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掏出小说看个不停,连课间十分钟都不错过。连杨玉芳这样的同桌都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
杨玉芳曾经担心过他的成绩,提醒了几次,吴群让她不用担心,他心里有数。于是每次成绩出来,果然如此,就没掉出年级前20过,几次下来,杨玉芳反而成了帮他望风的人。
“没天理啊!”
这是吴紧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自从吴群很少做笔记,他的成绩跟着直线下降。
根据题意,如此可得。
吴群经常这么回答他的问题。朴实无华,平平无奇。然后转头看小说去了。
根据你妹啊!
可得你妹啊!
他恨不得跳起来扁吴群一顿。但是有求于人,没法下手,只能拍一声合上课本,拉着廖工兵打篮球去了,留下吴群继续看小说。
期末考试成绩一贴出来,还是不出意外,吴群得了全年级第八。在几个舍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坐上老谷子的车回了高旁村。
相比几个月之前,村子里又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不少村民已经建起了砖房,彩电在村子里已经普及,影碟机和摩托车,也不再是人们炫耀的家底,看着总算有了一点现代气息。
伴随着家电的兴起,死去的是露天电影和地方戏,那个手摇的放映机早就被黄旺封了起来,和戏服一起,码在村公所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等着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录像厅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变的门可罗雀。黄旺和任进学一合计,直接摆上了几桌麻将和桌球,变成了村民活动中心,才慢慢恢复了往常的几分热闹。
吴群下了车,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村里都在发生着变化,只有他这个家,一如既往的破败,在风雨中苦苦的支撑着。
“哥,你回来啦!”
已然长大许多的吴丽有了几分女孩子的矜持,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飞奔着扑进吴群的怀里,但脸上的兴奋却从来没变过。走过来拉着吴群往二楼走。
“大娃回来啦!”
老人的耳朵比以前更加不好使,直到吴群走到她身边三米内,她才抬慢慢地直起佝偻的身体,像一只奋力挣扎的虾米,费力的打量着面前的孙子。
“嗯,回来了!我回家了!”
吴群鼻子一酸,连忙转头。
“成绩怎么样?”
老人放下手中的镰刀。坐到了厅前的椅子上,看着跟过来的吴群。
“还好,这是这个学期的奖状。”
吴群打开书包,递过去一叠奖状。
老人接过去抚摸了一会儿,才用手粘着口水,慢悠悠地看,一张张仔细的看,比她数钱还要认真。
“挺多的,有六张,看来你成绩很不错,奶奶帮你贴上。”
老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厨房拿出一碗米,粘着奖状小心翼翼的找着合适的位置,每贴一张都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等所有奖状贴完,老人的额头都冒出了不少汗水,如同把自己的生命附到奖状上一般。吴群几次想搭把手,都被她直接拒绝。
“吃完饭,去任老师家坐坐。”
老人拍拍手回了屋里。
吃完饭,打点好家里的一切,吴群就来到了任进学的家里。
“来了?先坐一会,还有几题就批改完了。”
任进学没有抬头,继续批改着手里的试卷。
不过三十出头的他,看起来就好像三十五六,这些年为了村子的的发展,和学校的教育资源,他天天早出晚归,虽然精神看上去自然是个青年人的劲头,头上却出现了不少的白头发。连眼镜都带上了。Χiυmъ.cοΜ
“周老师呢?”
吴群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周雅南。
“种地去了。”
任进学批改完手里的试卷,把笔搁笔筒里,起身来到客厅,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角,示意吴群给他倒杯水。
“这些年,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务工去了。剩下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眼看着田地都种不完了,养活自己还够呛,我怎么再好意思让他们养我?所以和黄村长要了几块地,自己操劳一下,温饱也不成问题。”
任进学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下可真成名副其实的长寿村了,除了毛没长全的娃,平均年龄直往60上奔,拉都拉不住。”
“老师你后悔过吗?”
吴群突然插了一句话。
任进学低头思考了一会,才慢慢的回答。
“后悔?也许在某天看到六七十的老人还在田里劳动的时候,会有一点。但当我把目光放到整个焕然一新的村子里,更多的是高兴。”
说到这里,任进学又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吴群的头。声音里充满了豪情。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明白,这里才是最好的。我会让他们急着赶回来,而不是急着跑出去。”
说到这里,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响声。吴群循声看去,看见周雅南挑着两簸箕的大白菜走进了屋子里。
“哟?小群回来啦!一个学期不见长这么高了啊!都快到老师肩膀了。”
周雅南把白菜放到房里角落里,走过来比了一下吴群的身高,藏不住的笑意开始在脸上蔓延。
周雅南比之前也老了很多,失去了几分青春靓丽,多了几分作为村妇的朴实。皮肤不再像以前那么明亮动人,变得暗淡了不少,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手上有了不少老茧。只有那份笑容和语气,随着岁月的沉淀,变得越来越优雅动人。
从容地面对岁月留给自己的痕迹,然后选择优雅地老去,就是对她最好的诠释。
“考试怎么样?”
周雅南拉着吴群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像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她和任进学都因为工作的原因,加上村子的发展进入了紧张阶段,都没考虑要孩子,生怕因为两个人疏忽,给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都把吴群看得如同自己儿子一般。
“还行,年级第八。”
吴群小声回答。
“开小差了吧?”
周雅南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按照吴群这资质,加上任进学提前几年的教育,只是一个年级第八有点说不过去。
“看小说去了。”
吴群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忘了任老师跟你说过的话?”
周雅南笑盈盈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吴群。
“没有,任老师说小说可以看,不能荒废学业,我以后会记住的。”
吴群越说头越低,周雅南向任进学眨眨眼,示意他说话。
“你记得就好,以后慢慢改,这事就不说了,不过老师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吴群抬起了头,看着任进学。
“我想把你奶奶和妹妹接过来一起住。”
“啊?”
吴群听完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任进学,眼睛里满是惊喜和不解。
“是这样的,吴丽也马上要升学考试了,不出意外的话,进中学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也想提前给她学一些初中知识,再说女孩子在外一个人。需要学的东西远远不止课本上的那么简单,把她们一起接过来,也跟着解决了老人家的后顾之忧。两全其美的事。”
任进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下去。
“你知道的,你家现在名下有着不少的田地,老人家身体越来越不行,这时候让她那些子女接过去,总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老人家肯定不会过去。来着这里,我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压根不会图什么,大家都省心。”
任进学站起来拍了拍吴群的肩膀。
“老人家那边我说过了,她跟我说,你拿主意。因为现在,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男人。”
任进学接着又摇了摇吴群的肩膀,眼里带着鼓励。声音一如初见时那么温和。
“你回去好好想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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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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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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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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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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