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向易云枫的就是那个女生。
即使单元门门口的灯光并不十分明亮,但眼前那个女生和易云枫站在一起,就像被一盏聚光灯直直地照着,我不想看或者想看不清都不行。
那个女生靠近易云枫以后,她很自然地就挽起了易云枫的胳膊,而易云枫也很利索地就接过了对方拎在手上的袋子。他们非常亲密地走进单元门,走上了楼。
——这是……什么情况?
就像在玩我们都是木头人似的,一二三过后,我就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我该跟上去吗?
当我很努力地想挪动我的脚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就已经麻木了,根本无法动弹。
——我该怎么办呢?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果这是电视剧,这个时候女主角该做什么呢?
我站在那里想了很久,直到我身体的知觉开始一点点恢复。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楼,有好几家都亮着灯,所以他们去了几楼呢?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居然没有眼泪!
——我居然没有哭!所以,刚才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可是,如果那是幻觉,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呢?
我拿出手机,翻到易云枫的电话号码,我应该拨出去吗?如果电话通了,易云枫没有接,我该怎么办呢?那如果他接了呢,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想来想去,我又往后翻了翻电话簿,换了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温玲安。”
我拨通的是陆铭宇的电话,但当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点什么。
陆铭宇:“喂,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
我:“听……听…….听得到,那个……那个我想问问,我想问问……”
陆铭宇:“你想问什么?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我想问……那个……易云枫租的房子……在……几楼?”
陆铭宇:“三楼啊,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就问问……”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陆铭宇在电话那头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
没等陆铭宇说完,我就害怕地挂掉了电话。可刚过了没一会儿,陆铭宇又打了过来。
陆铭宇:“温玲安,你问他住几楼干嘛?你是已经回来了吗?”
我:“没……没有。我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刚挂,陆铭宇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我没有接,直接按了拒接键,然后把电话调到了静音。
我把电话捏在手里,然后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果然三楼有一户还亮着灯。
我压抑着在我心里翻腾的各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勇敢地走上了三楼。
按照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亮灯方位,我轻轻地在楼道右边的防盗门上敲了三下。
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我又果断地重新敲了三下,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谁啊?”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的心随之一紧,但又立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
——我方向感很差的,也许是我敲错了。
——要不去对面试试?
我猛地往门与墙面形成的夹角处躲过去,捂着嘴巴隔绝掉自己的呼吸声,心里盼望着这声控灯能快点熄掉。
“哒。”开关波动发出小小的声音,楼道重新陷入黑暗。
刚才被我敲门的这家人也没来开门,屋里也没传来任何动静。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要去对面敲门吗?
我站着没动。
“云枫,吧啦吧啦吧啦……”
身边的防盗门内再次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但除了“云枫”二字,别的我都没有听清楚。
我的心跳在不断的加速,加速,我能感觉得到。
——真的没找错地方吗?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我转过身,神情淡漠,身处在一片黑暗中,怕或者不怕,我也不知道。
我重新面向防盗门,抬起一只手遮住了门上的猫眼,另一只手又在门上敲了敲。
“谁啊?”还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又敲了敲门。
“到底是谁啊,有病吗,大晚上的敲敲敲!”这次是那个我熟悉的男生的声音,他话音刚落,生着斑斑铁锈的那道门就被用力地推开了。
我被推开的防盗门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错了错了,一定是我找错了。
我以为我可以像刚才上楼时那么勇敢,如果不行,至少我可以骗骗自己。但当门被完全敞开,门里的两个人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整个人瞬间就石化了,那一秒我觉得自己已经五识尽失,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说不出任何一个文字。
“温玲安?安安,你……你怎么回来了?”易云枫看到我诧异到了极点。
我依旧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外。
“安安,那个……”原来,那个女生是唐瑾,“那个,我,我们……”
我站在门口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但绝对不是因为冷。
易云枫穿着拖鞋从房子里走出来,站在我旁边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伸出一只手来拉起我的胳膊把我拽进了房子里。
“安安,你不是说二号才到吗?”易云枫这话说得真好笑,听起来像是一种责备。
所以,我千辛万苦地赶回来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一句话都还没说,他倒因为我没有遵守二号才到的约定开始埋怨我了?
易云枫看我没有任何回应,便推了推我的肩膀,“喂,你怎么了?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恍恍惚惚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易云枫和唐瑾,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就并排着站在我对面,好像的确他们才是一体的,而我就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外人。
“你这样不说话站在这里到底想怎样?”易云枫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双手交叉在胸前,语气生硬地问我道。xiumb.com
我想说话,很想说,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说。可是有什么东西掐住了我的喉咙,我竟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你不愿意说话,那你就自己站在这儿吧。你爱站多久站多久,等你想说了我们再说。”易云枫又转向唐瑾,“去把门关了,洗洗睡吧。”
“那……好吧……”唐瑾看看我,低声答应着便朝门口走去。
“等等!”唐瑾刚要关门,门外却有人拉住了门把手。
“陆铭宇?!你怎么来了?”唐瑾惊讶地说道。
“你怎么来了?这个问题不是应该我问你吗?这是易云枫租的房子,你怎么会在这儿?”陆铭宇一边质问唐瑾,一边走进了房子里。
陆铭宇走到我旁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今天就到了?你要说你今天回来,我一定会阻止你到这儿来的。”
我依旧没有说话。我本应该从陆铭宇这话里分析出什么来的,但我现在根本无法分析。
“唉……”陆铭宇叹气转向易云枫,“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玩火自焚,你居然还让这个女的住到了这里!”
易云枫大概没有想到陆铭宇会在这个时候来他这里,满口懊恼,“你怎么也来了?”
“呵呵。”陆铭宇冷笑,“这个女的,”他指向唐瑾,“她能来,我不能来?”
谁知,易云枫根本没接陆铭宇的话,转而说道:“哦,我明白了,你和温玲安串通好的吧。你大概早就把我和唐瑾的事告诉温玲安了,现在你俩一起跑来这儿演戏对吧。”
“易云枫你是疯了吗?!你之前不听我的就算了,现在要乱来也不关我的事,但如果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把你当兄弟了!”陆铭宇彻底火了,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怎么?难道你还想动手打我吗?”易云枫朝陆铭宇逼近一步。
陆铭宇也向前一步,视线灼烈,“别以为我不敢!你别忘了当年你表哥打你的那一拳是为了谁,如果你现在做的事被你表哥知道了,也许就轮不到我打你了!”
“你……”
“够了!”听到易云枫和陆铭宇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我更烦了。
这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想去争论对错,更不想白痴似的站在这儿听他们大吵大闹。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待会儿,让我可以仔细地想一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云枫,你最好能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这样下去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你就好自为之吧。”陆铭宇指着易云枫的鼻子说完最后这番话,抓着我的手臂就把我拉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
陆铭宇拉着我离开那栋房子,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条宽敞的大路边。他看着车辆驶来的方向,挥了好几次手,终于招呼到了一辆出租车。
陆铭宇拉开出租车的后门,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系上安全带,对司机说了个地名,司机便按下了计价器,启动了车子。而我和陆铭宇一路无话。
到了地方,陆铭宇付了钱先下了车。然后他走到车的后门边上打开车门,仍然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把我拉下了车。
就像刚才把我从易云枫房子里拉出来时一样,他又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小区,最后把我带到了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里。
“这是我小姨的房子,她和我小姨夫出国了,走之前把房子钥匙交给了我妈。暑假的时候她知道了我要来市里读大学,就让我妈把钥匙给了我,让我没事来这里住住,就当帮她看房子了。”
陆铭宇一边说一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到我面前,“怎么?还是不想说话?你放心,这个小区都是四周带花园的独栋别墅,现在这个房子里除了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你有任何情绪都可以尽情地发泄出来,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别人。”
陆铭宇说完后面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已经换好了鞋。他把换下来的鞋子往旁边一扔,直起身看着我,“不是我懒得打扫,但我觉得换一双拖鞋至少会舒服很多。如果你不想动,那你就这样站着吧,我来帮你换。”说着,陆铭宇就打算来脱我的鞋。
“你干嘛?”我往后一退。
“帮你换鞋啊,还能干嘛?”陆铭宇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用,我自己来。”我连连倒退。
“这就对了嘛,”陆铭宇重新站起来,“换双舒服的鞋子,人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我穿上陆铭宇给我的拖鞋,脑子里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换鞋,更不知道我下一秒该做什么。于是穿上拖鞋后我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概因为我站的地方刚好面对着门,刚才敲开易云枫房子大门的画面竟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见面前的这扇大门被缓缓地推开,门后站着易云枫和唐瑾。易云枫看到我就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为什么骗他,为什么说好二号回来结果今天就到了。而唐瑾就站在易云枫身边拉着易云枫的手,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大笑。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很平静,可眼泪唰唰地就掉了下来,“我没有骗你,我根本没有骗你,你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
“安安,安安,你在干嘛?”陆铭宇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用力地把我朝远离门口的方向一拽,“安安,那里没人,没有人在骂你。你看清楚,这是我小姨家!”
我根本听不进去陆铭宇的话,但他一拽我,我忽然就失了劲儿,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开始呜呜大哭。
“温玲安,你别坐在这儿啊,地上这么冰凉,你要哭也先坐到沙发上去再哭吧。”陆铭宇试图要把我拉起来,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好好好,算了,你要在这儿哭那就哭吧,把你所有的委屈和心痛都哭出来。等你哭完了,你就会明白你这样根本不值得。”
我也不知道自己坐在地上哭了多久,总之最后我还是很伤心,但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了。
我抱着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任自己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抽泣。
陆铭宇一直坐在旁边换鞋的凳子上看着我,看我渐渐安静下来,才跟我说:“哭完了吧,那就先起来,去那边沙发上坐。”
我没理他,也没有动。
“去那边沙发上坐,”陆铭宇又说了一遍,还补充了一句“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难道这件事情还不只是我刚刚看到的那样吗?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陆铭宇,一边抽泣一边说:“你……你知道的……还有……很……很多吗?”
陆铭宇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坐过去,我就告诉你。”
我犹豫片刻,缓缓地松开手想要站起来。不过因为在地上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了,刚一动我整个人就倒向了一侧。
“你小心点儿!”陆铭宇帮我取下背上的背包,然后把我扶到沙发上,“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等陆铭宇回来的时候,他手上端着一个大圆盘,上面放着一杯白水和几罐啤酒。
陆铭宇把水杯递给我,“给,水是你的,你趁热喝点儿。看你的头发乱糟糟的,站在易云枫学校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吧?”
我握着水杯,努力地感受着杯子里的热水传来的温度。刚才等易云枫的时候我只觉得身体很冷,但现在我却觉得心里更冷。
陆铭宇打开一罐啤酒,嘶溜地喝了一大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弱弱地回答:“今天晚上。”
陆铭宇看看手表,“是昨天晚上吧……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好我从电话里猜到你去易云枫那儿了。你说你,干嘛虐待自己要玩儿什么惊喜,这下好了,只有惊吓了。”
我握着水杯,没有说话。
陆铭宇看看我,又喝了口啤酒,“唉,不过这事儿你的确也没什么错,错都在易云枫。如果非要说你有错,那就是你太注重学习了,忽略了他,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太注重学习?我不懂陆铭宇想表达什么,但我还是从陆铭宇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个基本意思:这件事的确不止我刚才看到的那么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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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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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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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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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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