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沿途的百姓还是会受难,倘若自己当时多思虑几分提醒皮伯父,想必不会如此罢?想到这里,娇娇格外自责。
而赵崇朝那里就更揪心,前世固然幸得赵崇朝率骑兵单刀直入灵州,威胁到兴庆府逼得西夏退兵,从而立下了盖世功劳,可是今世若有个差错可好?
娇娇心急如焚,她顾不得许多,信笺中一五一十都细细写来,却不敢写自己重活了一次这般惊世骇俗,只写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赵崇朝直入兴庆府,西夏首府告急,不得不慌张退兵。
娇娇写完这几句又仔细想来前世还有何等要事:今年是雍熙四年,正月便是西夏进犯;
五月里赵崇朝退兵后,便被人参奏:流亡百姓告他杀民充敌冒领军功。这是那些想要立功武官的常见之举,杀个把百姓充作敌人首级,再去虚报功勋,好获得嘉赏,可娇娇信赵崇朝不是这样的人,他来信中字里行间关心百姓民情,又怎会那样?
官家最是爱民如子,收到御史参奏大怒,赵崇班师回朝日本是应当获得嘉赏,可官家当众责骂他“回鹘蛮子,虺蜴之心。”一时之间想要巴结赵崇的那些官员熄了声,此事也变成赵崇朝发迹后最大的逆鳞。
娇娇便讲此事也写了上去:“还梦见你班师回朝却被小人暗算,道是杀了流亡百姓,人证物证俱在,单等着咬你一口。”
再一盘算,再过三年是自己和太子大婚,而后没两个月官家去世,太子登基。
不过赵崇元登基一月不到就死于秋狩伤风,而后便冒出个宝林抱着个婴儿,当时皇三子赵崇智在太子死后一夜之间长大,进了宗正寺,他便盖章了这婴儿是官家血脉,还是娇娇命他补了宝林的进封、男婴上玉牒之事,强硬将这孩子扶上了皇位。
这些事自然不能与赵崇朝说,娇娇便不多写,横竖前辈子赵崇朝没有自己相助也能闯出一条路来,何况如今她和陈家站在赵崇朝背后鼎力相助?再者,若是三年后她也应当嫁给了赵崇朝,便是有何大事她都能委婉提点一二,大不了到时候再推脱说自己又做了个梦便是。
这信写好,娇娇便叫麦姑送出。这回却快,用的是信鸽,赵崇朝为了两人书信往来能便捷些,便送来了两只信鸽并一个专门养鸽的仆人,娇娇心知此物珍贵,因而只在紧要关头动用。
她看着信鸽从湛蓝天际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小白点,这才收回了担忧的目光:“惟愿边境早定。”
麦姑在旁也一脸担忧,她是底层百姓吃过苦的,自然知道起了战事最吃亏还是百姓,因而也跟着发愁,不过嘴上还是要宽慰大娘子:“六殿下素来是个深思熟虑的,您可曾见过他吃过什么亏?”
这倒也是,娇娇想一回,赞同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赵崇朝便上表请战,“为臣为子,都当为官家分忧。”满朝文武正纷争个不休,哪料的有人主动请战,俱是一愣,又想与自己派别的人商量如何应对。便在他们愣神的这当口,官家允了。
官家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他虽然为人略平庸些,但心里也自认为算是个“守成之君”,文功武治,也维持了前代的清明,至多不过护短些,到处拦住不让臣子们收拾自己儿子,可这也是护犊情深,算不上大瑕疵。便是挑剔些的宰执们也要背后里夸他一句“官家仁厚”,这样的性子,看着绵软,却是最爱百姓不过。
自从起了战事,秦凤路还好有赵崇朝坐镇,那永兴军路和河东路的百姓便遭殃,各地的官员或逃出来的士绅,皆寻了门路往京中告状,一来二去官家便看了不少西夏人在永兴军路如何为非作歹的陈条。
再看朝堂上两派还在为主和还是主战吵个不休,再想起百姓此刻正在战火中哀嚎,官家心里火烧一般。
还好此时接到皇六子的奏章,官家此生便想硬气一回:“着皇六子出征。”
这叫两派都无话可说,主战派的人自然不提,可他们背后是太子,主和派除了本身主和的,便汇聚了一派原来反对太子的人,凡是你喜欢的我便要讨厌,凡是你赞同的我便要反对,如此一来,对皇六子自然好感颇重,官家主战,便是打太子脸哩。
再者赵崇朝镇守秦凤路,将个秦凤路守得铁通一般,西夏无处下爪才绕到延州,从旁边的永兴军路下手的,饶是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错来,便是那些既不主战又不主和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赵崇朝或封秦凤路指挥使,可调度秦凤路兵马,官家到底防着他,其余两路的指挥使则派出了两位自己的心腹。
满朝人都看着盯着战事,便是往常绣额珠帘火树银花的正月,也是淡淡而过,京里更是日渐惶惶:官家要彻查战事哩。
先前忙着准备主战主和派吵架,又操心大军开拨,到了二月,如今倒终于松了口气能查查旧账。
首先便是查情报递送,谁知道从金明寨到京兆府一路上的金字牌急脚递全线铺兵和铺长各个毫无耽搁,全是出了永兴军路才延误的,再细问永兴军路还是陈笠当年在时训练的金字急脚递,能够日行八百里,官家深受感触,再想到陈太尉为自己挡了一刀才去世,心里更是大大感念陈家,非但不罚,反而封赏一回陈家:“精忠之士”
再后面的涉事官员,有吃空饷的,有贪赃的,有徇私的,被一一揪了出来,正逢家国大义,谁也不敢出言相谏,好叫官家一窝端了。wWW.ΧìǔΜЬ.CǒΜ
娇娇知道内情,叹惋不已。这时节却是谁都无法出言相劝,若是平时官家不一定那般合意,说个话办个事不是宰执拦着便是三司们要争上一争,哪里能由着官家的性子轻而易举发配个官员?
却这时机巧,国之大义当前,谁敢胡言乱语?若是一不留神便是亡国亡种,臣子们谁也不敢多言多舌。
陈家前世便是吃了这亏,即便是娇娇上了台做了太后都无法给翁翁与大伯父平反。为甚?律法可轻可重,官家气恼便重判,官家高兴便轻判,皆都是有章法可依,没有乱了规矩,便是别人翻出陈家旧案,也只能惋惜说不在时机,恰逢家国之恨。若是太平时机能将陈太尉的官职往下贬上那么一品便已经是惊世骇俗。
这却是无可奈何。
有许多人见前朝使不上劲,便去朝堂后想法。
有人去寻小郑后,有人去寻太后,太后被她们吵得镇日不宁,居然病倒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太后如今快六十多岁,寻常人家也便算作是个高寿老人,一场大病便能要了命去,昭平长帝姬不敢懈怠,昼夜不离侍奉着,陈箬一听也着了急,叫娇娇进京去侍疾。
陈笠两夫妇也是如此计划:“如今已经到了二月底,等收拾东西出发也要到三月,你是去岁五月来的,也算是给翁翁守满了一年,便去顾着太后她老人家罢。”
娇娇挂心婆婆,便也点了头,收拾东西,准备往汴京城里去。
东西倒简单,不过是一些家常衣裳盥洗之物,都有丫鬟们收拾,娇娇操心的却是自己的丝绸作坊与竹雕行。
还好如今有守川和守月两口子,娇娇便叫他们来,将自己要走之事告知他们,好筹谋一二。
守川先掉了眼泪:“我们亲亲热热好在一处,谁想娘子自去京中,好狠的心!”
守山嗔她:“这丫头反咬一口,是你狠心先嫁出去,倒说娘子的不是!”
守川才收了泪,抽抽噎噎道:“我是舍不得娘子。”
娇娇就安抚她一二:“这些店都在京中有分店,或是年底要进京见我述职,有的是机会见上面。”
又嘱咐店中生意:“如今竹雕最需要便是推陈出新,我那里会定期派人送来图纸,二老爷与大郎那里也会帮我想些新鲜花样送过来。至于绸缎庄,如今原有的管事已经做得很好,便按照原样。”再三叮咛。
又过几天,昭平长帝姬悄悄派来的心腹来接娇娇,不过她带来的消息除了朝廷的邸报,还有许多不足向外人道的小道消息,除了让娇娇诧异的是,这回抓出来些许官员,居然许多不是太子麾下,便是皇七子一派,两家于是将十月里的纷争继续下去,在朝堂上辩驳得热闹。
前世不是这般啊……
前世明明是太子借助此事扳倒了陈家,怎的今生却成太子自己进了局?
娇娇前前后后思来想去,忽得身上起了一阵冷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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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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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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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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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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