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在这个学校,教室也只是理所当然地搬高了一层,但从我们升到这个年级的第一天开始,因中考而生的紧迫感就一直如影随形,随到了我们完成考试,彻底离开这所学校的那一天。
今年,我又如愿以偿地选到了自己心仪的座位。
因为教室所在的位置已经到了第四层,所以从窗户往外望去,我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我甚至可以看到学校操场围墙外面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尤其是在早上和中午上班的点,车辆特别多,走得也特别急。
如果我们上课迟到了,老师通常会让我们站在教室后面听完一整节课。可从那些匆匆穿行的车辆来看,大人的世界应该不会这么轻松,至少我没听爸妈讲过他们迟到的惩罚仅是禁止坐下。
不过,无论如何,学校围墙之外是我长大以后必须面对的世界,这样一想,我还真希望时间慢些,再慢些。
这天下课,我和林晓娇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有好几个同学围在一起,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林晓娇向来喜欢扎人堆,她抽出挽着我胳膊的手,兴奋地朝那几个同学跑去。琇書網
我本想直接回座位的,但看在林晓娇一边跑还一边跟我招手的份儿上,只好默默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林晓娇:“你们在看什么?”
人堆里的一个男同学抬起头跟她摆摆手,意思是让她走到他站的那个方向去。
林晓娇听话的绕到那个同学身边,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桌子,你看这张课桌里面。”那个男同学一副献宝的样子。
这时,被围观的这张课桌的所有权人孟康同学说话了,“你来看,这抽屉这儿,写着你闺蜜的名字。”
林晓娇弯下腰,朝孟康指的地方看去,“哇,真的耶,真的是温玲安!”
——我?!
听到林晓娇的话,我也绕到他们那个方向,学着林晓娇的样子,弓着身子,努力地朝课桌抽屉里看。
林晓娇看我也有了兴趣,直接把她旁边的男生推开,伸手把我拉近了些,“看到了吗安安?在这儿。”
孟康自觉地把身体朝旁边挪了一些,以便我和林晓娇的脑袋能凑到一起仔细查看他的课桌。
“温玲安我会一辈子喜欢你”
凑过去了才看清楚,原来,在这张课桌抽屉的内侧不止写了我的名字,还有一句完整的……语序怪怪的话。
在那句话的最后,还被人画上了一个比前面的字更别扭的桃心。
林晓娇:“哇塞!安安,有人暗恋你!”
我:“……”
无语的同时,我伸手捂住了林晓娇的嘴,避免她的高音泄漏。
林晓娇掰开我的手,转向那些围观的同学,故意拖长语调问道:“你们说,你们当中,到底谁在暗恋我们家安安?”
林晓娇的头跟着她的手指转了一圈,最后她盯着孟康说:“是不是……就是你呀?”
“什么啊?!”孟康极力否认,那一脸无辜,搞得好像喜欢我是件特别丢脸的事情一样。
“这些字是我今天早上发现的。我本来是要拿书的,可指甲突然抠到些什么。我怕是谁恶作剧粘了脏东西,就把书挪开仔细地看了看,好不容易才看到了这些用涂改液写的字。”
“哦……”林晓娇故作思考状,“但这也不能证明不是你……或者你们当中的其他人写的呀!”
同学甲:“我从来不用涂改液。”
同学乙:“就是,我也不用。之前用那个东西把试卷涂花了,还被陈老师说过一次,我就再也不用了。”
我:“……”
“你们是不是傻呀?”孟康及时阻止了这场尴尬的发酵,“你们好好看看这几个字,白色的涂改液都变黑了,这显然不是我们写的。我们搬到这个教室才几个星期啊,就算是刚来那天写的,也不可能黑成这样嘛,我差点儿都没看清写了个啥。”
——搬到这个教室!
孟康的话让我心中一震。
——还有那语序错乱的句子!歪歪扭扭的字!
“张相珑!”没想到林晓娇也想到了,和我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谁?”站在林晓娇旁边的同学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晓娇瞅我一眼,示意我别再多嘴。
我会意,立马闭上嘴巴,稍微往人堆外退了两步。
林晓娇拍了一下坐着的孟康同学,凑到他跟前小声地跟他说:“孟康,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儿吗?”
“什么事?”
林晓娇嘟着嘴,指了指我,“你能和安安交换一下课桌吗?”
“为什么?”孟康一脸懵。
——为什么?
我也不懂。
“哎呀,”林晓娇一脸“你这都不懂吗”的样子,“你这课桌里都写着她的名字,还有那句话。你想,如果班上同学都知道了这件事,总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的,那多不好,对不对?”
孟康听林晓娇这样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吧,可是书太多了,还是等放学以后再换吧。”
“好嘞!”交易谈妥,林晓娇拉着我就走了,我心中的“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
等到放学以后,林晓娇帮我和孟康清理了课桌里的书本,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对换了我们的课桌。
“搞定!”林晓娇非常满意,叉着腰看着自己的谈判成果。
我一边整理抽屉一边问她,“为什么非要换过来啊?”
林晓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搓着手跟我说:“很显然,张相珑毕业前这张桌子是他在用,你继续用他的课桌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理在哪儿?当然个鬼!
林晓娇点点头,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神神秘秘地问我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张相珑,现在有点儿想他了?”
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就是喜欢他,不肯承认而已,我都看到过两次了。”林晓娇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
两次?我不明白林晓娇在说什么,“什么两次?”
林晓娇收起右手,摆出若无其事的姿态,继续搓着双手,好像她刚才搬的不是课桌,而是两块很脏的石头。
“你已经悄悄的,一个人去过小平台两次了。”林晓娇也不看我,语气平淡。
我一怔,心脏狂跳,“我去那儿是因为……”
“你们还没走啊?”我的话被从教室后门进来的徐子亮给打断了,同时被打断的还有林晓娇的思维。
谢天谢地!
林晓娇应声回头,“对啊,你怎么也还没走?”
“我交作业的时候把本子交错了,刚去陈老师办公室换本子去了。”徐子亮扬起手中的作业本。
“切!”林晓娇嗤之以鼻,“换本子换到现在?我看你就是抄作业去了,顺便把故意交错的作业本换回来了吧。”
徐子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你们放学不回家还留在这儿聊天吗?”
“我们也换东西啊!”林晓娇摇着她的小脑袋。
徐子亮把作业本放进抽屉,背上书包走到我们面前,“换什么?”
“课桌。”林晓娇回答说。
徐子亮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林晓娇,“什么课桌?”
“就这个呀。”说着,林晓娇拍了拍我面前的桌子,“你还不知道吧,这张桌子可是张相珑以前用过的!”
“哦?”徐子亮的眼神暗淡了一秒钟,随即又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他把书包放到林晓娇身前的课桌上,单手摁着书包问:“你怎么知道是他用过的?”
果不其然,林晓娇就是个知道了秘密以后没办法噎着藏着的人,没人问她还好,但只要有人向她打听,她一定会憋不住告诉对方。这不,徐子亮一问,她立刻把我刚放进抽屉的书本又拿了出来,然后从她坐的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旁边,指挥徐子亮道:“你先坐下。”
徐子亮乖乖地坐到我身边,不知道林晓娇接下来还要让他做什么。
林晓娇一脸神秘,指着我的课桌抽屉地对徐子亮说:“你往这张课桌的抽屉里看看,一看你就明白了。”
我对此有些无奈,但又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也站起身,给徐子亮让出更大的观察空间。
徐子亮看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啊?”
“你要仔细看,往抽屉边儿上看,注意查找类似文字模样的东西?”林晓娇显得有些着急,但“类似文字”这几个字眼用的特别中肯。
可能是我站在窗边挡住了光,课桌抽屉里有些阴暗。徐子亮把课桌推起斜向前方,以便教室的灯光能照进抽屉里。
徐子亮又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把课桌放平,斜着嘴角笑了笑。他抬起头看着我,“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听徐子亮这么说我也笑了笑,但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
站在一旁焦急等待的林晓娇换上满意又欣慰的表情,“确实是阴魂不散,可他这么喜欢我们安安,我还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说话间,林晓娇把头歪向一侧。
徐子亮又笑了笑,我们都没说话。
“其实吧,”林晓娇把头回正,在徐子亮前面一排的座位坐下,用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对徐子亮说:“我觉得你也挺好的,长得不差,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安安。”
“林晓娇!”我试图打断她的话,但并没有什么用。
林晓娇直愣愣地盯着徐子亮,瞟都没有瞟我一眼,接着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更支持安安和张相珑在一起。”
我实在受不了林晓娇了,把她刚才拿出来的那些书放回抽屉后,拎上书包就准备离开。
徐子亮看我要走,自觉地站起来给我让道。
我跨过旁边的座椅,声音低沉地跟他们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在我走出后门的前一刻,我听到了林晓娇对徐子亮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年再也没有张相珑在这个学校出没了,你可要加油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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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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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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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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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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