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又晴闻言哇的哭出声来,扑去将谢从安紧紧抱住:“晴儿不要回去。晴儿答应过侯爷要陪着小姐,要照顾小姐一辈子的。晴儿到死也要跟着小姐。”xǐυmь.℃òm
谢从安差点被她这一嗓子嚎哭惹出泪来。她心内默默喊了声爷爷,眨去眼泪笑道:“呸呸呸。好好地什么死啊活啊的。”伸手在谢又晴额头一点,抽出帕子来给她抹了泪。
“不走就不走,留着你这个小丫头,我还养的起。”
谢从安终忍不住红了眼。
她压住哽咽,抱住丫头在她背上拍了拍,“快去洗脸,看看那行李收拾得如何了,咱们马上启程回长安。”
*
车马辘辘,细雨渐歇,一线金光从远处缓缓划了过来。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谢从安在软垫上蹭了蹭,换了几个姿势仍无法合眼。
谢侯府的马车装的极好,结构坚固,木板中还夹了棉布隔音。虽是吩咐了车夫快些赶路,在其中几乎是感觉不到颠簸。
离开长安之前,她已知此番康州之行必然凶险,将贴身的六名影卫全带了过来。长安侯府并未留人,幽兰苑的安危全都托付给了凤清。
这一路过来,心急赶路也是,忙着处理事务也是,却不知道长安城如今状况怎样。三司会审,究竟到了哪里。
不知何来的疲惫已坠的她连唤影卫问上几句的心劲儿都没了。
如今康州之事尚未算得结束,这信阁无主,贾殊暂代,亦要有个结果才是。
再沉思几回,谢从安翻身坐起,唤停马车,叫谢又晴取了文房四宝来写信。
谢又晴一边磨墨垫纸,一边在旁偷看。
“怎么才出发就写信给裳荷姐姐?”她忽的瞪大了眼道:“贾殊竟然知道这谢葑是假的?怎么……又要写给贾殊?小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谢从安手上匆匆不停,随意与她解释几句:“裳荷设计要杀的人只去了两个,三人还余一个贾殊。她对贾殊的恨意仅从尹羿处来。如今既知道了尹羿的真实死因,又转去影阁做事,依她的性子,此恨虽在,却或许会被放下。我与她相处的时日尚短,还揣测不出澹竹君子将她教导到何种地步,只知若她不去翻看贾殊的私册,等发现此人都对她和义父做了什么恶事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我只能帮她烧上一把火,让她莫忘了这方的威胁。”
谢又晴惊呼一声,“小姐这是……”她挣扎道:“小姐最会心疼人的,怎么……会这样对裳荷姐姐?”
“心疼人?”
谢从安手中的笔停了停,随即继续,“有些事,须得做了方才能忍得下心。”
写罢停笔,她将信封口唤出影卫。待见了对方,递信的手又收了回来,面露疑惑道:“你怎么跟了过来?”
那影卫快速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谢从安顿时气笑了,讽道:“原来常平的风俗就是惜字如金么?”
对方眼鼻观心,原地装死。
谢从安冷笑一声,将信举至另一侧道:“再来一人与我送信去。”
又有影卫随即现身,只不过偏等那小子点头方才靠近取信。如此一来,谢从安更气得不行。
她抱了手臂,靠在车壁上道:“你在影阁中究竟是何身份,名字报来。”
那人仍是低头不动。
谢从安探头去瞧,见他眼睛只盯着一处,却不是放空。约莫是在听四周的动静,亦或在想如何作答。
她跳下马车,朝他过去,对方却脚尖轻点,瞬间退出三丈之外。
这下谢从安当真恼了,直接上前动起手来。
对方连连躲闪,不肯接招。她却是皱着眉头,越打越气。
这几日的忙碌与憋屈一齐涌上心来,她手下动作便愈发狠戾。
将近有半盏茶的时候。坐在马车上观战的谢又晴哈欠又打了几回。
那影卫忽的空晃一招,诱人发力,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个物什将谢从安双手困住。
谢从安用力几回,发觉那东西有弹性,极难挣脱,不由气的大叫。
对方终于开口道:“小姐莫恼,属下有命在身,实无他法。”
“去你的领命!”谢从安气得瞪眼,跟着脚上使力却踢不到人。
“是谁的命令?”
影卫闪过收手,抱拳行礼又退至三丈之外。
“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谢从安四处寻不到趁手的东西,索性退下腕间的镯子,恨声朝他砸了过去,“我去你的为难!”罢了转朝马车旁瑟瑟发抖的谢又晴道:“上车!”
她一路腹诽,必然要想办法弄清楚此人底细,翻出他家十代宗祖要他好看!
马车复又行上大路,谢又晴已然昏昏欲睡。谢从安盯着窗外四方的天,忽觉心中空空,一片茫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只嘴硬说着不怕被算计,又怎知自己究竟承不承得起这一分分阴谋。
时至今日,最最重要的还是保命要紧。
谁知道她还有几日可活呢。
想起幽兰苑中的人,谢从安胸口涩涩,闭眸轻叹。
*
长安入夏,郑和宜吩咐管家趁着时节将库中的书册画卷都取出来晒晒,忙到一半时,听闻说凤清大人来了。瞧着时辰正是下职的时辰,奇怪今日来的怎么这么早,只怕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才入西厢,便听人道:“如之可知道从安回来了?我下职回来刚出宫门,正巧撞见她匆匆而过。还以为是看错了。那一身风尘仆仆,一瞧便知是尚未归家,直接入宫的。我问了她这时候进宫做什么,她只说要去礼部寻个人,别的就什么也不肯告诉。”
郑和宜忙的净了手上前坐下。
凤清放下手里的茶道:“我便使人偷偷跟去打听了。方才来报说她是找礼部的一个给事中,名叫谢珩的,你可认识?”
郑和宜回忆一番,“是有这样一人,貌似是第一个谢氏中愿与我结交的。”流转的眸光微凝,“此人去过猎场,也去过温泉行宫。与我在温泉行宫中相识。”
再去想那人眉眼,记不清楚,但记忆里那人的气质的确出众。想他一个礼部小小的给事中,这样的身份能去猎场,必然是趁了势。可温泉行宫不是平常人都得以逗留的地方。
“凤清大人可知道此人有何奇特之处?”
凤清神秘一笑,将腿盘在了榻上,与他凑近了几分,“有什么特别?长得特别。就招那些宫女嬷嬷们喜欢。”说着又去逗郑和宜,“我看你这个未婚妻,身边倒是不缺美男子。”
郑和宜看他一眼,“此人生平大人可知道?可有何人与他相熟?”
凤清又笑道:“你问的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这人乱爱开玩笑,你可别认真了。谢妹妹若是知道,可要追着打我。”
“并非为此。”郑和宜道,“我不知她去康州都忙了什么。这一趟,实不该走的……她既去了,必然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我只是担心。”
“既然担心何不直接问她?你们读书人一个个婆婆妈妈的,我最看不惯。”
“这其中牵扯了族中事务,她,或许不能说……”
凤清瞧出他神色暗淡,跟着也闭了嘴,将腿放了回去,思量道:“她既能自己处置了,必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与你说,便是不愿你担心罢了。你别瞎想。人都安全无恙的回来了,你这几日好好陪一陪她便是。”
“三司会审如今出了变故,我还不知该如何与她交代。”
“这可怪不得你。菁妃圣宠数十年,又有晋王在侧,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被推翻。”
郑和宜不再做声,面上忧色未减。
只听院中一阵呼喊,韩玉一路小跑着进来,掀帘入室:“夫人前些日子去的是康州常平。听说她一到那里,前后脚就出了两桩杀人案,走后第二天又死了一个,都与谢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可见的确凶险。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一口气将话说完才坐下缓气,忽见了榻上的凤清,站起惊呼道:“正好凤大人在,不如帮我们派些人手,去护一护夫人周全。”
凤清失笑,“你以为乌衣卫是我家的?说派就派啊?”说罢站起身拂了拂身上袍子,“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你们家主既然回来了,我便可功成身退。”
话音未落,帘外又钻进一人来,见了屋中架势朝他道:“凤大人今日不留饭了吗?乌嫫嫫今日特意烤了春鸡,嫩得很呢。”
“不留了,”凤清一笑,“你快让小厨房添菜去,你家主子回来了。”
茗烟端着茶水,顿时笑得眉眼都挤一块儿去了,“我说今日喜鹊叫的欢,原来是小姐回来了!”忙将茶水奉了,转朝三人一拜,“小的这就吩咐小厨房加菜去。”
茗烟转身出门便喊起来:“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喽!”
郑和宜听着院中动静,亦是无语摇头。
凤清站在原地,忽然道:“似你们这般的牵绊,我还是羡慕的。”说罢拍了拍袍子道:“走了走了。今日不扰你们。见了从安与我传话,改日再约她接风洗尘。”
“大人,”郑和宜起身送客,点破道:“从安仍有大孝在身,大人留神,助她口下积德。”
凤清神色肃穆不少,点头称是,走出几步才又回头道:“如之,谢妹妹,不容易,你们便多护着她些。”
“这是自然。”
郑和宜立在室中,夕阳渐落,从窗外投入些模糊光亮,落在他身上便更显得不真实。
凤清看罢又道:“我会帮你们留意着那丫头。她这次疯魔着跑了,抓不住便罢。现下既然回来了,必然要盯紧了。若再跑出去,御史台又要上谏。盛华宫一派正闹得厉害,即便时期敏感,今上也饶不过她了。”
“如之明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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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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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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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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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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