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早半年便因故离府,回乡理事,因着是丧事,其中还有许多周折,怕冲撞了小姑娘,便将她留在了定王府中。
岂知这一留,便是三载不见。
顾桐素来都不喜秦诺,这一点她根本就没想过遮掩。
顾桐是言霆的生母,是定王府的主母,她不过分,秦诺也从不与这位长辈计较。且有谭氏和言霆护着,顾桐也从不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秦家满门皆亡,秦诺一病不起,迷迷糊糊了数月,才渐渐有了些精气神。
谭氏回乡,言霆带兵出战,府中庇护的人一下子都走了,顾桐就开始到处寻秦诺的麻烦。
所幸言霆早有准备,顾桐几次发难都被言霆留下的人挡了回来,她如何使手段都碰不着秦诺一丝一毫,到底是暂且收了手。
后头姜陌被人送回了府中,暂宿到了言霆的院落,顾桐由此放了些风,让满府的人都几乎以为这姜氏女是言霆在外得的美人,如今更是心头好,只等此战结束,便会给她一个名分。
彼时秦诺正是心思惶惑的时候,整个人脆弱得仿佛稍稍一碰就会碎,心里难过,才好起来的身体又一下子坏了起来,屋子里更是整日药味不散。
后头秦诺将好未好时,外祖家却差人来接她回去,说是外祖母病重,想见她最后一面。
来接她的人是大舅舅,一应印信都是齐的,从情从理,秦诺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且当时顾桐一直在煽风点火,冷言冷语,若非碍着言霆留下的那些护从,她只怕早已将她打包丢了出去。
后头的事,秦诺每次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心口憋闷。她没想到自己的大舅舅竟会伙同外族算计自己,想从自己身上拿到秦家的藏宝图。
秦家有宝的流言已传了许久,可秦诺却从未从自家长辈口中听过任何一点消息。xǐυmь.℃òm
当日那满船的人都是外族的奸细,言霆留下的那些保护她的人不及应对,死伤惨重。
秦诺从来最恨为人所制,眼见大势已定,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跳了船,也叫其他护从各自逃命,没了她做拖累,那些风雨来去的人总能寻得一线生机。
江水冰凉,黑漆漆地裹着她,想要将她一路拖入深渊。
秦诺紧紧皱着眉,直到额上觉到一股暖意,方渐渐从噩梦中挣脱。
言霆将她抱起,径直往帐中给她换了一身衣裳,方才那身,领口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秦诺从睁眼就一直迷迷糊糊,三年前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了,今日却梦的这样清晰,就像重新又经了一遍似的。
“言霆哥哥,你有我大舅舅的消息吗?”秦诺当年被兄长救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日都记忆模糊,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名姓都忘了。后头伤渐渐好转,她也慢慢把过去的事都想了起来。
秦诺恢复记忆之后没少打听过外祖母一家的事,后头也只打听到大舅舅莫名失了踪迹,直到今日还没寻着人。
秦诺自然是恨他的,但也想把这些事问清楚。当年飞玉江上那许多无辜而死的亡魂不能白白牺牲,谁作的孽,谁来偿还。
言霆眉眼微动,犹豫了片刻方道:“有。”
秦诺登时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瞧。
这些事言霆不欲瞒她,却也不想她过多费心,便只哄道:“对他我自有安排,那么一个人不值得你费功夫。”
“他在你手里?你抓了他?”
言霆低头亲了亲她的梨涡儿:“再问就欺负你了,不许问。”
“我……”
“乖。”言霆摸了摸她的后背,觉到没有冷汗了,才略放下心来:“这事我会给你个交代,但这个人你不必再见了。”
秦诺只好揣着满腹疑惑乖乖闭嘴。
先头哭了一场,又做了个噩梦,这会儿秦诺精神也不大好,言霆本还有些话想与她说,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先哄她好好睡一觉。
她太累了,他会帮她把心里那些负累一一卸下来。
晚上醒来后秦诺只喝了半碗粥,喝完了才知道这粥是言霆自己煮的。
屋里点了许多灯,亮亮的让人心里也晴朗了几分。
秦诺抿着唇看他把她剩下的粥都喝完,才笑道:“怎么想起要煮粥了。”
“我不仅煮粥。”言霆摸了摸她有些苍白的小脸,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醉:“我拜了位大师傅,学几道你爱吃的菜来好不好?”
秦诺呆呆瞅了瞅他,忖着他平时忙得连口水都不及喝,摇摇头道:“不用了……”
“不能不用。”言霆在她身前半跪下来,两手将她牢牢圈住:“殿下给我个机会,让我照料殿下一二可好?”
言霆素日沉默寡言,外人跟前更是难见温柔,但他近日屡屡这样与她说话,每回都搅得她心头怦怦跳。
言霆最近一直在学着讨她欢心,虽有的举动十分笨拙,真心却不容错辨。
秦诺认认真真打量了他几眼,想了想道:“慢慢学就好,我不急的。”
她这样乖,言霆心口被她·磨·得发软,又慢慢酸楚沉涩。
“不用这么懂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言霆亲了亲她的鼻尖,爱怜地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有我在,你永远能任性胡为,要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好。”
秦诺被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哄得晕晕乎乎,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脑袋:“我想开酒楼和脂粉铺子。”
“好。”这是先前就答应了她的,言霆自然不会反悔:“你将方子写下来,剩下的事都寻人去办。”
这和秦诺想好的不一样,好像是轻松简单得过了头。
“你哄我。”
“嗯。”言霆应了一声,低头咬着她的嘴唇辗转缠·绵,等她缓不过气了才稍稍挪开,但觉鼻尖全是她身上甜暖的香气:“不是哄你,这事对定王府也很重要,说不得今后我还要靠我的小公主来养。”
秦诺疑惑地眨了眨眼,言霆摸了摸她的脸,缓声和她解释。
等听了一通吹捧,秦诺捂着发烫的脸踢了踢脚:“真的这么赚钱吗?那些方子这么有用啊?”
“自然。”言霆挠了挠她肉乎乎的小下巴:“食楼和脂粉铺经营好了,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那些方子是数代累积,我的糯儿心思灵慧,多加改动,自然更是个赚银子的生意了。”
秦诺高兴了点,兴头头地在心里忖着那些食谱香方。
“还想走吗?”言霆猛地问了这个问题,秦诺怔了一下,觑着言霆的脸色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让糯儿伤心失望了。”言霆将她面对面抱着,直直望进她的眼里:“给我个机会,求小殿下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别这么快就抛弃我。”
秦诺被他说得直想笑,心里头又有点酸酸的:“这好像是我应当和王爷说的,王爷位高权重,我就是生了翅膀也飞不走,你怕什么呢?”
“我胆子小。”言霆与她十指紧扣:“只怕公主殿下嫌弃我,离开我。”
这话分明应该是玩笑,可言霆的神情言语看不出半分玩笑意味。秦诺怔了怔,垂着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再说吧,我要是不高兴了,很有可能就不要你了。”
这话透着委屈,也让言霆心里狠狠一疼。
他捧着小姑娘的脸温柔地亲,半晌才道:“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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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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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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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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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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