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研律再朝男人脸上望去时,那些诡异的纹路已经消减了不少,只剩淡淡的印子残存在脖颈。
刚才那幕出现的猝不及防,许多人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因此不敢贸然起身,只是躲在角落里,试探着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小心探查着四周。
张阳泽等人在雷声刚歇便冲了出来。
“小律!”闵杨忙不迭地抓着少年,灰白瞳孔不由分说地将对方反反复复扫了个遍,确认其没什么大碍后才堪堪放下心。
卫豪则走到何宣身边,他看了眼男人颈侧:“老大,没事吧?”
何宣:“嗯。”
“哥。”何研律皱眉道。
“没事。”闵杨简直快被这对兄弟气笑了,“你觉得自己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本来就已经很勉强了,更不要说经此一役,男人的状况比起之前还要糟糕不少。
“你的精神识海已经千疮百孔,就像张刚从海里捞出来的破渔网,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出零碎异能,如果没有找到彻底根治的方法,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这么下去你迟早会......”
说到这儿,话语声戛然而止。
虽然他及时把话咽了回去,但形容到这个地步,那个字眼说与不说,对所有人而言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队长,你清楚自己状况的,对不对?”张阳泽最先开口道。
何宣没有说话。
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相当于变相默认了张阳泽的话。
“艹!”戎武忍无可忍的爆了句粗口,眉宇间尽是烦躁。
“是我的错。”垂头看着地面,何研律喃喃道,指关节因为用力止不住地泛白,“如果不是因为救我......”
“小律,别再说了。”何宣神色间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最听不得少年说这个。
“......”眼中仿佛有什么几欲破碎,何研律惨然笑了笑,抬眸哑声道:“哥,要是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何宣没有在那年冬天救下奄奄一息的自己,此时他应该早就成了不知躺在哪处角落的枯骨,过完这短暂而无趣的人生。
他的命是男人给的,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支撑他不曾倒下的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就像梦里男人看见他尸身时那样,如果未来某天何宣真的离他而去,他恐怕也会就地了结自己的生命,能与对方死在一处,也不枉重来这一次。
沉默中,闵杨微叹一声,冲何宣下了最后的通牒:“直到找到解决方法为止,不允许动用异能,一分钟,甚至一秒都不行。”
后知后觉地避开少年的视线,何宣嗯了声,侧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闵杨安抚性地拍了拍何研律的背。
他清楚少年的性子,如今唯一可以期望的,便是何宣能找到根治的方法,完美将这事告一段落,否则之后不论事态发展成什么样,结局都注定不会圆满。
在他们交谈时,其他人也没闲着,众人陆陆续续从藏身处出来的同时,魏英逸和几个军人正合力把陷入昏迷的余茂架至墙边,另外几人则负责处理被电成焦炭的丧尸。
“它被电死没?”
“看这样子应该死透了吧。”有人猜测道。
说归说,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依旧没人敢跟随士兵们上前一探究竟。
卫豪是他们之中最先整理好情绪的,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任务目标,他也有着相同的疑惑,于是开口道:“老大,咱们的任务目标就这么被你弄死了?这下该拿什么交差啊。”
何宣瞥了眼,道:“还没死透。”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军人将冰冷枪管抵上丧尸的脑袋,用力戳了戳,虽然被碳化的不成样子,丧尸依然发出了微弱的嘶鸣,身躯因震动掉落了不少不明碎屑,惊得旁观的人连连退避,胆子小些的甚至发出了短促的尖叫。Χiυmъ.cοΜ
“这些东西比你们想象的要顽固得多。”提及这个,何宣面上是不加掩饰的阴翳和厌恶。
想起丧尸脖颈处的数字编码,何研律抿了抿唇,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不再去看被草草裹缚住的丧尸,闵杨舒了口气,道:“速度类和闪现实在太过相像,如果我没有在它身上打上精神烙印,就是再周旋上半天,我也不会怀疑它的异能真假。”
张阳泽:“净化和治愈的关系不也是这样?”
闵杨赞同地点点头:“要是不了解其中区别,混在一块儿的确挺难以分辨。”
所以......
“茂子!”跪在战友身边,魏英逸大声呼唤着余茂的名字,“醒醒茂子,别睡!”
血流不止,青筋毕露,余茂身上的所有表现都彰显着一个既定的事实——他即将变成丧尸中的一员。
“魏哥,你就让茂子安心的去吧。”队伍中,有人嗓音哽咽道,“......出任务这么久,茂子他肯定累了,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魏英逸对此置若罔闻:“余茂,你忘记你还有一家子老小等你养吗?你要再这样瘫在这儿,媳妇就要跟人跑了,你听见没?余茂!”
“魏哥!”
离得最近的士兵大喊一声,抵着魏英逸的肩膀一把将人扳过来,语不成声道:“够了,魏哥,茂子已经回不来了,不管咱们再怎么做都已经无事于补,你......”
“你要是动不了手,那就我来。”
说罢,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就像以往无数次做的那样,装填,打开保险,瞄准......扣住扳机的手却迟迟无法做到最后一步。
手指不听使唤地颤动着,明明是重复了不知成百上千遍的动作,在这时却显得无比生疏。
以往距离五百米的目标他都能精准击中,这么近的距离,如此之大的物体目标,他却怎么都瞄准不好。
“所以,你作出决定了吗?”眼见着事态即将朝不妙的地步发展,闵杨及时开口问。
张阳泽陷入短暂的思忖:“......”
如果现在贸然暴露净化异能,不光张阳泽一人,包括他身边所有在意的人都会受到威胁,前世的灾难很可能再次重演,然而......
站在对方身后,戎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爱人的抉择。
“没什么可犹豫的。”张阳泽道,他的眼神清亮且坚定,“见死不救,绝非君子所为。”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虚无人影逐渐重叠,在闵杨关心留意的注视下,戎武摇了摇头,认真凝视着爱人的侧颜。
他知道的,自己迟早会听见这句话,只是没想到时间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他不会阻挠对方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更不会逼迫其违背本心。
这一辈子本就是偷来的,如果结局不会改变,他会在终止这段旅程前做好充足准备。
对方曾说过:“苟且偷生,不如共死。”
可他不愿。
两个人一起死岂不是太亏了,他一个人来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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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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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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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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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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