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熬到第三日,江月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替江策冰冷的身体取暖,为了避免他自己把自己冻伤,整个小竹院里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燃烧着火炉,从每隔两个时辰进一次汤药改成了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进一碗,可江策的症状还是不见好,反而每况愈下。
“主子,您从冬至节前就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又在这里守了江公子三日三夜没合眼,您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还是赶紧去睡一会儿,这儿有月管事,有我们在,您放心。”清风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过来劝赵璟休息,可谁的劝他也不听,死活也要守在江策身边,搬都搬不走。
“我没事,沈三那边怎么样了?”赵璟明显脸色大不如前,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愿离开,即便是前日官家得知皇宫大内进了贼人导致内侍省被烧毁,引得雷霆震怒,下令彻查整个汴京城,甚至宣端王进宫调查此事,他也无动于衷。
清风道:“回主子,沈三公子利用江湖势力制造了盗匪潜入皇宫的假象,他的人正在汴京城内外与禁军周旋。”
赵璟替江策掖了掖被子,道:“嗯,官家今日可曾派人来王府?”
清风叹了口气:“来过,今日是中贵人张迪亲自来的,被林白送走了。您从前日就称病不起,御医都来好几个了,太后娘娘很是忧心,今早还派了林嬷嬷来探望,这些人全部都被林白挡回去了。”好在主子向来性情清冷,自出宫后每回生病便不喜王府以外的人医治侍奉,王府向来有自己的大夫,林白又机敏,这才能挡住各方妖魔鬼怪。
赵璟哼了一声,道:“哼,有些人明知我不在府内,却还是不辞辛劳的日日演戏,为了不打破这局面,还当真是用心良苦啊。”你们究竟有什么把柄在阿策手里,一个个这么迫不及待要置他于死地?我不留在他身边,难道还叫你们有机可乘吗!
突然,江策又开始发作,浑身上下发寒抽搐,赵璟立刻抱起他,掐住他的人中,喊道:“清风,快去叫江月!”而后,熟练地掐虎口,一边唤他的名字,一边拍着背替他顺气。
“哦!哦!哦!属下这就去。”清风立即跑出去,他还没从方才的对话中缓过神,江策就又发作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外东奔西走,之前也只是听闻,未曾亲眼见到江策发病的样子,如今亲眼所见,也是吓得不轻。
不一会儿,江月就领着一众医者匆匆赶来。
可这一回,他们无论使出何种方法,都无法抑制江策的抽搐不止,体温骤降。
“怎么回事?这次为什么不行!”赵璟焦急,对一个江湖游医厉声喝道。
前两日每次发作,都是这位江湖游医施针稳住了江策的症状,可今日无论他用尽何种方法,竟不起任何作用,他抹着虚汗,吓得跪地连连磕头:“王爷恕罪,小人…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赵璟暴怒:“什么叫无能为力?!你们这群庸医都给我滚出去!”
一群人,除了江月,谁也不敢留下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端王的脾气本就汴京内外闻名,王府自己的大夫都怕得不行,更遑论他们这些根本不熟悉之人,几日相处下来,纷纷对赵璟是闻风丧胆。琇書網
正当屋内众人焦头烂额之际,小七和隐四扛着宋问从外面狂奔进来。
“好了好了,快给我放下,赵鸿轩,你这是请人还是掳人,我自从被隐四截到,就日日驾马飞驰,这到了城门口,你又派这么个小孩儿过来,两个人恨不得带我飞,你是要把我吓死吗!”宋问炮语连珠,舌头飞转,指着赵璟就是一顿抱怨。
“废话少说,还不来救人!”赵璟吼道。
宋问这才看到床上之人,立即走上前,江月连忙让开,见他扒开江策眼皮检查了瞳孔,又同时掐住江策双手腕脉,不消片刻,回头对一旁的隐四道:“我的药箱呢?”
隐四连忙卸下身上的药箱,双手奉上:“在这儿。”
只见宋问从中取出一包银针,隔着中衣,在江策周身精准走穴,须臾,江策便停止了抽搐。
赵璟和江月还有小七皆是松了一口气,可宋问却摇了摇头问道:“身上的外伤虽重,却没要了他的命,之前医他的人医术还不错。不过真正要命的是,这小子旧疾复发?”
江月忙道:“是。”
宋问道:“可知此次诱因?”
赵璟道:“不知。”
宋问道:“之前是何人医治?”
江月踌躇道:“这……”
赵璟也一直追问此事,可江月就是缄口不言,别苑其余人又不知其中内情,他认为江月是有意隐瞒了什么,不过他对江策是真的衷心,也是真的担心,为何不能说呢?
宋问道:“此人非医者。”
江月震惊!
宋问继续道:“我只能施针暂时压制住他的抽搐发寒之症,让他周身筋脉能正常运行,其余的我也无能为力,此为癔症我治不了。”
赵璟急道:“怎么可能连你也治不了?你是神医!”
宋问回道:“我是医者,不是神,若瞧得不错,有人在他身上下了咒术之类的东西,而非身体有恙,更何况诱因不祥,治不了。”
赵璟惊道:“什么?咒术!”
就在此时,陈庆跑进来,道:“江月,门外有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求见!说是来寻故人。”
江月眉头紧锁的面容终于舒展开,他欣喜道:“还不快请进来!”
陈庆忙道:“诶!”
不一会儿,赵璟就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破衣烂衫老和尚,和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灰衣道士。赵璟激动又震惊地站起来:“道长?”
那道士笑道:“就不必寒暄了,救人要紧,你们都先出去吧!”
江月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地请出了驻扎在屋内三日夜寸步不离的赵璟。
小竹院的院子里,已经过去三个时辰,赵璟始终眼睁睁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他虽很担忧江策独自一人在里面,可是对于云游道长的出现他一直悬着的心终是落了一半。只因为,前世阿策最信任他,他们几次死里逃生多亏了他施以援手,还有当初道长给予的示警预言,都一一应验。所以此生醒来,他才一直命人寻访云游道长的踪影。
赵璟有些不解地问江月:“所以那日你出城去寻的人是那个老和尚?”
江月从出来就矗立在门外,整个人恍若一个木桩,面无表情也纹丝不动,听到赵璟的问话,才回过神来,道:“嗯,是。”
赵璟意味深长地道:“我知道你不简单,可是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江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江月垂下头,万分为难地道:“请王爷恕罪,小人还不能说。”
赵璟一甩衣袖,又是不能说,昨日阿策差点儿没能救过来,他也是这副死也不能说的样子,今天要不是宋问先一步到此,探出一丝眉目,他竟不知阿策身上还被人下了咒术?
可在他沉思之际,宋问的一句话却打碎了赵璟的所有揣测:“不对,我刚刚没留意,全身上下受了这么重的伤,内里怎么可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很不对劲!”
赵璟蹙眉:“何处不对?”
宋问走了两步,摊开自己右手,左手的指尖在掌心摩挲游走:“正常来说,受了如此重的外伤,即便处理的再好,喝的汤药效果再快,也不能恢复如此之快,他的身体就像内外不是一个人一样!”宋问抬头看见赵璟惊恐又疑惑的看着自己,忙解释道:“我是说,就好像他身上受的伤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内在器官筋脉一样,这太诡异了!”
赵璟胸口起伏,宋问所言是何意?难道他真的不是阿策,是因为她在阿策身体的缘故才保住了他的命吗?不对,宋问说的不是魂魄和身体的不同,而是江策这副身体内外相互不呼应的问题。
赵璟猛地一转身,见江月眼神躲闪,他正想再仔细询问一番,就听见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涌上前,只见云游道长微微一笑道:“他醒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赵璟第一个冲了进去,小七和时安紧随其后不敢逾越。
江策艰难地睁开眼,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她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模糊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他好像很欣喜,很激动,他手足无措地坐到床边,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渐渐地,我能听到那个万分想念的声音在唤我的名字,一声一声,温柔缱绻……
“阿策,阿策~你醒了吗?”赵璟温柔地叫着,看到江策在努力的睁眼,仿佛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看清自己,他既欣喜又心疼。
江策的意识一寸寸恢复,她终于不再坠入那永无止境的噩梦深渊。
“赵璟!”江策嘶哑地唤出她寤寐思服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醒来第一眼就见到你,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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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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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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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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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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