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沿的电弧近在咫尺,扭曲缠绕的紫色光柱弥漫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不仅是他,就连朝小树亦是如此,从小到大三十余年,他所见过的念师、符师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所谓的知命境,这些人无一能够控制自然伟力。
招雷,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唤雨?
这位看起来有些脸生的朋友,究竟修行到了何等境界?
朝小树转头看向周寂,周寂遥遥一指点向刀客眉心,笑道,“愿降否?”
刀客眼见雷光又近几分,脸上的胡须和毛发像是被电弧吸引,直楞楞的朝弧光立起,不禁喉结滚动,顿时跪了下来,祈求周寂饶命。
“我向来不喜杀人,如此倒是少一些杀戮。”
周寂淡然一笑,挥手驱散雷光,扫了眼躺在地上装晕的漕帮弟子们,看向朝小树道,“朝小树,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周寂说着洒然离去,满地血污不沾衣摆,刀客跪在地上,宽背长刀就在手边,视线余光瞄向犹如鬼魅般,踏血无痕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没敢重新抓起武器。
“还未请教朋友姓名?”朝小树向前一步,在血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却见周寂脚步一顿,发丝随微风微微轻摆,身影好似同阳光夺目,侧头轻笑道,“若是下次见到,再告诉你。”
.............
人前显圣的滋味确实不错,可惜性别不对。
周寂撇了撇嘴,从空空荡荡的街市穿过,四周逐渐变得喧闹起来,小道旁匆匆忙忙走过一群短袍壮汉,通过躲闪开来的街边小贩得知,这群人是本地的鱼龙帮,想来是刚从漕帮折返,前来支援接应朝小树的人。
在城中又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处长巷之中,巷中悠长深邃,却又带着浓郁的脂粉芬芳,周寂行之一半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到了长安城内鼎鼎有名的红袖招。
说起来他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来过这种烟柳之地了,上次逛青楼还是在什么时候?周寂翻开尘封许久的记忆,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不过怀念归怀念,周寂并没有进去看看的想法。
要来也是等晚上再来。
毕竟这会儿天色还早,哪有人大白天去逛青楼的?
周寂抬眸恰巧看到二楼围栏处,一个偷偷向下偷瞄的小脑袋,依稀听见楼内呼喊‘小水珠儿~’的名字,小脑袋赶忙缩了回去,蹬蹬蹬的跑去了别的地方。
周寂哑然失笑,转身朝巷外走去,长巷尽头,恰有一位老者正朝红袖招而来。
呃....还真有啊?!
周寂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老者年近花甲,体型枯瘦,但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好似透出一种浩瀚如海、深邃如渊的底蕴,两人脚步不停,身影交错,周寂止步巷口回头看向老者背影,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天下第一神符师.....长安村内惊神阵的主人,颜瑟。
不过,相较于糙汉子、老爷子,周寂更想多结识结识大美人、萌妹子,抬脚从巷口离开,颜瑟似有所感转身看向巷口,却发现长巷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周寂的身影。xiumb.com
回到酒楼,天色已近黄昏,从小二那里得知,白天的时候有一个中介牙子曾来找过他,可惜他白天没在,说是等到明天早上再来求见。
周寂当晚去红袖招坐了一会儿,看着身旁莺莺燕燕,突然感觉少了些什么,直到一位姑娘拈起桌上的梨花糕,送入唇边,花瓣的甘甜唇齿留香,余味带着些许的苦涩,方才让他反应过来。
原来身边少了个人,一个许久未曾提起,却又深藏心底的人。
兴起而来,兴尽而归。
走出灯火通明的长巷,穿过左拥右抱的人群,周寂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远处只有打更的梆子声在深夜回荡,没有月亮的夜空下,脚下便是连相伴的影子都看不到,明明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周寂,不知不觉,竟感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寂寞。
一夜无话,转眼已至天明。
之前找的中介牙子已经早早地在客栈楼下等候,见到周寂下楼便赶忙迎了过来。
跟着他前往城东,沿着内城河畔一路走去,停在了一处街道的尽头。
周寂看了眼旁边清雅幽静的小湖,再看了眼依湖而建的一座两层小楼,房子不算很大,后面还附带一个小院,看起来确实不错。
可惜这个房子位于一条街道尽头,哪怕这条街道再怎么冷清,本质上也是间商铺。
走上二楼,站在围栏前看着面前湖景,周寂略作思忖便答应下来,决定买下这套商铺,独自在院中等了一会儿,牙子便领着一个中年剑客从屋外走来。
即便没有回头,周寂也能听出他的呼吸紧张,心跳极快,想来便是牙子自己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买卖店铺的一件小事,竟劳烦传说中的大老板亲自随他来走一趟。
“没想到,这间店铺竟是你的产业.....”周寂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朝小树,低头扫了眼桌上的地契,‘临四十七巷’五字映入眼帘,牙子端着笔墨在旁静候,一脸讨好的将其摆在周寂跟前,然后赶紧退下。
朝小树笑道,“朋友现在可以把名字告诉我了吧?”
人前显圣被打脸,世界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
周寂摸了摸鼻子,这才和朝小树互通了姓名。
闲聊几句,周寂得知昨天那个刀客已经带着剩下的几十帮众投靠了朝小树,如今漕帮也被朝小树控制,原本只是做牙行中介生意的鱼龙帮一跃成名,短短两年就成为长安城内鼎鼎有名的大派。
再次对周寂昨日的出手表达感激,周寂倒是不怎么在意,就算昨天他不出手,刀客也不是朝小树的对手,只不过死的人更多一些,鱼龙帮吞并漕帮的时间更慢一些罢了。
见周寂不以为意,朝小树只好感激记在心里,转而问道,“周公子买下这间店铺,不知是想做什么生意?”
“唔.....这件事我倒没来及细想。”周寂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大厅,又看了眼桌上摆放的笔墨,眼前一亮,笑道,“那我就开一间‘笔斋’,闲暇时卖卖墨宝吧?”
“笔斋?”朝小树微微颔首,笑道,“适才看周公子署名,书法极为不凡,开家笔斋倒也不错。”
想到就去做,周寂抬脚朝屋外走去,朝小树和牙子连忙跟上,远远就看到周寂站在街上,并指为剑朝门楣虚划。
朝小树出门一看,只见门楣匾额已被抹平,最右边留出一字的空白,空白旁边,笔锋如剑,亦或者剑锋似笔,木屑纷飞中,显露出锋芒毕露的‘笔斋’二字。
明明是三个字的样式,却只有两字,朝小树疑惑的看向周寂,周寂反倒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回到了店里。
夏去秋来,秋末冬至。
笔斋内的陈设渐渐多了起来,看起来倒也不至于像是之前那么空荡,周寂也慢慢找回一个人生活的感觉,闲暇时偶尔会溜进旧书楼给那位女教习写信,得知周寂在城东临四十七巷开了间笔斋之后,她倒也曾来过一次,只是随着天气入秋,寒冬将至,她便变得越发不喜出门,有时一整天都会坐在桌前描楷,只有在书院考核的那几日,才出面主持过后面的三试。
也就是这一年,天南海北聚拢而来的数百学子,终有一人脱颖而出,以六科甲等之名引起了书院的轰动。
当然,陈皮皮的六科成绩再怎么好,也只是在书院引起轰动,最整个大唐都为之震动的,却还是陛下长女,大唐帝国的长公主李渔殿下,被派往荒原,与金帐王庭和亲。
“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批语由朝廷流入市井,便是周寂也从街角小贩那里听人提起过,这个理由虽然荒谬,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却是连一言九鼎的唐王都无法扭转的大势。
出嫁那天,周寂并没有前去和朱雀大街围观长公主出嫁,而是悄悄溜入书院,想要看看夫子是否回山。
以往他来书院都是等到晚上没人时,再在旧书楼的桌前留字,这会儿天色大亮,书院里的学子皆因大唐和亲一事搅得心神不宁,周寂一路穿过草甸,来到一座古旧书楼外,却发现楼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描金长袍,散发着不怒而威气势的中年男子,朝门内遥遥一拜,像是询问着什么。
过了片刻,那人长叹一声,慢慢挺起了腰身,刚刚的那一拜是为家中女儿,挺直的腰身是为大唐的百姓。
看着那人失落离去的身影,周寂悄然从长廊走出,叹息道,“想必他就是大唐的国君了吧?”
‘夜幕遮星,国将不宁’
女教习似乎并不惊讶周寂的到来,不动声色的将描帖加进书本,起身来到门口,和周寂隔着门槛而立,“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便是再怎么相信自己的女儿,舆论至此终究会动摇本心。”
抬眸看向周寂,疏离平淡的眼眸半年多来似乎并未改变,女教习淡淡的说道,“夫子回来了,同意见你。”
女教习说罢转身朝楼梯走去,木质的楼梯发出咿呀轻响,两人相错一阶,身高近乎持平,周寂仿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在鼻尖萦绕,他并不讨厌这种味道,就好像前面的女教习并不讨厌两人之间只有一阶距离。
登上第二层,女教习脚步一顿,周寂险些撞到她的身上,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女教习回眸扫了周寂一眼,柔夷轻抚书架,一扇大门从书架两侧开启,显露出书院后山的绝美风光。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而二层楼通往的便是一处半山坡上。
远远看去,身后浓浓迷雾,另一侧幽长的山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随女教习一路向前,哗哗的溪流声从林间传来,一截一截的平整青石将两片高矮不一的水潭隔断,上游临近飞瀑,水花飞溅,湿气扑面而来;下游水流轻缓,静静淌入远处静谧的湖面。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微湿的田垄,走上一道木桥,便来到了平静如镜的湖面上。
湖间一只大白鹅时浮时沉,在水中捕食小鱼,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它都骄傲地仰着头颅,或咽鱼下腹,或甩干羽毛上的水珠。桥上的脚步声引得大白鹅注目而望,但它明显并不怎么怕人,反而像是在好奇,显得极富灵性。
外界的世界已入寒冬,山间的草木却如春夏繁茂,周寂隐隐从这只大白鹅的气息中感知到一丝危险,别看这只是一只体型稍大的大鹅,怕是朝小树碰上,也不一定是它对手。
眼看女教习走远,周寂喉结滚动,目光从大鹅身上移开,灵力如此精粹的大鹅,要是用铁锅炖起来,肯定很香。
继续走着,周寂看到了一位穿着淡黄色衫裙的女子,正在湖畔拈架绣花;而远处或是有人抚琴吹箫或是有人淬火打铁,或是有人对弈棋局,每到一处众人都会向女教习道声‘三师姐’,同时看向周寂的眼神好奇中带着些许玩味。
来到湖畔上方的又一处山坡上,十几间房屋坐落其间,还没等两人走近,周寂就看到一只高高的发冠在林间露出一角,一种凛然高傲之气透过树林迎面而来,却被女教习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周寂身前。
“见过二师兄。”
君陌微微颔首,朝余帘回过礼后,傲然而立,上下打量着周寂,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难怪敢把书院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出入,堪比知命的境界,远超知命的修为,阁下倒是有几分底气。”
周寂心有所感,转头看向君陌身后,不知何时,院落之中出现了一个须发尽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和君陌同样惊讶的看向他。
同为惊讶,其中意味却又截然不同。
...............................
(原作陈皮皮好像是‘五年前的六科甲等’,这里为了契合叶红鱼的年龄,改为十年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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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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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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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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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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