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躯壳回到了医院,商晴却又得知了则崩溃的消息。
蔡静萍脑部肿瘤的位置特殊,不建议开刀治疗。简单的说,她的生命也开启了倒计时。
商晴瘫坐在病房里,没有说一句话。
“我跟妈说,陪她去国外治,她拒绝了。”商朗悲伤地说。
“拒绝?”
“嗯,感觉那个吴汉死了,妈好像忽然变了,放弃人生了一样。”商朗看向商晴,“今天她还跟我说,不当继承人也无所谓。你说,是不是那肿瘤压迫了神经系统,她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了?”
“可能是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重要吧。”商晴叹了口气。
儿子昏迷,初恋离世,蔡静萍默默地静坐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并非装作为故人默哀,她真的感受不到饥饿,这是人在真实的打击下会有的反应。
她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感受到打击,这三十年,她没有跟这两个人同桌进过一次餐,郊过一次游,她认为他们不重要,甚至是自己不敢公开的污点。但这一刻,她有冲动用全部身家换得吴宝的苏醒,哪怕用她最怕失去的财富。
和蔡静萍共同拥有这些财富的商之毅,坐在自己偌大的办公室里,心烦意乱。
当然,并非因为得知了夫人病情的严重性,而是金圣发给自己的一张截图——互联网一则关于自己的评论:
ID为“真相大白666”的网友,留言内容持续热赞中。
“绝对可靠内部消息:私生子的父亲在警局自尽,原因是曾替商之毅夫妇盗取商康的遗嘱畏罪自杀,商氏原本不属于他们!”
这还只是类似留言中的一条,总讨论数已经上万,本地栏目里热门了一整天。
商之毅将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拨通了金圣的电话。
“喂?金董,您这是什么意思。”虽然隔着手机,商之毅仍然摆出了笑脸。
“商董,公关工作退步了啊,入资我们新盘项目的股东今天集体声讨我,怕你的入股,影响项目的口碑啊。”金圣略微犯难的语气。
“您看您说的,那些股东,不都是以您马首是瞻嘛!”
“诶~这次的盘子太大,我和其他股东之间的投入差距没那么大了,有时候也底气不足。”金圣谦虚道。
“我们的关系,这点小事,您还帮我挡不住嘛!”商之毅暗示道。
“呵呵。”金圣尬笑了一声,“我是可以帮你说话,但是你得给大家一个交代,目前大家对事件的进展也在观望中。”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会尽快解决的。”
“那就好,等你好消息。”说罢,金圣挂断了。
商之毅一秒切换回了扑克脸,骂咧咧道,“这些老家伙,全TM都一个样!”
回想起下午在董事会被围攻的场景,也让商之毅愤恨。今天,居然有董事提出换董事会主席的意见,意味着,商氏可能不再姓商。
这对商之毅来说,简直是种侮辱。
许久没在股东面前失态的他,有些挂不住脸,只能忍气扮演了可怜无助弱小的角色。回想当年老爷子在集团,都是一个人说了算。而今,靠着不断融资走到今天商氏,股东们可以群起攻自己,商之毅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感受到外强中干的吃力,每每此时,都不得不在心眼里佩服商康。他意识到,父亲留下的商氏口碑和影响力的老底,差不多耗尽了。
“你进来。”商之毅拿起电话只说了三个字。
不一会,阿君小跑着进了办公室,“老板。”
“你去查一下,这个网站什么背景,为什么还不删除。还有,那个偷拍的记者,也调查一下,我怀疑,是老孙干的!”
商之毅口中的老孙,就是想扶持黄英的孙副董。不过,商之毅现在没有时间唏嘘兄弟变敌人,眼前的乱摊子迫在眉睫。
沉思片刻,他拨打了另一个电话,是以前帮他平过几次“大事儿”的皮特王,出手狠辣,但颇有成效。因为皮特王以前有浓重的□□色彩,所以自从蔡静萍接手了商氏公关后,商之毅很少和皮特王联系,仅限于拜年短信。
“王老师,好久没通电话了,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
“见外了。”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我就在等您呢。”
“噢?”商之毅没发声地冷笑了一下,“那就不必我多说了,您给出出建议吧。集团公关部门一直在处理,到现在都没下班,我心理不踏实,开始有一些刺耳的声音了。”
“现在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糟糕吧?”
“是,但是名声肯定受损了。”商之毅淡淡地感慨,到了夜晚,他也卸下了白天那副老狐狸的外衣,很多时候,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精明。比如眼下,他不得不认,没了蔡静萍,公关组业绩明显打折。
“不见得,毁的现在还只是夫人。”男中音强调。
“有什么区别,在外界眼里,我们就是一体。”
“所以,您要主动剥离,不要等到那些揣测发展到不得不把你们捆绑。”
商之毅皱了下眉,get到了皮特王的意思,“可是,夫人病了,剥离,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那就找到一个名正言顺剥离的理由,让舆论忽视剥离本身。”男中音顿了一下,“恕我直言,掩盖丑闻的最佳办法是什么?是一个更大的丑闻,风评只会跟着更大的丑闻转舵,网民要的,只是刺激和爆点,没人关心谁对谁错。”
商之毅无声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和蔡静萍没少用这一招坑别人,没想到到头来,需要内坑。
“当然了,至于选择什么丑闻,没人能比你更了解夫人了。还是老话,真相不重要,话题才重要。”皮特王笑了笑,“您现在还是弱势的一方,让自己弱势到底,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商之毅皱着眉,思索着。
“之后的操作,商氏驾轻就熟,就不用我多说了。”皮特王点到为止。
挂断电话后的商之毅,在落地窗前站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商晴就被郑义的电话吵醒了,为了不打扰蔡静萍休息,商晴一骨碌爬起来冲到了走廊。
“我问那司机了,他说他是去执行工作的,你们商氏要收购那山?”郑义丧气地问。
商晴冷笑了一下,果然无懈可击,“噢,我问他,也这么说的。”
“哎,刚领导找我了,说舆论压力太大,出于对本市优秀企业的保护,让尽快完结此案。”郑义无奈地说。
商晴没吭声。
“这怎么跟老隐交代,内鬼也没揪出来……”郑义在那边自语着。
“前辈,你进来一下!”
商晴听着电话那边,是郑义拍档对他的呼唤。
“来了~”郑义应和着,“我不跟你说了啊,先挂了。”
“前辈,你看这是什么?”林阳递过来一个密封不透光的塑料瓶。
“这哪儿来的啊?”郑义接过来,前后看了看。
“噢,在吴汉家搜查的时候带回来的,现在他死了,想着通知家属取走。”那位给吴汉递卡片的男警员接话。
“他哪儿还有能来取东西的家属了,没什么用的就扔了吧。”
“噢。好的。”男警员接过了瓶子,顺手打开闻了闻,“我去!这什么玩意这么呛!”
随后,男警员赶快盖上了盖子,准备和吴汉剩下的杂物一起扔掉。
“等等!”郑义大喊一声,吓得男警员僵在了半空中……
看着早上刚给自己打过电话的人,中午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商晴有些惊讶。
郑义看着商晴,叹了口气,“你妈妈在病房里面吗?”
“在。”商晴纳闷地回答。
郑义没接话,和拍档一起直接进了病房,商晴赶快跟在了他们身后。
“蔡静萍女士,我们在吴汉家搜出了一瓶已经风干的化学制剂瓶,初步判断和当年商之玫头发上残留的是一种物质,现在检测到瓶身上面有你的指纹。”郑义停顿了一下,“你有权保持沉默,但如果主治医师允许的话,我得带你回局里,这是逮捕令。”
说完,郑义向拍档点了下头,林阳上前掏出了手铐。
“等等!”商晴在身后大喊一声,走到郑义跟前,“你开什么玩笑?!”
郑义皱着眉,“我没开玩笑。”
看见如此严肃的郑义,商晴本能地看向妈妈,瞬间好像懂了什么。
蔡静萍缓缓起身,面部没有表情,也没有对郑义的质疑,起身后,配合地伸出了双手。
啪嚓,门口传来了瓶子摔碎的声音。
商晴一回头,是取外卖回来的商朗,僵在了门口,美食撒了一地,汤汁溅到了他限量版的名牌牛仔裤上,但他丝毫没察觉。
直到郑义和林阳带着蔡静萍路过门口,商朗才本能地让开。
虽然刚和父亲吵了一架,但此刻商晴还是立即通知了商之毅。
“我这就让钟律师过去,律师到之前,让她什么都别回答。”商之毅没有过多的表演惊讶,只是叮嘱了一句。
商晴和商朗坐在韩司机的车上,尾随着郑义的警车。
商晴手脚冰冷,焦急万分。
“她真的是这种人吗?”商朗突然开口,目视着前方,眼神空洞。
商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心中也是同样的疑问。
到了警局,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伙记者,对着蔡静萍怼脸拍。商晴和商朗赶快上去拦截,护着妈妈走进了警局。
蔡静萍被关进审讯室半个小时后,钟律师才带着祝功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
“怎么这么迟!”商朗上前问责道。
“放心!”钟律师拍了拍商朗的肩膀,也进去了。
商晴商朗和祝功,排排坐,在门口等着。
“小姐~”祝功叫了一句,又想起上次商晴的指责,“商晴~”
“嗯?”
“晨晨……还好吧?”
“唔……”商晴一下懵住,想到这还有个人惦记着余尘,“不太好,她病了。”
“她怎么了?”祝功一下站了起来。
“你先坐下吧,过两天我带你去探望她。”商晴看向蔡静萍在的房间,“等这事儿过去的。”
“噢,噢,好的。”祝功点着头回应。
然而,这件事,过不去了。
一个小时后,钟律师自己出来了。因涉及到蓄意谋杀,蔡静萍依法拘留。
“夫人,自己承认了。”钟律师惋惜地说,间接表示了自己没办法。
“什……什么?”商朗语无伦次,“搞错了吧!我妈怎么可能杀姑姑!我爸呢?让他想办法啊!!”
“商董,暂时不想见她。”钟律师平淡地说。
“什么?什么叫不想见?他老婆要坐牢了,不想见?”商朗刚要上前,被商晴拦住了。
“姐,你知道情况?这怎么回事啊?”
“别吵了,朗朗。”蔡静萍走出了审讯室,叫了儿子一声。
“妈,怎么回事啊?”商朗又转向了蔡静萍,但蔡静萍不再发言,只是跟着林阳,到门前坐上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车子。
“现在怎么办?”商晴看向钟律师。
“我会到医院为夫人开证明,证明她身体情况不适合拘留,要入院治疗,争取取保候审。”钟律师说完,向商氏姐弟点了下头,离开了。m.χIùmЬ.CǒM
站在原地的商晴不知所措,双腿发软又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商朗一遍遍地拨打商之毅的电话,均无人接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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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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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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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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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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