佳行;
陆家豢养私兵,原本他是给徐永明挡刀的,结果却调了个个儿,季庭生死谏,徐永明入狱;
大理寺监牢失火,徐永安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案件中出现过,最后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钟水芸顶了罪名。
如今皇帝还要继续查,怕就怕徐永安又推脱给了他自己。
徐云瑞撇了撇嘴角,并不太担心这一结果,他对手下的人,不论是军中还是王府,向来恩威并施,管得也紧,若是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被徐永安钻到他的空子,那他这个秦王也没什么好当的了。
叶明玉迟疑道:“那王爷是打算?”
徐云瑞想了想,突然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来:“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你说,徐永安和王梨梨两人互相争斗,我直接去抄了他们的老家……如何?”
叶明玉一愣:“直接从安国公府下手?”
徐云瑞轻笑了一声:“是了……都城里总是别人来邀请咱们去吃饭,咱们还没办过什么酒宴呢?不如我们也办一个,请他们来吃吃酒,看看花,如何?”
叶明玉迟疑道:“王爷,可是最近既无生辰寿宴,也无什么红白喜事……赏花宴大多是为了未婚少年相看相看……秦王府也没有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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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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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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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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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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