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心里惊讶,嚯,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他觉得他还没有在这里坐多久呢。
林子心这时向陆星示意,“官爷,你该回去了。”
陆星犟道,“还早呢。”
林子心暗暗皱眉,什么还早,不早了!
陆星说道,“哎呀,往常这时候,街面儿上正热闹呢,上酒楼的,逛夜市的。我们这里每逢初一月半,都有市集,晚上也有摊贩出来。对了,你家乡那边有吗?”
林子心答道,“市集也是有的。”
陆星问,“热闹吗?好玩儿吗?”
林子心不想陆星追问更多,就淡淡地答道,“还好,跟这里也差不多。”
陆星原本还想借着市集的话题,跟林子心多说说,多了解一些他和他家乡的情况。见林子心不肯多言,只能做罢。
想了想,陆星问道,“你来祈县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不在这里寻一份工?”
林子心知道早晚会有此一问,就算陆星不问,也会有其他的邻居们问到这个,他答道,“我……现在还不想。”沉默片刻林子心继续说道,“我……才失了亲人不久,心里不好受,暂且想静一静。”
其实,这是林子心的托词,但又不完全是。不想在本地寻找工作是因为林子心知道他来年一定会离开这里,不必多此一举。
林子心并不是失去亲人不久,他的亲人们逝去已有六年,然而,纵然过去了六年这么长的时间,可内心的伤口仍然血淋淋的,疼痛仍然那么鲜明,一日一日折磨着他。
亲人们亡故的时候,林子心人在江南道游学,他虽然逃过生死劫,却没能见至亲最后一面。现在时时想起,仍然觉得心痛。
当初离家时,并没有料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大的死生变故,林子心没有从家里多带一点能纪念的随身之物出来。那银针、砚台,不过是那时出门前随便整理行装时带上的,身边只有两样东西可以纪念。这些种种,一直让林子心耿耿于怀,忧思难平。
提及家人,林子心的眼中、脸上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悲苦凄酸。
陆星看着哀伤不语的林子心,心中不禁也有凄然之意,他伸手去拉住林子心的手,劝慰道,“别太难过了,你自己更该好好保重才是。”
“嗯。”林子心轻轻点了点头。
抓着林子心的手,陆星想起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这么握过林子心的手腕,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人还是那么清瘦。
陆星不禁说道,“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些天过去了,我瞧着脸上没那么憔悴,气色也好了,身上怎么还是那么瘦呢。”
林子心把手抽回来,说道,“我不瘦。”这些日子以来他能吃饱、能睡安稳,身体情况比刚进祈县时是好了许多。
“什么不瘦啊”,陆星说着就伸手过来,林子心连忙避开。陆星的手落了下去,嘴里说道,“明明还是瘦。”
林子心反驳道,“官爷也不胖啊。”
陆星笑了,“嘿,我是不胖,可我有劲儿啊,要不要来比比力气。”
想到陆星那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林子心沉默了。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林子心觉得再让陆星这么呆下去不合适了,他索性站起来道,“官爷,你该回去了。”
陆星小孩子耍赖似地坐着不肯走,不断地哼道,“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想说:你算是客吗?再想想他上门来时提的大包小包,林子心就不好开口了。想了想林子心又道,“你以后来,不用带那些东西。”
陆星笑道,“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林子心用劝说的语气道,“都是街坊,不必如此。”
陆星正色道,“可是我得要谢你啊。”
林子心不解,“谢什么?”
陆星笑着靠近,看着林子心道,“谢恩公啊。”
林子心一想,哦,他带礼物来是为着之前在林子心家里养伤那半天的功夫,就说道,“这可担不起,官爷的伤是自己好的,与我不相干。”
“不不不,”陆星说道,“你有照顾我,还给我煎药,再说了,就算是自己好的,怎么着也在你家里躺了半天,怎么就不是恩公了,嗯,恩公。”故意这样叫着,陆星笑得很痞。
林子心无奈地把脸别开。
“叫你一声恩公也不为过,还是说,你喜欢我叫你别的,嗯,木子哥哥。”陆星边说边凑了过去。
林子心忍不住,一把把他推开,陆星的身子在座席上歪了几歪,摇摇晃晃地好像要倒,林子心怕他真摔着,伸手拉住了陆星。
陆星乘势反手握住了林子心的手腕,笑着说道,“你看,你这么关心我。”
林子心暗道:什么就关心你了!难道真眼看着你摔倒也不扶吗。
从陆星的手里挣脱出来,林子心说道,“你真的该回去了。”xiumb.com
“嗯……”陆星望了望天,此时的夜空,繁星点点,他想了想,突然说道,“让我搁你家里过夜吧。”
“啊……!”林子心先是一愣,然后连声拒绝,“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家也不是睡不下啊。”陆星理直气壮地说道。
林子心租下的这房子,屋主是个木匠,在外地找了份活计,携家带口过去了,把房子托给亲戚照看出租。屋主讲明过几年还会回来,一些大件的家具都留着,包括床、榻,柜子、灶台、水缸等物。现在卧室里那张就是屋主家的大床。
林子心一听,知道陆星这是要留宿,不由大声道,“这如何使得!”
陆星奇怪,“怎么使不得,又不是睡不下。”
林子心语塞,再一想,这人留下过夜,算什么啊,忙连声说道,“不行,不行!你回去吧,你又不是没有住处。”
“我不,我不回去。这么晚了,我不走。”陆星说着索性直接站起来,就往屋里跑,林子心急忙去拦,等他进了里屋,陆星已经在榻上“猫”了下来。
见陆星缩起来伏在榻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猫,林子心哭笑不得。
“那里睡不得。”林子心劝道,那张榻短,睡不了人,他相信陆星也知道一整晚“猫”在那上头肯定不舒服。
不等林子心开口,陆星又一指,“要不那我睡地上。”
“哎……”
眼见陆星翻身,一骨碌就躺到了里屋的地上,林子心连忙去拉他,“别,弄脏了衣服。”
陆星不肯起来,“你家地不脏,我看你打扫得很干净呢。”
“那也不行。”
连拉带劝,林子心终于让陆星从地上起来了。
这时陆星伸手一指大床下面,“不睡地上,那我睡在脚踏上。”
陆星自己也知道林子心肯定不愿意跟他同床而眠,他就没有说要睡床,转而选择与床相连的脚踏,那张木床前面配着一人多宽的脚踏,简直可以当一张单人的木板床。躺上去的话两人一上一下,离得也很近。
“那更使得不。”林子心又阻止道,“那不过是一张木板,地气又凉,如何睡得,而且我没有多余的铺盖。”
陆星满不在乎,只要能留下来就行,“不要紧,现在天儿还热,不凉。我盖我的衣裳就行。”
反复劝说半天,林子心怎么都劝不动陆星。陆星搬出各种理由来,就是闹着不走,什么“就留我一宿又怎么样”,“又睡不坏你家的床”,什么“天都这么黑了,走夜路我害怕”。
林子心暗想:堂堂本县捕头,连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最后没办法,只能让这陆捕头留宿了。
林子心拿扫帚,扫净了脚踏,又找来一张竹席铺上,觉得这脚踏勉强能当床,凑和睡一晚。
烧好热水,林子心让陆星先去洗漱。等林子心从灶间洗过脸,回到屋里,他见陆星已经脱了上衣,在脚踏上坐着了。林子心慌忙别开了脸。
陆星很开心,简直就像是去朋友家玩耍过夜的小孩子那样。林子心想到县里人们对这位捕头的避讳,本地土生土长的他,很可能没怎么去别人家留宿过。
这么一想,林子心心软了。算了,他又不介意,何必计较。
见林子心还站在那儿,陆星坐在脚踏上,伸手拍拍床面,招呼道,“喂,还站在那里,种蘑菇啊,快点过来。”
林子心把鞋子脱在一旁,坐到了床上。
准备睡觉了,林子心把束着的头发放了下来,一把青丝垂落颈侧。陆星瞧着那头浓密的乌发,心生羡慕,忍不住伸手去想摸一下,嘴里说着,“你的头发看着真好啊。”
林子心连忙避开,缩进床里面,说道,“我看官爷的头发也很好啊。”
陆星立刻说道,“那你要不要摸一下?”
林子心断然拒绝,“不了。”
说的是天色晚了,可这时因为陆星的留宿,两个人反倒暂时都没有了睡意,灯还点着,陆星还兴奋着不肯躺下,只想跟林子心再多说说话。
又看到了陆星脖子上用红绳拴着的那块圆牌,林子心不禁多看了两眼。陆星注意到了,索性将牌子解下来,递给林子心。
“这是我尘隐师父留给我的。”陆星说道。
林子心接过细看。那圆牌有鸡蛋大小,质地坚硬,林子心猜想应该是由精铁所制,牌子上镶嵌着七颗细小的彩石。林子心认得出,那彩石该是佛家七宝——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和玛瑙。
圆牌的上、下都有小孔,如果打上络子配上穗子,可以做腰佩。陆星只是简单地把它拴上红绳,挂在脖子上。
林子心暗想,陆星说他那位尘隐师父是出家人,这或许是一件法器,又或是一件随身的器物。如今人不在了,留下这个物件给陆星,算是个念想。
把圆牌还给陆星,林子心说道,“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好好收着吧。”
陆星这时却说道,“我想送给你。”
林子心一愣。
陆星看着林子心,认真地重复道,“我想送给你。”
林子心连忙摇头,“这如何使得,这是你去世的师父留给你的纪念之物,你该好好珍藏才是。”
陆星在想:正因为是重要的纪念,所以我才想把他送给你,由你来替我好好珍藏,如果是你收着,我很高兴,也会安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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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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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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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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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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