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
“苏总?”许苏乐了,噗嗤一笑,“这什么称呼。”
“不是白叫的。”孟唯景恢复认真神色,直截了当道,“总裁都是要发工资的,你没什么钱,我允你用别的抵。”
“行啊。”许苏说,“你看我有什么,你拿走就好了。”
反正她没钱,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她单纯想觊觎孟唯景多年以来兢兢业业日积月累的学习成果,孟唯景一口答应,省了她不少的功夫。
许苏有点冷,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摩挲着手臂。大花围裙被她的动作掀起褶皱,在屏幕中露了半边。
屏幕那边的孟唯景问:“苏总,你穿的什么?”
“你管呢。”许苏不想告诉他,但着实满意他这声“苏总”。
“真俗。”孟唯景做了个略微嫌弃的表情。
他做这表情时,嘴微微一撇,很快恢复原样,狭长的眼睛跟随着浓眉微微上挑,灯光落在他的脸侧,黑发被水浸湿,一缕一缕的垂在额前。眼眸里一片深邃,下巴处的影子晃动着,温和而内敛。
知晓他是在开玩笑,许苏也不想多做解释,又想到他答应帮自己补习功课,心里隐隐泛着一丝丝甜意。
“谢谢你啊。”许苏就着夜风,眼神亮亮,“孟唯景。”
“别慌——”孟唯景忽然开口,坏笑道,“打脸了没?”
“……”许苏下意识摸了摸脸,装傻充愣道,“什么呀。”
“行。”孟唯景伸了个懒腰,伸直胳膊后交叠枕于脑后,身子朝后仰,下巴微抬,懒洋洋道,“苏总你别误会。”
“我不做徒劳无功的事。”
许苏盯着他,面色镇定,手指在大花围裙下转圈圈。
孟唯景突然靠近摄像头,屏幕里的脸变回死亡角度。
许苏莫名胆颤了一下,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好像真的让她身临其境,与之靠近。
单眼皮让他整个人很精明。
“明天来我家。”
不轻不重的五个字穿透听筒,卷着凉息直达耳膜,充满磁性也不免得让许苏浑身一激灵。
她看起来人畜无害,私下倒是,什么都晓得。
开口之前,脑海里已然被托马斯大火车碾压,炸裂。
“去你家做什么——?”
头顶漫天乌云,不知掩埋多少星辰银河,纵横交错,或是纠缠不清。
她看到孟唯景勾着唇角,仰回去。
“补课啊。”
“苏总。”
*
节假日里,苏凌更忙,无暇顾及许苏,临走之前询问道:“今天做什么?”
许苏窝在被子里闷声回答:“去找同学,补课。”
“新同学呀?”苏凌语气蛮开心。
“是的。”许苏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上身拧着小小的弧度,“学习很好的同学。”
“那你记得中午请人家吃饭。”苏凌嘱咐完这句出了门。
不用了吧,许苏心道,那人不做徒劳无功的补课。
雨过天晴,阳光穿透云层,花儿和树叶相互衬托,红绿相间。明明是被人称作最为俗气的配色,却在眼前融合得完美无缺。
明明是人说的不对。
许苏打开单人衣柜,翻找了几下。
她捞出衣柜里唯一一件连衣裙,纯白的颜色,样式很简单,唯一装饰是胸口处的黑色蝴蝶结。
这是苏凌送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也不是很贵,百十块钱,她穿很好看。
她记得孟唯景的家,白马巷14-401,距离流苏巷不远,她简单梳了个马尾,又觉得发梢扫在脖颈有些微痒,最后卷成丸子头。
匆匆出了门。
*
许苏到达孟唯景家门口时,气温已经升高,来的路上费了点劲儿,她有些转向,给孟唯景发了几条消息得到的都是敷衍的回复,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憨批,后来一路打听,才得以站到孟唯景家门口。
很普通的木门,刷着原木色偏黄的漆,表面有一层保护膜,油亮亮的,黑砖砌成门框,有白色斑驳的岁月痕迹。头顶牌匾里探出来的叶子,绿得耀眼。
许苏抬手叩了叩铜环,没人应。
她又叩了叩。
过了一会儿,院里才有人姗姗来迟。
孟唯景打开门,穿着昨天晚上视频的那件白t。
“你怎么才出来。”许苏抱怨,“我渴得要命。”
“抱怨我?”少年清晨的声音干脆利落,他手搭在木门上,侧头看她,阳光自上而下投落,面目显得柔和,“让你原地返回信不信?”
阳光温柔,小院干干净净。
许苏摸清孟唯景桀骜不驯嘴不饶人的脾性,抬脚跨进门槛,冷哼一声:“不信。”
孟唯景随手关上木门,清秀有型的小臂伸直再弯曲,直接反插门闸,懒洋洋道:“进了我这门,就得听我话。”
“嗨。”许苏笑起来,靠近他,“你家没人啊?”
她闻到他身上的薄荷清香,淡淡的,很好闻。
“嗯。”孟唯景不诓她,也不告诉她,歪头示意,“进去瞧瞧?”
表情极为浪荡?带有几丝挑衅。
许苏突然有种被人拐了的想法,还是自己梳洗打扮一番自投罗网来的。
不,不是。
我是来补课的。
许苏默默收起小心思,开口问道:“你用什么牌子沐浴露?还是洗发水?”
“怎么了?”孟唯景带她朝房间里走。
“挺好闻的。”
“哦。”默了两秒,“沐浴露,舒肤佳。”
许苏以为应该没有同学的家里像她和苏凌的家一样简陋,孟唯景的家超乎许苏想象的简单,也干净。
寻常家庭的构造,一间大平房,有客厅和几个卧室,孟唯景径直进了正门正对的厨房,许苏站在客厅里观望,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和桌子,没有其他,墙面很白,看得出是新刷的,除此之外就是阳光很好,浅黄色的地板映衬着整个房间暖洋洋。
她跟着孟唯景刚才走过的脚步,走到厨房门口。
孟唯景正在洗葡萄,用剪刀一个一个剪下来放进盆里,泡着。
他抬眼瞥她:“我身后有凉白开。”他又转过头对着另一个方向抬下巴,“凉的话那里有水壶,自己倒。”www.xiumb.com
他说话时还在洗葡萄,骨节分明的手泡在明晃晃的水盆里,沾染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姿势松垮可照样比许苏高出大半头。
许苏哦了声,起身去倒水,一口气饮完,问他:“这里没别人?”
“嗯。”他洗好了葡萄,准备再洗一遍,“我爸妈不在白马镇,逢年过节才回来。”
“你不去找他们?”
“偶尔。”
“你是独生子?”
“不是。”他背对着许苏,竖起三根手指,“加我三个。”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许苏却在瞬间就明白了,“你爸妈生了三个?”
“嗯。”
能力很强,许苏在心里评价,然后她放下水杯,试探性询问道:“你不会排行老二吧?”
孟唯景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紫黑色的葡萄皮,手背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嗯。”他甩了甩葡萄上面的水,“你怎么知道?”
还真猜对了?
许苏看着孟唯景,小心翼翼的询问:“盲猜你家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孟唯景蹙眉,“你偷我家户口本了?”
“那倒也不是啦。”许苏认真分析,“人家都说排行老二的孩子最不受待见,我还不太信。”
孟唯景脸色有渐入乌黑之趋势。
“第一个孩子总是格外受疼爱,最小的那个又很可爱,让人心生喜爱。”许苏分析得头头是道,“不会被独自一人留在家里。”
“你是第二个小孩,还不是唯一一个男孩,怎么看都——”许苏瘪瘪嘴,“唉——”
一声叹息,许苏装模做样地拍拍孟唯景的肩膀,比想象中结实,硬朗。
“……你是独生女?”孟唯景反问,“家有几亩良田,父母贵庚多少?籍贯哪里?出生年月为何?统统给我报上来。”
“哎呀。”许苏表情温吞,像是时间到了,得赶紧出去,怯生生丢下一句,“无可奉告!”
孟唯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背影,无奈冷哼:“我们苏总还真是不做赔本生意。”
*
“一根将要熄灭的火柴放到氧气瓶口——”
“火柴会复燃。”
“一根将要熄灭的火柴放到二氧化碳瓶口——”
“火柴会熄灭。”
“一根火柴——”
“孟唯景。”
“嗯?”
“你问的这都是初中知识。”许苏坐在书桌上,面前摊开几本化学书。“我们现在,已经高三了。”
孟唯景斜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漫画书,眉眼恹恹,半耷唇角,肩膀倚靠在纯白色墙面,整个人随意而慵懒。
“我得看看你基础状况。”
许苏的目光落在孟唯景手间的漫画书上,停了一瞬,别眼:“我学习挺好的,基础也不差,你要不想教,我也不勉强。”她开始收拾东西,噼里啪啦一阵响,明显带着气,“你看你漫画吧——”
孟唯景伸手摁着她,那力按捺住她肩膀,根本动弹不得,许苏双眼瞪圆,抬头盯他。
“你脾气可真不小。”孟唯景甩掉漫画,手没松,稍微用力便直立起身体,双腿搭地,“那我们从最简单的氧化还原开始?”
许苏不说话。
“行么?”
许苏还不说话。
孟唯景眨了一下眼,眼睫扑簌,动作像是被放慢了数倍,神色虔诚又讨好。他指尖用力,轻轻揉捏她的薄肩,连带着声色都略微有种绻眷撒娇的意味。
“苏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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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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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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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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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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