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你一个时辰就回来的！”张凌墨咆哮道，“可你现在又因为洛青雨，把我丢在房里！”
“为什么每次都是为了他,为什么每次被忘记的都是我！”
明承志这才想起，他答应张凌墨外出一个时辰便回去的。可方才那样的情况,他显然无法顾忌还留在医舍中休养的小徒弟。
他朝着张凌墨抬手,想要同他说明原委：“凌墨,你听我解——”
还未待他说完,张凌墨已经持剑朝着他冲撞过来。
“张凌墨！”明承志灵巧地避开他的攻击,朝他大喝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师尊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走,谁也别想抢走！”
张凌墨剑招凌乱毫无规律,就连身上的灵力也都是混乱不堪的。
“师尊不愿,我哪怕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一边喊叫,一边朝着明承志挥剑，整个人都已经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无论明承志说什么,都无法安抚他的情绪。
如此场景，明承志自然再顾不上帮洛青雨拦人，只能半带半引地将张凌墨引至地面,落在了一处碎石山壁旁。
两人落在山壁石滩上,手里都握着各自的灵剑,互相凝望。
即便休养了半月有余,张凌墨的气色依旧不是那么好看,苍白的唇,苍白的脸，眼眶中泛起的血丝，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气息。
“凌墨，”明承志放低了声音，“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张凌墨嗤笑一声：“师尊又想说些什么话来骗我？”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哦不，现在是该哄我的，只有把我哄好了，师尊才能抽身去找洛青雨，不是吗？”
“你——”明承志眯了一下眼睛，忽然伸手捂了一下心口，而后微微皱眉，“罢了，多说无用，动手吧。”
张凌墨的笑容凝滞。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眉心戾气浓烈：“你连多跟我说两句话，都不肯吗？！”他深吼了一声，朝着明承志攻去。
两人交手的初始之时，明承志只是一味的格挡防备，没有出招。直到他将张凌墨所有剑招路数全部摸清之后，才开始猛烈地反击。
如苍茫天地中的猛烈风雪，又如深海巨浪下的暗涌波潮，每一剑，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凌然气质，像一个长者教训晚辈那样，严厉，苛刻，直击要害，没有多久便让张凌墨败下阵来。
明承志用剑稍指着跌坐在他身前的青年，眼神中带有几分不屑：“这就是你不惜代价也要修习的功法？呵，也不过如此。”
张凌墨半垂着头，眼睫落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双眸，明承志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看到他渐渐握紧的五指。
“你嫌弃我，你果然嫌弃……”张凌墨嘴中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伸手捡起脚边的自生剑，浑身灵力瞬间暴涨。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明承志等待的便是这个机会。
他继续用话刺激张凌墨：“我本对你也没什么指望，哪谈得上嫌弃？”
张凌墨捂着耳朵：“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明承志：“不过就是厌倦罢了。”
张凌墨晃着头，神情有些错乱：“我不听，我不听……”
明承志顿了一下，咬牙说了下去：“你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太丢我的脸。若非有你娘的托付，我又何曾想收你这样的弟子。”
“住嘴！你住嘴！”张凌墨情绪崩溃，癫魔一般地朝着他攻了过来。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张凌墨身上浅绿色的灵流涌动，每一缕，都是直通灵源。
灵源本心，气融于血。
修道之人的灵力，均来自血液中的灵气。而血液中的灵气，是通过心脏之中暗含的灵源发散至全身的。
所以，灵力的流动向来都是从全身的血流中溢出，断没有直接从灵源外溢的道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普天之下，只有一种功法。
明承志击退了张凌墨，沉脸低语：“果然是《妫灵变》。”
《妫灵变》算不上禁术，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邪术。
人寿有限，道法无限。有很多追求极致修为的道人便会牺牲有限的阳寿去换取无限的道法。《妫灵变》便是其中之一。
他可以让毫无修道天赋的人结出“伪”的灵源，位置一样，释放的灵力一样，唯一不一样的，便是它消耗的不是体力，而是阳寿。
一旦开始修习《妫灵变》，就等于时时刻刻都在耗费着自己的寿命。普通人能活五十年，那使用《妫灵变》的人便只能活二十年，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
同时，《妫灵变》也极难掌控，修习者无法随心所欲的释放灵力，需要搭配一种强力的抑制药物，才能勉强控制。而那种药物，那便是上次明承志从张凌墨手中抢来的药丸。
难怪沐挽风会说张凌墨像是食了五石散一般浑身抽搐，难怪白勤说张凌墨活不过三月。
“《妫灵变》是谁教给你的？”明承志质问道，“你该知道，这是邪术。”
张凌墨依旧是笑：“师尊想知道？”
明承志得不到答案，这次竟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算了，不重要，之后你也不会用到它了。”
“什么意思？”张凌墨自然知道，《妫灵变》一旦开始，除非他死，否则是不可能停得下来的。他耷拉着眼尾，像是受到了背叛与抛弃，反问明承志，“你想杀了我？”
看着张凌墨对自己敌意，明承志自责不已。
五年来，他一心找寻栾枝，却忽视了对张凌墨的照顾，竟未发现他已经将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若他再细心一些，再温柔一些，能够早些发现他的异常，早些向张凌墨道明实情，今天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明承志心中懊悔，他想补偿张凌墨。至少……他不能让张凌墨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若他连他都没有照料好，日后魂入冥府，又该如何向张凌墨的母亲交代？
幸而，在张凌墨卧床之时，他终于拿到了五年来日日夜夜梦寐以求的东西——栾果。
他低头轻撇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栾果如今就在他的体内，只要他给张凌墨服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管怎样，今日总会有个了断。”明承志面色如常，“张凌墨，别让我失望。”
这是明承志的挑衅，更是他的战术。
张凌墨捏紧剑柄，用尽浑身力气朝着明承志刺去。
明承志赤手发出一击燐火术，被张凌墨用剑刃劈开，同时，张凌墨也从手心凝出同样的术法还以颜色。
明承志是一个合格的师尊，他倾尽所有教导了他最宠爱的徒弟，他所使出的每一道术法，张凌墨都能模仿一二。
剑刃相击，灵光碎裂，靛色与绿色的灵流在二人中间来回涤荡，掀起了飞雪、落石，还有山中特有的红梅花瓣。
最后一次正面的迎战，张凌墨的剑刺入了明承志的左胸之中。而明承志的剑，却只堪堪擦过了张凌墨的肩膀，在他绛色的外袍落下一道划痕。
“师尊，是我赢了。”张凌墨笑着拔出自生，却在抽手的一瞬，脸色煞变。
他动不了。
随后，他听到了明承志一阵短促的笑声，看着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的剑一点点插进他的胸中。
张凌墨瞪圆了眼睛尽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后退，却徒然无功。
鲜红的血液顺着没入的剑身溢了出来，将明承志月白色的锦绣华服染成了一片暗红。他猛地咳了一口血，又强忍着将它咽下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下滑。
他不愿意剑被拔出，所以将张凌墨一起拉到了地上，两人呈一个面对面的姿势，半跪在地上。
张凌墨看到了明承志浑身的血，看到了他开始微微犯浑的眼珠，自己却毫无办法，眼眶中开始蔓延起血丝。他不知道明承志到底想做什么，但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明承志又咳嗽了两声，捏在张凌墨肩膀上的五指猛然收紧。他咽下喉中腥甜，十分冷静地说道：“听着，我只说两件事。”
“不准，再修习《妫灵变》。”明承志极为用力地吐着字，他刚想继续说第二句，却发现自己胸口传来一阵红光。
他拧了拧眉，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自生的剑刃，开始一点点割开自己胸前的皮肉，露出里面泛着红光的一颗赤色小果。
张凌墨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他看得很清楚，明承志的心脏上缠满了青红相间的藤蔓与枝叶，那赤色的小果，正随着他的心脏在一起跳动。
明承志将两根手指伸了进去，勾着赤果的藤蔓啊将它拉了出来，摘下之后，捏起张凌墨的嘴，飞速地塞了进去，甚至没有给他反应了机会，便点了他的穴立刻让他吞进了腹中。
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明承志才如释重负地松开了眉头，将前额靠在了张凌墨的肩膀上。
“第二，件事，”他的气息开始慢慢减弱，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微弱无比，“好好，活着……替我，照顾，明，明家的人。”
张凌墨微张着唇，喉咙中不断传来低声的呜咽，他想说话，想咆哮，但他所有想做的事，在明承志定身咒的压制下，得不到任何施展。
明承志的眼皮开始上下打颤，他已经看不清周围的色彩，只能凭借着张凌墨的呼吸和体温，去判别他身体的位置。
他还有一点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需要同他交待，只能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手放在了张凌墨的脸上，手指触上便是一个血指印。
明承志全然不知，似笑非笑的轻嘲，又好像是在向他道歉。
他的声音，低沉又无力，甚至都听不清某些字词。
他说：“墨儿……啊，对，不起，师父，以后，不能再，照……”
明承志的话还未说完，沾血的手已经顺着张凌墨的脸颊滑落在他颈边，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之后，垂落在了张凌墨的腿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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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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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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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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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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