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艘船的华丽舒惬算是秦诺生平仅见。原本为着安全,他们是应当一路轻装简行,避免为人注意的。可如今定王入京,再有意隐匿消息也总是不免引各方注目,言霆心急赶路,索性便将架势摆足了,让人不敢冒犯,如此,也能更好地保护秦诺和他们的孩子。
秦诺知道这一路不会十分太平。饶是这天下王侯都忌惮定州言氏的权势,可功名富贵催逼,他们是不会消停歇心的,一旦他们一行露出丝毫破绽,虎狼豺豹便会一拥而上,饮血吞骨。
江面开阔,青山夹岸,过往的阴霾渐渐离她远去,游山玩水的舒惬安谧也便渐渐转了回来。
秦诺凭栏而立,面上看着镇定,两手却紧紧抓着言霆的衣袖,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有我抱着你,不会掉下去的。”言霆自后拥着她,好笑地低头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往下看看,没那么可怕。”
秦诺深深呼了一口气,咬唇微微垂目往下瞧。先时尚好,可盯着那江水久了,她便觉心口发闷,慌得厉害,仿佛有什么狰狞可怖的东西要从这看似平静的江水中破流而出,吞人噬骨。
“有我在,糯儿不怕。”言霆抱紧她,与她十指相扣,一遍遍亲吻着她紧闭的眼:“都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能再伤到你。有我在。”
他的怀抱安稳可靠,这温暖由骨及心,渐渐驱散了她心口的冰凉恐惧,让她慢慢暖和了起来。
那些黑暗绝望终究只是昨天,她不会再困于往事心生忧怖,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见她慢慢放松了下来,言霆才搁下了将她抱回船舱的念头。他拥着她慢慢后退,离长栏远了,方哄着她睁开眼睛:“我们慢慢来,今天这样已经很好了。”
秦诺缓了口气,回身偎进言霆怀里。等她平复了心绪,才抬眼道:“你今后一定是最好的爹爹。”
言霆挑眉看她,拧了把她的脸蛋儿。
秦诺笑嘻嘻地躲了躲:“定王殿下又耐心又温柔,哄孩子肯定更加拿手。”
言霆叹了口气,虽然皱着眉,脸上的笑却藏不住。他的确会爱他们的孩子,可他此生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只能用在她一人的身上,旁的,他着实没有那么大的心思。
他自知薄凉,唯有面对着这块心头肉,才有着超乎寻常的偏执和疯狂。
“王爷,王妃,后头有船跟上来了,船主是袁通。”
听到这个名字秦诺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她皱了皱眉,把自己使劲往言霆怀里挤,等觉得自己十足地温暖和安全了才道:“他还活着呢,命挺大的。”
当日定州之乱多半与袁通有些干系,纵然言霆一直瞒着她,可她还是知道了些关于袁通的事。
袁通与人勾结,意图投·毒·搅乱定州,也因着这药毒,秦诺旧疾复发,才落得如今生死一线的下场。只凭着袁通的丧心病狂,言霆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言霆向船后看了看,显然对于袁通能够逃得命来同感意外。
侍卫明显没把话说尽。言霆没有再问,而是笑着低头想把秦诺先哄回房间再议其他。
“你们又要背着我嘀嘀咕咕了。”秦诺噘着嘴一路嘟嘟囔囔往回走:“你总蒙我,我难道看着很傻吗?”
言霆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眼见着要把人惹得炸了毛,他才握拳抵唇掩住了笑意:“这些人的事杂乱纷扰,都不干净,我不想让你听。”言霆说着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况且我们的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了,对外界有所感知,你想让他也来听听这些事吗?”
秦诺鼓了鼓脸斜眼看他:“可你前几天不是这么说的。”
言霆一怔,继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说到这个,他轻轻挑眉,弯腰把她抱起大步回了房。
“你那时候说孩子还小,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秦诺扯住他的脸,不高兴地和他翻旧账:“你就骗我吧。”
“那时候不同。”言霆抱着她直接坐到罗汉·床·上,拿了块奶香蜜饯来喂她:“那时候天晚了,我们的孩子也睡了,而且我们说话都轻轻的,他怎么会听到,他更不会知道那是爹爹在疼他的娘亲。”
言霆贴着她的耳朵,态度·狎·昵,一手从她的耳侧慢慢滑到她的肩头,指尖轻轻划过她小衣上的系带:“哄你睡会儿好不好?睡醒了饭就好了,这回的厨子擅川湘菜肴,食材调料也都是最新鲜的。”
他说的正经,偏偏动作温存,秦诺乖乖顺着他的力道脱了外裳,看着他柔怜宠溺的眼神,便忍不住一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言霆心中柔情满溢,看她这样,情动得有些受不住。她总能轻易让他神魂颠倒,情难自抑。
“不要,言霆哥哥。”秦诺抱住他的脖子,娇气地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只要抱,你抱着我睡。”
言霆狼狈地收回了扯住她衣带的手,垂首与她耳鬓·厮·磨。她一声声唤着他,娇气又依赖,让他恨不能就此与她骨血相融,却又怜她疼她,生怕碰疼了她。
等把怀里的人哄睡了,言霆也被折腾得狼狈不已。
言霆起身,轻手轻脚给她穿好衣裳,系上寝衣系带时,他看着她颈侧一点艳红的落梅,忍不住低头复又印了一个吻。
这小东西撒起娇来不讲道理,她总是不明白自己对她的贪·欲·有多重,若他不是尚存着一丝清明,若他不是疼她疼得入了骨,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走出船舱时正碰着素心提了食盒来,她福了一福,把食盒往前递了一步:“王爷,这是殿下早晨给您包好的汤圆和馄饨,殿下说王爷辛苦,平素不陪着她时便多吃些。”
言霆接过食盒,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谁让她往厨房去的?”
相处得久了,素心也知道这位定王殿下是个什么脾性,更知道他有多疼公主。便是寻常人家父母兄妹之爱,也少有能似他这般纵容宠溺,疼宠入骨。
而今素心依旧忠于公主,也渐渐将这位驸马爷当做了主子。
“王爷待公主之心,公主虽然不说,却全看在心里。公主是担心王爷时时只顾着照料她而忽略了自己的身子。”平素用饭,再美味的佳肴,若是公主没了胃口,王爷也是味同嚼蜡,公主吃不好睡不好,王爷只比她更担心更难受。这两人彼此惦念,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多疼对方一些罢了。
“王爷放心,殿下并没有勉强,这汤圆和馄饨的馅儿都是殿下调的,您尝尝罢。”琇書網
这小东西调皮捣蛋的时候是真让他头疼,胡闹折腾人的时候也真的让他无奈生气。可她一旦招人疼起来,却每每都能攥得他心口酸疼。
她最懂得该如何拿捏他,让他纵有万般手段,也只能对她无奈顺从。
“今后不许她再进厨房。”言霆将一碗馄饨吃完,又拿过汤圆慢慢尝着。
这回不必他言明惩罚,只看他这样淡然矜漠的态度,素心等人就知道今后再犯是个什么下场了。
这位爷对公主可百依百顺,俯首称臣,对旁人可是半分耐心怜惜都没有的。
馄饨和汤圆被言霆吃得干干净净,等撤了桌,言霆方召来方才那传信的侍卫,问他定州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回王爷的话,这次是简国公处出了问题。属下所知不全,但随后有人带了简国公信件前来,最晚明日便至。属下只知此次袁通得以逃脱,似乎与简国公爱妾娄双双脱不了干系。”
言霆抬手按了按眉心,随即起身负手向窗外看去。
袁家兄弟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今日逃了也好,既是兄弟俩,总要死在一处才算圆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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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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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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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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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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