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外面天地里闯过的,自然能看出些端倪来,而今瞧着娘子招募军队、断案,丝毫不像是小打小闹的意思,倒活像是要做……做官家一般。
好在麦姑是个胆大的,思索了一回:若是娘子要以谋反下狱的话自己拼尽全力也要将娘子送到泉州海外去。她是个忠心的,便不再多想,只一心一意相帮大娘子。
祁州府整个陷落,辽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派出了镇戎军西路巡检前来镇守失地,浩浩荡荡,直入祁州府。
奇就奇在大军行进并不刻意隐藏踪迹,今儿个埋灶做饭,明儿个打猎取乐,看那架势等到祁州府也要一个月。叫沿途州县传得沸沸扬扬。
竹斧也纳闷:“寻常都说兵贵神速,怎的这辽人不与我们中原一般?倒恨不得敲个响锣处处彰告自己要用兵。”
“这便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娇娇了然,“如今辽国国主身子不好,谁都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去了,楚皇后一心要扶持自己儿子坐上皇位,除此之外其余事都不想闹大,何况军费从哪里来?如此一来她自然是希望宣扬军威,将我们吓唬回去。”
“我可不怕!”陈究摩拳擦掌,“来几个打几个!”
娇娇便问营帐中几位陈家军中的老幕僚:“诸位看此仗当如何?”
幕僚们来祁州前听闻“陈娘子”的名号,以为娇娇定会独断专行,谁知道大娘子竟然将他们请进营帐中,以半师之礼待之,更在每次大战前与诸人商议事情。比如此刻在营帐中除了幕僚、陈家兄妹、竹斧等,还有陈娘子新提拔起来的几位男将女将,必要诸人分析利弊后,才能定下最后的方略。
此刻幕僚们纷纷商议出方案:先派出一队娘子□□手出了祁州府,而后前往与祁州府紧紧挨着的蕲地,出其不意攻打对方,叫他们乱了阵脚。再叫陈究带着主力队伍去正面迎敌,竹斧等人则去包抄周围小路,好将残余一网打尽。
这个方案合情合理,正是以少胜多的绝佳方案,娇娇则小声与陈究商议自己要往上京去的事。
此事从未听她提起过,陈究扬扬眉毛,颇为意外先拦着她:“上京远在草原,又是蛮子国都,你去为何事?”
娇娇沉吟一二细细与他讲明。
楚皇后足智多谋不错,可她与契丹臣子韩德谦一直有些不清不楚的传闻,真相是什么娇娇不得而知,只知道楚太后曾经在韩德谦府中大宴群臣,更与他同进同退。不过契丹人本就没有中原的礼法讲究,自然不以为怪。
娇娇此去是想见韩德谦的原配妻子李氏。李氏后来死得蹊跷,人人都说是楚太后不满韩德谦宠爱李氏毒死了她。娇娇当时听闻这消息后还私下里唏嘘了好久,试想赵崇朝当时若迎娶她人,她难保自己不会妒火中烧做出同样的事情。因而此事她记得深刻。
契丹风俗如何暂且不论,两位女子相对岂能安然?若不解决掉楚皇后,便是对付了这一波大军今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大军,娇娇便要去寻这位李氏打开突破口。
陈究眉毛拧住一团,可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最是执拗,
她打定了主意,便带着麦姑,扮做商户人家女眷,一起趁着天刚刚亮溜出了祁州,往上京而去。
一路上煞是顺利,麦姑早将两人的文牒尽数备好,便是真有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章法,很快便到了潞县境内。
潞县离上京不远,官道上往来的人群已经有些是契丹人装束,还有渤海人、辽东人,各种装束不同,有人戴着狗皮帽子,有人戴着竹编斗笠,熙熙攘攘不同。
看见远处城墙矗立,麦姑长长呼了一口气,她一路谨小慎微,方护送娘子到此地,如今快到契丹皇帝脚下,关哨也算过去大半,总算能出口气。因而拿出水瓢去打水:“适才路过一道山泉眼,泉水清澈,好做饮水,我少去便回。”
娇娇点点头,在麦姑走后将驴车停在路边树下,自己则抬手地往路边的柳树上去薅一枝柳条儿来赶驴。
正是春天时节,柳芽儿青青,娇娇伸出手抬起去够那柳枝,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皓腕,凝固了霜雪一般光滑,交互辉映,正映照出一份赏心悦目。
后头有人打了个呼哨,旋即马蹄疾驰奔袭而来,娇娇猝不及防要躲却来不及,来人与娇娇打了个照面,他身着圆领长袍,脚蹬着鹿皮靴子,头上戴着一顶狼皮帽子,颅顶光秃秃,只在颅侧留两绺长发,垂于耳际,显然是个契丹人,他看到娇娇嘿嘿大笑,而后竟然将娇娇一把从马车上拦腰抱起,直将她打晕,甩在马上,奔袭而去。
等娇娇醒来时已经是星夜,周围黑漆漆,只有星光闪烁。她手脚俱被束缚住,捆得如粽子一般。
马背上颠簸不已,娇娇被颠得五脏六肺都挪了位,脑子里不住得思索:麦姑有无听见自己的呼喊?这人看着衣着华丽,马匹又是难得的五花马,莫非是契丹贵族?那为何有无随从跟从?
很快便有了答案,那契丹人又驾马行了一段终于停住了脚步,再将娇娇扔下马背,娇娇四肢被摔得疼痛,幸好春日草地湿润,应当未伤及骸骨,她四下打量,似乎是在一个营帐处。
营帐前燃着一堆篝火,大火熊熊,围坐一群剃了发留着一鬃发的契丹大汉,他们身形肥硕健壮,发出大笑声,有人喝着酒,有人在烧肉,还有人踏着歌。
娇娇登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契丹贵族。
她在大宋时曾经听说过,契丹贵族中曾有一种恶癖:驾马出游,而后劫掠妇人儿童,至第二天便将这些妇人儿童放进有围栏的场中肆意虐待,而后骑马射箭,命俘虏们四处奔跑,而后以射杀妇人为乐。
没想到今日自己竟也碰上此事。
娇娇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许多人,又各个都是彪形大汉,能逃脱着实不易。她闭上眼睛,只祈祷麦姑能顺着马蹄足迹寻到这里。
那些人似乎今晚对娇娇并无兴趣,只喝酒玩乐,将娇娇扔到一边。
娇娇耐心直等到夜露重重撒在背上,凝结成湿乎乎一片,才推断此时应当已经入夜已深,那些大汉们才接二连三渐渐安睡在火堆旁,四野能听见虫子在草中鸣叫,只有马在不安地打着响鼻。
麦姑来了!
娇娇立刻就发现麦姑从草丛里潜伏而来,她激动得圆瞪眼睛,以眉示意。
麦姑弓着身子爬到娇娇身边,她立刻挥舞银刀将娇娇手上绳索割断。娇娇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手忙脚乱将自己脚上绳索也随之割断。
就在这时,火堆旁忽然响起一声长长的呼哨声,那些大汉们一跃而起,狞笑着包围上来,一个个口中还喊着:“果然上当了!”、“捕到她同伙了!”
原来是守株待兔!娇娇忙抽出垂在马背上的马鞭胡乱挥舞起来,为麦姑争取时间。
麦姑神色沉了起来,她将娇娇推上马背:“娘子先走!”而后重重拍一把马臀,握紧刀剑,与第一个扑上来的大汉缠斗起来。
马儿吃痛,奔驰起来,娇娇猝不及防就被马儿带得跑出了营地,她忙回头回望,只见麦姑一人如一只燕子,灵巧地在诸人群中缠斗,可到底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眼看有一人从她后背刺来一剑,她差点没接住,娇娇急得在马上疾呼一声,驾马就要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马儿嘶鸣声传来——
有援军!
娇娇抬头打量,是……赵崇朝?
他瘦了许多,一身墨色衣裳,暗金色的流纹在乌黑的衣服上清晰可见,骑着一匹黑马,似是从夜色中随风而来一般。
“有人!”契丹大汉们也看见了赵崇朝。
那男子相貌堂堂,长身玉立,一身墨色又手握宝剑,诸人从中他趁乱而来,大英飒宛如传说里的夜神一般,契丹人心里起了畏惧,纷纷后退。
赵崇朝却毫不手软,他想起适才那些人瞧娇娇的眼神登时起了杀心,手挽宝剑便杀入阵中。
“大娘子!”是黄金与白银两人,他们骑着红马,热情又有些颓靡,身后跟着一群骑马的黑衣人,在他带领下纷纷与契丹人缠斗起来。
麦姑抽出身来,这才飞奔到娇娇身边,护着她:“大娘子,你可无事?”
娇娇适才激动又受了凉,手脚发热,手轻轻颤抖起来。
一番酣战之后,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契丹人的尸体,黄金来报:“回殿下,契丹人尽数身死。这尸体……”
赵崇朝冷峻的声音响起:“麻袋装裹,寻个兽窝扔过去。”
黄金打了个寒战,低低应了声:“是!”
赵崇朝带着诸人去将尸首妥善处置,麦姑急着检查娇娇身上伤痕。空气里充满又安静又尴尬的气氛。xǐυmь.℃òm
好一个黄金,自然要在旁低低解释来龙去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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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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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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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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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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