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过太轻易,那背叛的代价不是太轻了吗?
楼明深看着她,那双眼里充满了防备与警惕,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纵容与亲近。
姐——
他动了动唇,差点就要喊出来。
江扶月却先一步开口:“有事吗?”
如见陌生人的语调,淡漠得近乎无情。
“我去见了明聿。”他说。
江扶月表情不变,只眼底闪过一抹冷凝。
明聿肯定不会说出她的身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已经查到什么,想找明聿求证。
果然——
“我都知道了。”他看着她,灼热的目光似要将她洞穿,直击灵魂,“姐,你回来了对不对,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两行泪水从他眼眶滑落,顺着脸颊一路蜿蜒,越流越多,像开闸的洪水,根本止不住。
江扶月愕然。
在听到他说见过明聿的那一刻,江扶月脑海里预判了很多种他认出她后可能发生的情形。
或恶语相向,或剑拔弩张,甚至一决生死,再杀一次!
总之不是什么温馨场面。
但唯独没有料到,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只开口说了两句话就哭得稀里哗啦。
“姐……对不起,我知道你不肯认我一定是因为怪我,怪我引你回老宅,害死了你——”
他一边说,一边哭,然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路朝她跪过来。
昂贵的西装裤摩擦在脏污的地面,他打理周正的发型也乱了,脸上更是泪水涟涟,毫无形象。
他停在江扶月腿边,在她想要避开的时候,突然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腰,头贴在她腹部——
“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想到楼明心居然敢那么做,我叫你回家,真的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而已。”
“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不姓楼,我只要你活着!”
江扶月没动,任由他抱,看眼泪打湿了风衣,在上面留下一团深色的水渍。
她眼神冷漠,语气更凉:“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得到了楼氏,成为家族掌权人,这些都是事实。”
楼明月的死,楼明心和楼明深都是既得利益者,这点无法否认。
“不,不是这样的……”楼明深摇头,手上力道更紧,他急于想要抓住什么,可越用力,那种缥缈的感觉就越强,他觉得自己抓不住了,灵魂仿佛破开一个大洞,在一点一点被侵蚀,恐惧爬满了内心,“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琇書網
“钱给你,公司给你,命都给你。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扶月最终还是一步步退开,站到距离他两米远的位置。
他跪着,卑微地仰望,泪水模糊了双眼。
楼明深浑身都在颤抖。
他看懂了她眼中的决绝。
“就算当年的事你没有参与,但楼明心是你亲姐姐,血脉相连,我可以不恨,却做不到还像以前那样待你。”
“明深,”江扶月眼里闪过怜悯,也有遗憾,但最终都随风散去,化为平静,“我不是楼明月了,过去的二十年也无法再回头,我们……就这样吧。”
前世姐弟,今生陌路。
各自安好。
“不……不要……”楼明深摇头,“姐,你别这样,明聿等了你二十年,我也在等啊!为什么他可以圆满,我却不能?”
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知道,你最讨厌背叛……即使当年我不知情,却也无形中做了推手……对不起……”
“你不会原谅我了……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他表情恍惚,说话也颠三倒四。
惨白的脸色仿佛受到致命打击。
江扶月嘴角抿紧,对于楼明深,她无话可说,也仁至义尽。
恰好这时,一辆卡车由远及近,慢吞吞朝这边开过来。
是拖车公司到了。
江扶月:“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越过他,朝自己的车走去。
“姐——”
楼明深叫她。
江扶月回头,下一秒瞳孔收紧,“你做什么?!”
只见楼明深站在高速护栏上,脸上犹有泪痕,表情却很平静。
“姐,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还给你。”
说完,张开双臂,向后仰去,那一刻他脸上充满了解脱的微笑。
二十三年了,原来比失去她更难受的是她不认他。
她恨他啊!
“明深——”
在翻出护栏,滚落山坡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她的慌乱惊惶的喊声。
足够了……
凌晨两点,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朝中心医院驶去。
浑身染血、生死不知的楼明深被推进急救室。
江扶月坐在走廊椅子上,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静默。
她没有哭,甚至看不出任何忧伤或悲痛,但她单薄地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凄冷。
“月月——”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传递着热度,让她眼珠子动了一下。
目光聚焦,对上谢定渊担忧的双眼。
她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
“什么都别说,我已经知道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处理好警方那边的相关事宜,拖车公司的人也都给了封口费,消息也第一时间对外封锁。
他把一切处理好了,才来到她面前。
从路段监控和拖车公司目击者的口供,他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却唯独想不明白,楼明深为什么会在江扶月面前痛哭流涕,不惜下跪,甚至在她面前自杀。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把江扶月拥进怀里。
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单薄的后背,一点一点传递热量:“没事了……”
明聿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女孩儿靠在男人怀里,是绝对依赖与信任的姿态。
男人则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眉眼写满温柔,入目尽是疼惜与怜爱。
印象中,无论是以前的楼明月,还是现在的江扶月,她都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更别说安慰。
只有弱者才会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那如今呢?
她那么安心坦然地靠在谢定渊怀里,仿佛巨轮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原来……
不是她不想停靠,而是从前没有足够宽阔的港湾能让她驶入。
她靠不了,便只能一往无前,踏碎风浪。
明聿笑了,嘴角泛着苦。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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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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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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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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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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