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起脑袋,视线往下一瞥,而后噌地直起身,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对不起,我没注意……”
他刚才当鸵鸟埋头下去的时候压根忘了自己现在在冷夕的眼里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只想着都是Omega便没在意。
可是在冷夕眼里却是一个Alpha,偷偷摸摸靠近一个Omega的腺体,说是无意的谁会信啊?!
顾淮予代入自己想想这个场景差点要窒息而亡了,但他又真的没那个意思,一时急得差点变结巴:“我我,我真没注意……”
“我怕你咬我,”冷夕感受到顾淮予的窘迫,心底爆发出一阵笑,但面上表现的波澜不惊还在那边添柴加火,他把头歪向另一侧,“你要不靠在这边?”
“…………”
三中校霸顾淮予,在他高二这一年十一月初的某个周四,决定单方面宣布自己的社会性死亡。
一直到了医务室门口,后面的人都还把脸闷在另外一侧,死活不起来。
“到医务室了,我放你下来?”冷夕说,说完了半天没听见回音儿,扭过头看他一眼后,又添了一句,“你可别闷死了,闷死的人尸体长得可难看了。”
顾淮予闻言终于动了,他磨磨蹭蹭,咳了一声挣扎着蹦下来,用没受伤的那条腿站定,然后故作淡定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能走啊,”冷夕拉过一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你一会儿怎么回宿舍?”
“……”顾淮予余光一扫,破罐子破摔地指着医务室大门,“我拄拐回去。”
冷夕回头一瞧,一双拐倔强地立在门口处,遗世而独立。
“行,你说拄拐就拄拐。”冷夕想笑,但忍住了,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反着跟顾淮予说话,于是他说,“那我陪你。”
“我不用你陪。”
“我想陪你。”
顾淮予没再撵他。
医生来了,冷夕给医生让位置,校医院的医生经常处理的就是这种跌打损伤,看一眼就说:“没事儿不严重,就是普通的扭伤,养两天就好了。”
不等顾淮予说话,冷夕插嘴道:“不对吧,都站不稳了,是不是得拍核磁看看骨没骨折!”
说完了他先仔细看了一眼,一张脸皱成一团,仿佛自己也跟着疼了一下:“可疼了,肯定伤到骨头了,您确定不用打石膏吗?”
“我仔细看了。”医生头也不抬,“打什么石膏,没病找病。”说着又递给他们两瓶喷剂,“一天三次,24小时内冰敷,然后热敷,这几天不要上体育课了。”
说完便把俩人轰走了。
冷夕送人回宿舍的一路都在忧心忡忡地一直念叨:“这医生靠不靠谱?咱俩还是去医院吧,我还是觉得……”
“闭嘴。”顾淮予一抬手准确的捏住冷夕的嘴,“就你事儿多,我没事了,你回家去。”
冷夕走得一步三回头,顾淮予目送他走出宿舍大门,正要转身回去,却看见冷夕又一阵旋风似的冲回来了。
然后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今天的糖。”
然后趁着顾淮予愣神间没想起来发脾气,又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走了,这回是真走了。
顾淮予有点发愣,愣过后才感觉到酒心巧克力早在口腔中慢慢化开,酒香不醉人,却一直甜到了心里。
*
冷夕回到家,冷曼宁的高跟鞋甩在门口,说明家里有人,可屋内仍是黑的。
“妈?你回来了?”冷夕一边扯下书包说话,一边去摸墙上的开关,“哎,怎么不开灯……”
灯光通亮,照亮冷曼宁一张妆容精致却泛着苍白的脸,冷曼宁光着脚,连衣服都没换,缩成一团在沙发上。
啪地一声随着刺眼的光,她抬起脸见到冷夕回家,先是一愣,而后一个箭步冲上去,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差点抠进冷夕的胳膊:“夕夕,夕夕,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她整个人的神情紧张而脆弱,像是飘在刀尖上的一根鹅毛,轻轻吹一口气儿就能断裂成两半。
“啊?没出事儿啊,”冷夕一怔,下意识看一眼时间,琢磨着也没有很晚,便奇怪道:“有个同学受伤了,我在医务室陪了他一会儿,怎么了?”
“……”冷曼宁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冷夕,嘴唇蠕动了几下,可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没事,言言刚才过来好几次,挺着急的,应该是有事情找你,你一会儿记得问问他。”
“嗯,我看着微信了,这就去。”冷夕应着冷曼宁的话,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他低头换好毛茸茸挂着兔耳朵的拖鞋,又从鞋柜上面拿了两个棒棒糖,这才啪嗒啪嗒地晃去了对门。
“言言,干嘛呢~”
冷夕门也不敲,推门便入,探出个小脑袋观察林言在干什么。
林言什么也没干,只是乌云罩顶地坐在地上,沮丧而忧郁的把头无力地仰靠在床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片死气。
冷夕差点以为他撞破了什么凶案现场,转头欲走:“……打扰了。”
“回来。”林言抹了一把脸,像个破烂布娃娃似的直起脑袋,眼睛里泛着颓败的丧,“妈的老子失恋了。”
开口即暴击。
冷夕瞪大眼睛,嘴里的棒棒糖差点儿吓掉了:“啊?”
“笑笑说我不喜欢她。”林言机器人一样重复林笑的话,耷拉着脸撇着嘴,“说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安全感。”
“我就不明白了。”林言非常郁闷,“我不想给她临时标记就是不喜欢她了?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这是尊重她行么!真是好人难当,好男人更难……”
“啧,你真是活该被踹。”冷夕闻言立刻幸灾乐祸地晃到林言眼前,“这就不懂了吧,你那套清纯路线现在已经不吃香了。”
林言直起脑袋,一脸狐疑但又充满求知欲:“你懂?”
“我当然懂啊!”可算说到冷夕的擅长领域了,他一下就来劲了,当即盘腿坐在床上给他分析起来,“来我给你讲讲啊。”
夕夕老师开讲座,虽然只有一个学生,但这学生胜在认真听讲,林言目光锃亮地看着他,冷夕甚至能品出一丝子虚乌有的崇拜来。
这一丝崇拜极大地取悦了冷夕,冷夕清清嗓子,端起范儿来:“喜欢是什么?”
冷夕上来就问灵魂问题,但他也没指着林言能回答出来,这个问题就起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他问完便自问自答道:“通俗一点讲喜欢就是想时时刻刻看着他,而且想让他也时时刻刻看着你。控制不住地跟他共情,他难过你也想哭,他高兴你也美得想上天,他受伤你心疼死了,恨不得自己也能替他疼一疼,”
说到这儿,冷夕奇异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底小小的诶了一声。
“然后呢?”而林言此刻已经有点被吸引了,忍不住追问。
“然后就会继续发展呗。”冷夕的胡思乱想被林言拉回来,心神微晃,又很快端正态度继续讲课,“继续发展就不满足于只是看着了,就想摸,想亲,想咬,想标记,想宣誓主权,想把他变成自己的。”
“你的思想怎么带颜色呢,太不纯洁了,咱们还是未成年呢。”林言嫌弃地说,但是他面上嫌弃着,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过来了,并推搡冷夕一下催促他继续说。
“所以你不想给笑笑临时标记,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你心底也确实没有那么喜欢她吧。”冷夕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声,下结论道:“也可能是信息素匹配的问题,我就没见过跟你匹配度超过50%的Omega,你总被人踹,怕不是信息素还是哪有点问题噢?”
好像被绕进沟里了的林言怒了,大吼一句:“滚!老子没问题!!!”
吼完又蔫了。
冷夕控制不住地笑倒在床上,直到他笑够了,这才起来拍拍林言的肩膀:“振作起来言言,再接再厉,好歹这次坚持了三个月,破纪录了。”
林言一枕头拍他脸上,但因为心灵创伤太大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枕头拍在冷夕脸上像是在挠痒痒。
拍完他又不服气:“你为什么这么懂?你连恋爱都没谈过。我不信你说的。”
“爱信不信。”老师的权威受到了质疑,冷夕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没有那个耐心继续陪脆弱的失恋男孩悲春伤秋,塞给他一颗棒棒糖以示安慰便走得潇洒。
林言失恋一场,啥也没得到,只得到了坑逼发小的一顿讲座和一颗甜到牙掉的糖,气得想跟冷夕斩断关系了。
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丁零一响,他拿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沈夜白。
沈夜白说:“吃炸鸡吗?”
短短的四个字本来没什么,但这人非常心机地配图一张,还是那个吊炸天的摩托,这回换六缸引擎了。
这明晃晃的炫耀对于林言来说简直就是对他脆弱心灵的双重刺激,还他妈有心思吃炸鸡?摩托车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了。
居然还换六缸了,哪来的钱,肯定是又在哪骗着钱多的傻帽了。
于是他怒回:“不去!”
“心情不好?那不吃炸鸡,你来找我,我给你看个好玩的。”沈夜白家的网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一言戳破。
林言更怒了,又一次回:“我不去!”
沈夜白便没再发微信过来。
晚上吃的炸酱面,林言秃噜着面,心里却一拐弯转到炸鸡上去了,神情发愣间还一不注意让冷夕夹走两块肉。
吃饱喝足后,失恋的事儿也没那么堵得慌了,林言看看渐晚的夜色有点心猿意马,摸出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沈夜白的页面。
他看了那张六缸摩托的照片两秒钟,而后果断蹦起来决定去找沈夜白,并看一眼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沈夜白住在银城较为老旧的区域,那里大部分是待拆迁的老房子和层出不穷的廉价出租屋。沈夜白住在一个半地下室里,地下室很大,东西却很少,林言来过几次,每次都匆匆一瞥。
可这次却不一样,他刚准备敲门,门便一碰即开。
里面的灯光昏暗,暧昧,夹杂着黏腻的喘息和烫人的低语。
而铺面而来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浓烈得呛红了眼。林言立刻便认出来其中一个带着淡淡木香的味道是属于沈夜白的雪松,而另一个味道就很陌生了,浓烈的橙香,Alpha。xǐυmь.℃òm
他一开始以为两个人在打架,可看清之后却如五雷轰顶般。
我靠,这宛如捉奸现场的一幕是怎么回事,而且他妈的,双A???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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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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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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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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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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