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转眼的功夫,铭礼的手还没碰到仇海箱子,这只在别人眼中很普通但在铭礼这有特殊意义的箱子就落在了二副手里。
“……”
二副扑扇着天真好奇的眼睛,“哥?”
谁是你哥,别乱攀亲戚。
“以前跟这个机长飞过吗?”铭礼问。
“没有哦。”二副咧开天真好奇的嘴,“不过全公司上下有谁不知道仇机长呢。”
“他不喜欢别人拎他的箱子。”
二副的“天真好奇”短暂僵在脸上,而后笑着说:“我不是别人,我是机长的二副。”
“没有明文规定二副必须要拿机长的箱子。”铭礼抬起胳膊,冷声说:“箱子给我。”
“哥……”二副垂下脑袋,小卷毛耷拉在额前,有点受伤般的蹙眉,“公司里都说你人很好,但是没关系的,这种粗活重活交给我来就好。”
“……”
竟然无法反驳!
铭礼呼了口气,“上一班的二副拿了机长的箱子,还没开始飞就被各种针对。”
顺便差点和一副干起来,但一副没怕。铭礼心里补完后半句。
“你也想这样?”
小卷毛紧紧抿着嘴唇,铭礼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小卷毛迟迟不肯撒手。两人就这么空中拔河般僵持着,悬着的飞行箱时而偏左时而偏右,没有要放下的趋势。
“你们在干什么?”
仇海从廊桥口上来,就见这两个人要把这只跟了自己多年的飞行箱撕成两半。
“机长,对不起。”二副率先抽回了手,愧疚地咬紧嘴唇,十根手指缠在一起。
箱子的重力一瞬间落在了铭礼手上,他一个没抓稳,箱子重重掉在地上,歪了。仇海叹了一口气,上前拎起箱子进了驾驶舱。
二副的目光紧紧跟着他,也进去了,留下不是滋味的铭礼。
*
飞机进入平飞阶段,仇海和铭礼各自盯着各自的雷达显示器不说话,坐在后面的二副也沉默不语。
驾驶舱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无线电声音。
“叮咚。”
客舱打来电话,仇海接了起来。
“机长,需不需要吃东西?”乘务员问。
“好。”
挂了电话,仇海出了驾驶舱。
这个二副叫赵嘉归,也是飞院出来的,比铭礼小几届。这是铭礼做航前准备的时候,组员信息那一栏看到的。
人一旦毕业进了社会,遇见的校友哪怕不是同届都会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可铭礼总觉得赵嘉归身上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接触越来越强。
“哥,我为刚才的事情向您道歉。”一直坐在后面不做声的赵嘉归说:“我就是……太怕别人批评我了,所以总想去讨好,对给我提建议的人都不太信任。总觉得你在骗我,我把机长箱子拎上去才是对的。”
铭礼没想到他能主动道歉,还道的如此直白,一时组织不出语言顿了一会,“没关系,社会还是好人多,你刚毕业没多久,前辈的建议多听听没坏处。”
赵嘉归抿嘴笑,重重点了点脑袋,“嗯!”
记得上学那会,和铭礼关系好的几个男生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打起来。你刷了我的饭卡没给我带饭,你偷喝我的啤酒,你手里有片不懂得分享……xǐυmь.℃òm
最后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和好,好的像共用手脚的孪生兄弟。男孩子之间就是这样,夫妻还有隔夜仇呢,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男孩是真没有。
于是,当仇海吃饱喝足进来时,驾驶舱的氛围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一派轻松愉快,和谐美满。
仇海向铭礼发出一个问号,回应他的是铭礼如同父亲般慈祥的微笑。
仇海:“……”
仇海坐回左座,简单检查了一下设备雷达无线电,前倾看了看窗外,“起飞预报遵义能见度小于五百。”
“嗯,经过郑州以后我问遵义有没有变化。”铭礼点开工作用的平板,一会放大,一会缩小一边,上面是外行人想都不用想绝对看不懂的航路图。
“嗯。”仇海顿了一下,忽然回头问赵嘉归,“你有女朋友吗?”
赵嘉归:“???”
铭礼:“????????”
赵嘉归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嘴巴张开合上张开合上,猛摇头。
“我刚才出去,有个乘务员拉着我问长问短”。
铭礼:“……”
仇海托住下巴思索,“我觉得,她应该是暗恋你。”
“她是不是叫李利婷。”铭礼一脸黑线。
“好像是。”仇海说完,右手握拳往左手手掌一砸,恍然大悟,“她也向你打听了?”
铭礼:“……”
就这情商还绯闻满天飞?你对得起“绯闻”这两个字吗!
赵嘉归笑得特别勉强,“机长您太会开玩笑了,她要喜欢也是喜欢您,我都没见过她,她怎么可能暗恋我。”
“对待喜欢的人的小心思,有时候你不懂。”仇海笑。
铭礼内心一紧。
赵嘉归的眼神不知怎的明亮许多,凑上前,“机长,那别人喜欢您,您能察觉到吗?或者…您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知道是不是铭礼的错觉,感觉赵嘉归此时无比的紧张。
“我?”仇海想了想,“我很惨的。”
赵嘉归:“?”
“我是一个爱情里被抛弃的孤儿。”
正巧打进电话正巧被接起来正巧准备说话的乘务员:…………
*
仇海仇机长金句一出,“爱情孤儿论”迅速在公司内部发酵膨胀。
大家都在讨论年轻多金的仇机长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抛弃了,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顺便带火了和仇海传绯闻的乘务员们。
——别来问我,你们去问金晓娜,她和仇海在一起时间最长。
乘务员坐马桶上打字。
——谁跟你说的?明明那个小敏才是和仇海谈最久的那个,仇海也就送我回了趟家。
金晓娜坐在马桶上打字。
——肯定是金晓娜嘴碎,这个臭B子。我和仇海没关系好吗?就是某次聚餐坐一起聊了几句,我有男朋友哎。
小敏坐马桶上打字。
飞了一天落地,铭礼关闭飞行模式,海量信息涌入,公司内网沦陷了。
“你就是土财主,一言既出,整个公司抖三抖。”铭礼对旁边的人说。
仇海也在翻内网,半开玩笑说:“所以说,我到底是被谁抛弃了?”
“咱们机长什么样的找不到。”赵嘉归愤愤插话:“何来被抛弃之说?”
仇海满意点头,“文字基础非常扎实。”
铭礼:“……”
做完航后工作,铭礼习惯最后一个下飞机。他会先把驾驶舱整理好,再把垃圾带出来扔进外面的大垃圾袋里。
虽然这项工作平时都是二副在做,但有一次航后,他看见二副把垃圾袋随手往客舱一丢,撒了一地,清洁队的保洁阿姨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收拾。
从那以后,他就包揽了驾驶舱的垃圾袋。
行李架上取下箱子,刚准备往外走,铭礼的视线被客舱里一个很隐蔽的黑点吸引住了。
此时飞机发动机早已关车,客舱电源也断了。平时明亮舒适的机舱变得昏暗密封,一眼望到头的黑暗带着丝丝诡异。
飞行圈流传的诡异故事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某个飞洲际的长航线上,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客舱灯光全暗,只有乘务员休息的服务间亮着微弱的光。
一个小女孩从黑暗中走来,问乘务员厕所在哪。
乘务员把她带到厕所门口,还给她开了门,亲眼见她进去。后来乘务员才得知,这趟航班上根本就没有儿童!
还有某个长航线上,有个男旅客来服务间要咖啡。
乘务员记下他的座位号,冲好咖啡给他送过去,结果那个座位坐的是位女士。乘务员找遍了客舱都没看见那个要咖啡的旅客。
还有有次航前准备,乘务长在驾驶舱门口看见了机长的背影,然而机长当时正在停机坪!
一股冷意从脚底升到头顶,铭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打开手机的筒灯,沉下声音问:“谁在哪?”
黑点晃了晃,露出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铭礼倒吸一口气,但很快冷静下来,因为“黑点”站了起来,是个乘务员。
乘务员抹了把眼泪哽咽,“哥,你还没走。”
“……正要走。”
不得不说,在如此诡异的情景下,哭花妆的乘务员也挺恐怖的。
铭礼关上筒灯,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乘务员应该是乘务组里资历最浅的,脚边放着一堆杂物,箱子上还挂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是给旅客填写的满意度调查问卷——一般拿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老幺的活。
“你还好吗?”铭礼试探地说。
“哥,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乘务员泣不成声,双手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我手机没电了,借了二副哥的手机给男朋友发了个微信。然后一不小心点开了这个APP,就关不上了。”
铭礼接过来一看,直接懵了。
私信像跳蚤一样毫无保留地跳了出来。
YH8986:宝贝儿,你的身材真好看,0or1?
午010夜:诱惑长夜,激情一夏,优质猛男,等你来艹。135xxxx4738。
furrykdnsk:我想吸,你想吗?{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铭礼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万个鬼故事都没这几条消息恐怖,头顶炸雷滚滚。
——我不是别人,我是机长的二副。
——全公司上下有谁不知道仇机长呢。
——哥?
机组已经快走到候机楼了,洋洋洒洒带着下班的喜悦。李利婷跟在人群后,眼神黏在仇海后背拔不出来。
赵嘉归围在仇海身边,痴痴盯着他的侧脸笑容没减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赵嘉归的手虚虚地贴在仇海腰后,五根手指化作章鱼触手,大有下移的趋势!
“卧槽!”铭礼忍不住爆粗口。
不是吧……
不是吧!
不是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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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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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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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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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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