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爱你。
离开你的这十年里我为你写了无数封信,但是我并没有勇气将它们全部寄出去。我只能看着这些信,怀念着你,怀念着过去,幻想我们还在一起,一起睡进泳池里。
那个多雨的夏天——
始终留在我的记忆里。
你的心情让我始终捉摸不透。
你以前逗弄我像是逗弄小狗——我是你的一条小狗,只对你摇尾巴,只希望你能抱住我,让我用体温温暖你。
那个时候我愿意相信,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希望你能生活得足够幸福。
十年了,我并不盼望你记得我,或者说还对我有感觉。
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希德——
我非常感谢你,留给我一段,足够我回忆一生的美好记忆。
我爱你。
-
“我爱他。”
希德用夹着烟的手擦去下巴上的眼泪。
他躺在浴缸里,微微闭着眼,仰起头露出雪白而脆弱的脖颈。
像是一尾将死的鱼。
“你无法想象到,我有多爱他。”
“是。”
“我等他,整整十年。”
“是。”
“而他现在回来了,回来已经两周了,连个电话都不来。”
“他该死。”
希德深吸一口气,将烟头丢到地上。
一旁的人连忙把烟头捡起来,掐灭丢进烟灰缸里。
地上落了一层灰。
“不,他不能死。”
希德捧出一点水洗净了脸上狼狈的泪痕。
他脸颊两边泛着粉,下唇被他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痕迹。
看起来,他非常诱人。
“是谁送你过来的?”
“科西里先生。”
“他不知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么?”
“……”
黛西低下头去。
她现在只能看见希德从浴缸里跨出来踩在毛巾上的脚。
那双非常漂亮的脚离开。
浴室里的热气熏得人头晕脑胀。
希德离开,一路上留下水渍。
黛西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希德叫她出去,于是她忍不住自己偷偷打开浴室的门。
房间里只在床头柜上留了一盏灯。
暖色的模糊的光线一点一点爬到黛西脚边。
“他还是没有打电话给我。”
希德坐在床上,披着一件宝蓝色的睡袍,头发还是湿的,淌下来的水在肩上留下明显的深色痕迹。
他拿着电话,忧郁地问道:“为什么?”
黛西站在浴室门前,什么也不敢说。
科西里叮嘱过她很多遍——他告诉黛西,希德就是一条美人蛇,而且他无须狩猎,猎物便会自投罗网。
在见到希德之前,黛西是很难理解科西里这样的形容的。
但是在见到希德之后——
黛西觉得,不管希德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值得被所有人原谅。
而她也终于理解了科西里的话。
“美人蛇”。
“他不值得您这样。”
黛西不受控制地说道:“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拥有着您的爱,却不珍惜。”
“……”
希德抬起头。
他看向站在浴室门口的黛西,轻声说道:“可是我很想念他。”
“日日夜夜,十年——每一天我都在想念他。”
“我曾经,从未把他当回事。”
“等到离别的那一天我才反应过来,我是多么地喜欢他,是多么地舍不得他。”
“多么地……想要他留下。”
希德放下电话。
他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如果你不来,我就只能去找你。”
“……”
马场。
今天很热。
场内的草地修剪得很整齐,一眼望过去,是绿油油的没有尽头一样的宽阔之地。
莱克斯骑着马走来。
他带着一只糖果罐子。
“我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他对希德说道。
希德抬手推了推自己的遮阳帽,露出那一双美丽的眼睛。
“什么?”
希德眯了一下眼睛。
他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黑色的长骑靴裹住他匀称的小腿,鞋跟松松地勾住脚踏。
他看上去懒洋洋的。
他最近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像是中暑了一般,脾气也变差了。
莱克斯想哄他开心。
于是重新买了一只更漂亮的玻璃罐,里面塞满了巧克力——以及那一条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
希德喜欢一切亮晶晶的玩意。
“巧克力?”
希德接过罐子,看着这些熟悉的巧克力。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种巧克力,是在十年前的小镇超市里,能买到的最贵最高级的巧克力。
克拉克那时攒了一个月的钱,给希德买了一排十条装的。
希德丢到桌子上。
一直到它化掉的那一天才突然想起它……然而都已经来不及了。
莱克斯发现希德的表情不太对。
他问:“怎么了?”
希德收起自己的悲伤。
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然后他伸手进去拿了一块拆开,含进嘴里。
阳光下,罐子里某处忽然一闪。
希德晃了晃糖罐,晃出来一小节亮晶晶的嵌有蓝色宝石的链子。
他将链子扯出来。
“人鱼泪?”
希德显然是知道这条项链。
莱克斯笑了笑——他一直都像个好动的孩子一样,说话总找不到重点:“哦,是我之前在拍卖行无意间看到的,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样,是吧?”
希德晃了晃链子。
忽然松手——链子掉进玻璃罐里。
莱克斯笑容一收。
“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不……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东西吗?”
莱克斯扯住缰绳,浮躁地带着马来回踱步。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希德把罐子塞进莱克斯怀里,骑着马飞奔着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强烈的太阳光晕中。
远处只剩绿的白的模糊的色块。
像是一抹永远留不住的幽魂。
唯有上帝才能决定他的去向。
莱克斯感到极端的无助。
但是他并不甘心——他骑马追上去,追寻那抹幽魂。
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的魂魄。
“不要跟着我。”
希德感觉到莱克斯在追着他,于是停下马回头,皱着眉对莱克斯说道:“我现在很累,没什么想说的。”
莱克斯抿着唇。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莱克斯说道:“我爱你,希德。”wWW.ΧìǔΜЬ.CǒΜ
希德背对着他,在马上选择保持沉默。
“我不想做科西里,不想只是一个你棋盘中的棋子,也不想做乔治,不想当你可有可无的爱情玩具——我想你爱我。”
他从一直抱在怀里的玻璃罐中扯出那一条“人鱼泪”。
“我爱你,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
希德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莱克斯,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不可能爱你。”
“为什么!”
莱克斯得到希德这个回答忽然,情绪激动地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能爱我?哪怕只是一秒钟!也不能吗?”
希德摇头。
“或许我可以跟你睡一觉。”
“……”
“我可不随便和别人睡觉。”
希德说着,轻佻地冲莱克斯眨眼睛。
然而这不是莱克斯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希德严肃地正经地告诉他——他也爱他。
他要的是真真切切的结果。
不是一夜情。
“我恨你。”
莱克斯骑着马离开。
头也不回。
甚至也不期待希德会追上来。
他将那条“人鱼泪”丢进草丛里。
然后仍由马带着自己往远处奔去……
希德在原地待了一会。
下马,然后牵着绳子慢慢地往回走。
他的这匹白马脾气并不温顺,但是它很喜欢希德,也只愿意让希德上它的背——于是乎这匹白马已经是希德的独家专属。
“戴妮,我好想回家。”
希德一边走,一边对白马说道:“我好想回家。”
“……”
希德擦掉眼泪。
然后在太阳底下突然站住脚。
“我要回去。”
他对戴妮说道:“我要回去。”
“今天就回去。”
-
烤箱轻快地响了一下。
正在拖地的克拉克连忙把拖把靠墙放好,往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打开烤箱门,徒手将里面的烤派拿了出来。
当然,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烫。
樱桃派。
克拉克拿叉子挖了一块尝尝——他做出来的味道还是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站在厨台边上,克拉克发了会呆。
透过厨房的窗户,能够看见门前的院子,而莫鲁奇正在院子里追着鸡乱跑。
玛莎和邻居的阿姨一起去了镇上。
克拉克看着新出炉的樱桃派。
忽然想到了贝登。
贝登这些年越来越老古董,整个农场也找不到几个和他处得来的人。
克拉克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纸盒将樱桃派装好,打算拿去送给贝登。
想当初,希德特别爱吃他做的樱桃派。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莫鲁奇看他走出门,死活要跟着。
克拉克没办法,只好把它带上,像是带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尾巴。
小尾巴特别爱追蝴蝶。
太阳快要落下。
金红色的光落在小路上。
“AndIwouldsailbacktoyou”
(我会向你航行)
“AndIwouldsailbacktoyou——”
(我会向你航行——)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歌声。
温柔,轻缓,浪漫。
克拉克看向在路边草丛中扑蝴蝶的莫鲁奇。
“该走了,莫鲁奇。”
莫鲁奇汪汪叫了两下。
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
克拉克转过头去看,看见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向他。
一时间,克拉克有许多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或许该说——嘿,好久不见。
又或者是给对方一个平静的拥抱,故作坦然地说:想念你。
“……”
希德在黄昏时刻的太阳光下,像是一团即将要燃烧起来的棉絮。
他在距离克拉克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克拉克看见他提着一只黑色的箱子。
就算过去了十年,他的美丽却依旧在这灰暗的世间里慷慨地闪闪发光,为生活无望的人带来对美的希望。
克拉克看见他的唇瓣紧紧抿着。
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他们站在小路上,互相深沉地对望着,整整三分钟。
莫鲁奇好奇地跑过去在希德脚边嗅来嗅去。
克拉克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希德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
“希德。”
克拉克轻声唤道。
他的声音脱去年少时还残存的稚气,如今低沉而稳重。
克拉克变了很多。
希德忽然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玉米田。
他浑身都在发抖,提着箱子的手快要使不上力气。
田野看不见尽头。
克拉克走过去,但没有靠很近。
只是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故作轻松地笑着,问道:“你是回来看望贝登的吗?”
希德转过头看向他。
一双浅色的蓝眼睛像是泡在水里,眼睑上下颤动着,连带着睫毛快速地扇动,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
他摇了摇头,在吵闹的风声中,说道:“我是回来找你的。”
“……”
克拉克大脑一片空白。
他来不及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还是说只是一句客套。
就看见希德忽然低下头,捂住眼睛,哭着对他说道:“我是回来找你的——克拉克,你为什么不理我?”
手一松,行李箱掉到地上,吓到了希德脚边地莫鲁奇。
莫鲁奇大叫着。
风也跟着大叫着。
克拉克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低声哄道:“我没有不理你,希德,你抬头——你先看看我。”
“……”
希德抬起头。
他们在对视中寻找到了对方的灵魂。
燃烧的两抹灵魂。
“克拉克,我爱你。”
希德看着克拉克,对他说道:“我无法控制住我自己,因为我是这样地爱你。”
“我想念你,到处找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
克拉克忽然伸手抱紧希德。
他现在已经不想在去想别的什么,他现在只知道希德还在他身边。
他想抓紧他。
让他永远地留下来。
太阳慢慢落下。
鸟儿飞过,它们飞向自己的家。
远处又传来一阵歌声——
“I'llbesailingonyourdeepblueeyes”
(我将在你深蓝色的眼睛上航行)
“I'llbesailingonyourdeepblueeyes……”
(我将在你深蓝色的眼睛上航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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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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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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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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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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