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心里担忧,却不敢再开口为他求情。她先时装痴扮傻地同祖母提了一回,自个儿被训了一顿不说,言霆还被多罚了一个时辰。
祖母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个教训,而言霆似乎也认罚认得心愿情甘。
第二日一早秦诺就早早收拾了在门外等着向谭氏请安,又吩咐膳房做些清淡利口的小菜。
等着正屋开了门,秦诺请过安后,便眼巴巴地看着谭氏,等着她发话饶了言霆。
“摆膳,再把人给请出来。”谭氏说罢便搭了秦诺的手起身,她一面走,一面偏头瞧了瞧秦诺眼下的青影儿,叹了口气才道:“一晚上没睡着?”
秦诺愣了一下,便被谭氏瞧出了端倪。
“心里怪祖母了?”
秦诺连忙摇头,她还没到了那般没有良心的地步,祖母做这些都是为了她,便是她心疼言霆,也绝不敢对祖母有丝毫的怪责。
“祖母做这些事都有理由,你能明白就好。”
秦诺点了点头,起身给谭氏盛了粥,又夹了小米糕放在她跟前儿的碟子里:“孙女明白,祖母不必担忧了。”
言霆受罚的时辰不短,便是他身子硬朗,这会儿起身也稍有踉跄。侍从先来同谭氏禀报了一声,而后带着人捧盆进屋服侍言霆洗漱。
谭氏也不多等,自顾自地喝了粥吃菜,她瞧了一眼桌子正中央搁着的牛肉汤,唇角轻轻扬了扬。
她口甜,早晨就爱吃个糕啊饼的,可言霆早晨多爱吃些咸的,从前府中无人照应,那孩子地位虽尊贵,可有些事连他自个儿都不精心,下人更不敢擅自做主,谭氏曾去过大孙子那个院子,清冷冰凉得简直要教她心疼死。
如今可好了,这对小儿女之间虽说仍有些别扭,但这么些日子谭氏也瞧得清楚,这丫头心里放不下自己那大孙子,被她这么推了一把,两人如今也都消停下来了。
谭氏喝过粥,菜没吃几口,就听外头有人求见。
秦诺皱了眉往外瞧了一眼,脸上就带出了不乐来。
谭氏瞧得直笑,她知道这丫头是真心拿自己当亲祖母的,在她跟前儿也从不遮着掩着,这么多孙子孙女里,除了大孙子外,她最亲的就是这个没有血缘干系的孙女了。
秦诺是个心思纯善的人,更是个机敏玲珑的人,若不是当年那群黑了心的使坏,他们二人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
谭氏心里沉了下来,面上却不显。她拍了拍秦诺的手背,一面慢吞吞起身去见人,一面道:“也不知我这老婆子什么时候能闲下来,能有个孙媳妇帮我分分忧。”
秦诺听得面红耳赤,又忍不住轻叹出声。
“一大早就叹气。”肩上一热,秦诺惊得颤了一颤才缓过神来。她仔细看了看言霆的神色,不禁在心里感叹他身体健壮。
都跪了这么久了,从脸上还瞧不出什么端倪,若是不说,估摸着也没人能知道他受了这么久的罚。
“叹什么气?”言霆挥退了侍膳的人,自己盛了一碗牛肉汤,另拿了个玫瑰烤饼来就着吃。
“觉得祖母太忙了。”秦诺夹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发现是玫瑰糖的馅儿的,便忍不住弯了弯唇。
甜甜的馅料,香香筋筋的包子皮,配着醇香微咸的牛肉汤,让秦诺一时倒忘了方才的担忧。
“嗯。”言霆暂先搁了筷,伸手抹去秦诺嘴边一点鲜红的玫瑰馅:“这几日我把连嬷嬷送过来,你与祖母商议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家事吧。”
秦诺惊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可我……我……”说什么呢?说自个儿是外人,不适合管定王府的内务吗?
她尚未开口,便已经知道了言霆的回答。且她如今说自己是外人,且不论言霆如何,头一个伤的就是祖母的心。
“你从前也与祖母学过管家,无甚要紧的,内宅之事迟早要托付在你的手上,如今没什么急的,你凭着自己高兴就好。”言霆重新夹了块糖心馒头来吃了两口,见秦诺发完呆了,拿了块玫瑰水晶糕递到她嘴边。
她喜欢玫瑰的香味儿,每日膳桌上都得备些点心菜饭,秦诺嚼着甜滋滋的糕点,忽然间有些心虚气短。
她悄悄瞥了言霆一眼,觉得自己是否现下立刻离开才是最好,否则到最后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自己才说,那不是作害人吗?
“言大哥,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要离开王府……”
“别说傻话。”言霆嘴角含笑,目中凝冰,却还蕴着沉甸甸的温柔:“往宫里为皇后看诊之人过两日就回来了,到时我让人来见见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能问他,过段时日,我将府里两个调·教好的药童送到宫里去,有他们看着,帝后的身子就算一时不能复原,也不会再遭暗害。”
秦诺呆呆地张口接下言霆喂过来的一筷子辣萝卜,嚼了两口菜才将将缓过神来。
她抿唇紧紧盯住言霆,脸色一时阴一时晴。可她也说不出言霆这是在胁迫她的话来。
他志在天下,却肯差人帮嫂嫂保胎,甚至保全兄嫂,这由不得她不感激感动。
但如此深恩厚谊,轻易哪能还得清明。
“明日晓风几人就会入府,但晁昱手下的暗探护卫大半会被送回京都,这些人忠心可靠,送回你兄嫂身边比留在这里用处更大。”
秦诺这回当真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言霆将屋中侍从挥退,端着粥碗一勺勺喂给她吃:“府里采买了些舞乐伶人,若是闷了,就招来给你解解闷,这里是你的家,怎么自在怎么来。”
秦诺没滋没味地喝完粥,直到言霆离开也没完全缓过神来。
回了屋,秦诺将人都遣了下去,自己怔怔坐了会儿,半日,才长出口气把脸埋在枕衾之间。
他这是要将她困在定王府里,可她偏偏连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所说的那些理由的确很有道理,照着他的话做,对她,对兄嫂才是最好的。
可自此她身边护卫皆无,就是想跑,也有心没力了。
她这点道行和他斗,只怕在他眼里,都没把她的这点心眼儿放在心上。
秦诺认了命,开始认真想言霆说的话。
她身边的人不说千挑万选也是百里挑一,经了种种事端,如今剩下的大多是忠心之人,若这些人能重新回到皇兄身边去,那怎么说也是一大助力,她如今硬是要将他们拘在这里,除了让他们干吃闲饭再没旁的用处。
只要她不跑,言霆什么都会由着她,在定王府,也无人会无故招惹她。这里不是荷州,她已经无需时时提着心了。
秦诺想了一会儿,心里头的郁气总算散了许多。
如今不是该多想这些的时候,路要一步步走,饭得一口口吃,将来如何不好预料,现下也无法安排,只能一切尽着两全其美来了。
隔天秦诺就开始陪着谭氏一道看账本儿。
定王府的账本若铺开来,能堆满几间屋子,内院的外院的,庄子的铺子的,纷杂繁琐,瞧着字儿就教人头疼。
秦诺手边摆着近两年定王府的所有账本,她粗粗估了一下,若日夜不停地看,怎么也得瞧上多半月才能看完。
秦诺一面看账本儿一面跟着祖母管家理事,越瞧越觉心惊,也越是用心。
这么大个王府,不比寻常小户,只是这些仆从奴婢的人情往来就是好大一门学问。
学了两天,秦诺整个人都蔫儿了一圈儿,吃过晚饭就想往被窝里躲,一点儿也不想去瞧那些账本。
富贵人家,王府侯门,是当真吞金咽玉,却也当真是处处为难。如今祖母和言霆都向着她尚且有这么多不顺心的内务,若是那婆母不慈,夫君不和的,过活只怕就更加艰难了。
晓风和素心素问留在外间,坐在纱灯下裁制新衣。
进了王府后晓风尚无甚言语,素心素问却显见的有些激动。
“晓风姐姐你瞧没瞧见今儿个他们给咱们殿下送来的那些衣裳料子,那可是宫里都寻不着的东西,还尽着咱们殿下挑拣。”素问一面描花样子一面兴头头地和晓风说话。她是真觉着如今的日子好,这满院子的人都拿公主当个宝,没一个人敢稍稍怠慢丁点儿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沐浴的桶也是润润的裹了玉,这才是千金之躯该过的日子,哪怕是从前在宫里,公主也难这么逍遥自在。更要紧的是现在的日子不费心,没有人憋着坏算计公主,更没人动不动想要公主的性命,上头那个老祖宗更是疼爱公主,要她说,公主嫁到这里来才是好事,才是正经呢。
素心一向比素问拿得住,可这时候也忍不住一劲儿地附和她。xǐυmь.℃òm
王府的日子实在是好,安安定定的,还有人疼着殿下,这样的日子不叫好,哪样的才是好呢?
从前宫里的日子她们都过怕了,荷州也算不得太平,殿下金尊玉贵,却偏偏要与那起子小人周旋。
如今殿下深居内院,处理起内务来也是有模有样,满府上下就没一个敢跟她龇一龇牙的,但凡敢撂脸子的,那都不用等殿下收拾,王爷那儿自有章程。
这般日日过着,素问素心也没了先前的警惕,晓风虽瞧着没什么,可心里头也是热热乎乎的。
只盼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才好。
可秦诺的身份不能一直这样瞒着,外头还有异国虎视眈眈,内里朝廷又不消停,秦诺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很有些用,好歹能与袁逸那些人周旋一二。
赶在袁家来人前秦诺以长公主的身份从大门进了定王府,照着定王的身份,原本是不用与她请安的,可他偏偏迎到了大门前与她请安问礼,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且觉得他说的那些看似正经庄重的话都是在逗她。
等进了定王府,她又被直接抬回了谭氏的院子,整个上午,只用她去露个面,其余的事,言霆早有安排。
今日这一身当真是累赘得很,秦诺摘了珠冠,只觉脖子都要被累赘坏了。
“我最不爱这样繁琐的场面。”秦诺嘴里吃着糕点,张开手任由几个丫头给她脱衣卸钗环。
“这下露了面,我这儿也消停不了了。”秦诺想到袁家要来人就觉心里烦的厉害。袁逸那个人是个自说自话的,看准了什么东西就像捞到手,也不管旁人是不是愿意。她最厌恶这样的人,且他还十分地残酷狠辣,这就更让她避之不及了。
平素在京里她能躲则躲,躲不来就硬扛,如今到了这定王府,她倒要瞧瞧袁家人还有什么手段。
想到袁家,她就不由地惦记皇兄皇嫂。嫂嫂腹中的孩儿不知怎么样了,若是能够保住,兄嫂也算是有了些安慰。
他们受的苦太多,秦诺实在不敢想象若失了这个孩子,嫂嫂会变成何种模样。
浑身的累赘卸了,秦诺才得了一会儿松快,她这里还轻松完,就听说外头递了许多礼单子来。
在外人看她这个长公主自是和襄武侯宿在一个院子,所以这礼单是虞斌找人忙忙送来的。
秦诺接过瞧了几眼,视线停留在崔济这个名字上,半晌才问来回话的人那卫国公世子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回殿下的话,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问了问那忘忧如何,没给殿下添麻烦吧。”
秦诺赏了钱让人回去,转头自己思量了一会儿,还没等说什么,就见晓风沉着脸匆匆来报,说是忘忧有了身子。
接了信儿秦诺一阵地头晕。
这可不是小事。忘忧肚子里的事卫国公世子的长子,也可能是长女,这是个烫手山芋,便是秦诺也不敢随随便便伸手接了。
“忘忧是什么意思?”屋里的人都领命离开,晓风才低声把忘忧的意思说了。
“她想自个儿养这个孩子?”秦诺揉了揉眉心,无力地长叹了一声:“她知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啊?”
晓风心情也不好,听秦诺问,皱着眉答道:“她说这事若是让崔济知道了,这孩子必定保不住,所以……”
秦诺心里怜惜忘忧,可她也没忘了有多大碗吃多少饭,卫国公世子说是身份不如她,可如今朝廷势弱,她这个长公主也没多少威势,回头和卫国公那一家子对上,她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这事殿下不能接。”晓风沉着脸摇了摇头;“一旦忘忧产子,将来情势有变,这事被捅到卫国公家,那殿下就是最没理的人,说轻了您是可怜忘忧母子,若是说重了,只怕有人要怀疑您借着这个孩子算计卫国公一家呢。”
轻重秦诺也知道,哪怕是言霆也没法轻易应了这个事,可照着忘忧的话,她若把人交出去,就是害死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这事她实在是做不来。
秦诺心里愁得慌,想了半天起身更衣,先去和祖母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去寻言霆说话。
秦诺对卫国公家了解不深,做事的分寸也没法拿捏,只能先找言霆探个虚实。
她进屋素来不必禀报,晓风等在外头,被人安顿着吃茶歇脚。
书房里凉阴阴的,秦诺心头的火燥也消了不少。
难得见着人,言霆是事也不理了人也不见了,当先抱着她亲了亲。
祖母那儿防他防得紧,素日里两人说句话也得在祖母或者嬷嬷跟前儿,再想像从前那样半夜溜进去是不能了,他自己也知道那不庄重,既要娶了人,他也不想多为难她。
“卫国公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崔济是什么样的人?”秦诺开门见山地问了话,又把忘忧的情形同他说了。
她固然想保忘忧,但这里头千头万绪,她就是要保,也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否则到时连累的人就多了。
听了秦诺的话,言霆心里也大约有了数。
依着崔济如今的心思,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下来的。
“你想帮她?”
秦诺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法子?”
“这事别管了,我教人去处置。”言霆摸了摸她的发顶,将她抱到腿上紧紧揽住:“她若要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此生都不能和崔家扯上一丝半点儿的干系,她若是还存着借孩子回到崔家的心思,那我们也不能将她留在身边。”
这些秦诺都能理解,她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毕竟日久才能见人心,她和忘忧相处的时候不多,也不能仅凭着这点儿怜惜就没头没脑地乱帮人。
言霆说着话在她软软的肚皮上摸了摸,秦诺身子一僵,听他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你……”
“我怎么?”言霆挑了挑眉,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
他是当真盼望着能与她有个孩子,可他又舍不得让她承受十月怀胎的心苦。这世上果然难有万全之人。
“等你年岁再大些才好。”言霆揉了揉她的小胖脸,笑话她:“最近的衣裳可是又放了几寸,我们圆圆要吃成小胖墩儿了。”
这么为难的事被言霆三两句带过,秦诺也就不费心再想。
言霆有急报处置,她便在屋里四处乱晃,等她看着小屋里那几十幅画时,脸上登时红了个通透。
画上都是她,行走坐卧,含笑含嗔,她看着那些画就像是在照镜子,也熟悉,也陌生,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都是这样的。
“这些年我也只凭这些话才能好过些了。”言霆从后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甜暖的气息,忍不住把她抱到了榻上。
秦诺揽着他的脖子,不多时就浑身无力地闭了眼。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他的心意,笔能寄情,画能托思,她在那里看到了极为深挚的情意,也让她不想再一直拒绝他。
晓风在书房外头用了午饭,直等到日头往西了也没见这自家殿下的影儿。
钟嬷嬷奉了谭氏的命来接人回去,也被请到了屋里喝茶。
秦诺闭着眼任由言霆给她慢慢穿好衣裳。他也只披了件中衣,旁的都揉搓得皱成了一团。
“这可怎么穿回去。”秦诺欲哭无泪地揪着衣襟抽噎,她这会儿也没法怪言霆,毕竟这事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我送你回房,然后去向祖母请罪。”言霆说得轻松,整个人也透着一股餍足的慵懒。像是吃饱喝足了的大狮子,懒洋洋地搂着自己的小·奶·猫。
秦诺浑身无力地躺着,忽地打了个激灵,而后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夏溪和忘忧先后有孕,她会不会也……
言霆看着她的动作和神情,忍不住覆额低笑了好半晌。等笑够了,才搂着人一点一点地哄:“宝贝乖,不会有孩子。”
秦诺浑身一僵,耳尖臊得通红。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秦诺紧紧抿着唇,心里一时慌一时乱。
“我没有真的要了你,等我们成婚之日,我才会要你做我真正的小新娘。”言霆把这个小宝贝抱起来,无奈又疼宠地亲了她半晌:“小傻子,什么都不懂。”
言霆极尽宠溺地哄她,心里忍不住满足地叹息。
他虽未把人真的要了,可也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他年少时未曾尝过意乱情迷,血气方刚的滋味,如今却每一日都在品尝。也难怪祖母如此防着他,他已是再三地告诫了自己,却还是把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秦诺穿好了衣裳,还是腿软得走不了路,言霆这会儿心疼得厉害,脸上也不怎么好看。
“我没事的,回去歇歇就好了,你快送我回去吧,祖母要生气了。”
言霆叹了口气,喂她喝了杯温水,又将人背到了背上。
秦诺在他背上舒舒服服趴着,等害羞劲儿过了以后,才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瞧着言霆的后脑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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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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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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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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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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