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长病床前,勒斯有些惊讶。
老人轻咳两声,目光坦然道:“没错,这个宝库,以后就归你个人所有。”xǐυmь.℃òm
“那么……代价呢?”
这世间万物,且由等价交换,勒斯很难相信议长这是在做慈善。
“代价这个词,或许有些不适合,但我确实有一个请求。”
“请您先说说。”
老议长真诚的请求道:“我希望能在将来诺亚遇到过不去的难关时,你能伸一把手,别让这个国家,真的灭亡。”
这个条件并不出乎勒斯的意料,能让老议长在临死前还特意提出的交易,必然是关乎这个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诺亚。
而没等勒斯开口,老人又说道:
“这个宝库里,有一批嗜血石。”
勒斯笑了。
但他笑得不是那些自己心心念念的抗能量材料,而是议长这种价码,本身就代表着,他对于自己是否会答应这件事抱有些许消极态度。
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不说,而是等到勒斯亲自去宝库后,发现里面的那些嗜血石。
那样的话,肯定更有意思。
“我说议长阁下,您就这么不确定,我到底会不会为了这个国家站出来吗?”
“是的。”老人坦然点头。
虽然他与勒斯只见过几面,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勒斯的了解很少。
从布兰提斯的那场瘟疫开始,夜影就已经在关注这个年轻人了。
而这么多年的观察下来,老人也对勒斯有了不少了解。
这个年轻人,心中对诺亚王国并没有多少归属感,做事一贯以自身利益为先,他从入职当年的第七处开始,就已经在以权谋私,经营着自己的势力。
但老人放纵了这种行为,因为爱不爱国不重要,有用才重要。
他很清楚,在凯隆西境的战争结束后,王国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勒斯的东西。
这个可以击杀九级骑士的顶尖强者,对于王国的支持逐渐变得可有可无。
而在这风起云涌的大陆,诺亚王国却需要一切能够守护自己的力量。
老人知道一味与勒斯谈感情,最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才选择了如今的方式,用利益和感情,一起来留下点情分。
勒斯差不多也能猜到老人心中内心的想法,他的回答很快,也很直接。
“那就这样吧。”
说着,他拿起老人手上的卷轴,转身离开了房间。
老议长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疲惫的靠在了枕头上,长长舒了口气。
他的身体想要支撑他说这么多话,已经属于超负荷运转了。
刚德列夫全程看完这件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反倒是老人自己,竟然又勉力张口道:
“知道我为什么选他吗?”
刚德列夫沉声道:“他现在就比我强了,以后估计会更强。
但魔法师这个群体,很快就要影响整个大陆。
到时候是好是坏,其实还不一定。”
当年骑士刚诞生的时候,人类文明还处于较为蒙昧和落后的年代,那时候以武为尊,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没人能有意见。
但就算在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千百年后,在人类第一个帝国濒临末期之时,还是逐渐爆发了骑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剧烈矛盾。
因为文明的进步,让大家无法继续容忍绝对的压迫,反抗心理开始出现。
直到双方斗争了上百年,最终才缓缓融合在一起,形成如今相安无事的局面。
而刚德列夫料定,随着魔法师的逐渐崛起,再加上勒斯这个实力强大的领头羊存在,这种事情可能再一次上演。
“以后的事情,就交给后面的人来解决,这个我就管不到了。”老议长幽幽道。
至少在眼下,勒斯和他麾下的魔法师们,是诺亚王国除第一军团以外的又一顶尖战力,也是对抗外敌的最佳人选。
诺亚王国需要魔法师们的保护,而他想做的,便是加一层保障,让勒斯更甘心为此付出努力。
刚德列夫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和如今的老友谈论这种问题。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啧啧。”老人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事想做……”
……
议长家一楼客厅。
当勒斯从二楼走下扶梯,阿凯奇、邓普等人的目光便跟在了他的身上。
亨利更是快步走上前,急切问道:
“议长阁下还有机会吗?”
勒斯默默摇了摇头,道:“常年的脏器损伤与过度疲劳,我没有办法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叹息,亨利更是背对大家单手拄着墙面,浑身颤抖。
勒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客厅中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他旁边正是王室的邓普亲王,此时他轻声开口问道:
“海上的事情怎么样了?”
曾经游历多地,见惯了生死的邓普,并不会轻易被谁的死亡产生太多情绪影响,他更关心王国内的一些实际问题。
就比如对海岛联盟动兵这件事,他一直觉得太仓促了,担心出什么状况。
“虽然遇到点麻烦,但如今已经解决了。”勒斯回道:“在我们收到消息时,海军舰队已经登陆了抵抗势力的最大根据地,剩下的边角料,大概要花些时间去逐一清理,但也不过是费点功夫罢了。”
邓普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以后咱们王国沿海,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阿凯奇也用颇为虚弱的声音说道:
“海岛联盟的商业价值其实不小,那些海产和特殊香料,一直在内陆市场很是紧俏。
如果咱们抓紧点时间,倒是可以在战争阴影还未笼罩各国之前,狠狠赚上一笔,并用来囤积战略物资。”
他在凯隆受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反而身体也逐渐不太好了。
听到这位王国财政部长开口,勒斯突然想起来问道:
“凯隆那边的粮食收购情况最近怎么样?”
当年伊莎贝拉所答应的条件中,可是有专属粮食贸易区以及部分地区农作物优先购买权的。
阿凯奇微笑道:“那位议长女士相当配合,今年咱们的面粉库存达到了三十年来的顶峰,足够全国人民吃两到三个月的。”
对于一个千万级人口的国家来说,这种粮食存量,已经非常充足了。
毕竟全国颗粒无收或者到处没面包吃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这还真是要感谢当初勒斯先生与老元帅的努力,掌握了凯隆一大片产粮地,咱们的人民终于能从饿肚子中彻底走出来了。”坐在轮椅上的平民派领袖伍列普笑道。
勒斯对此轻轻颔首,但却并没与其说些什么。
因为当年玛丽莲娘家出狱后遭到激进民间组织的袭扰一事,他对平民派这些人一直抱有恶感,尤其是眼前这位有些虚伪的老人。
而他唯独没跟伍列普搭话的行为,也让客厅内的气氛略显一丝尴尬。
邓普亲王性格还是不错的,不想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人闹出什么不快,随即接话道:
“话说刚德列夫怎么还没下来?”
“估计是他们两个老友在缅怀过去吧。”伍列普自己下了台阶。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老元帅正好出现了。
他缓缓走到客厅内,神色难掩悲伤,沉声道:
“议长的最后一个吩咐,明天他要去决议大厅开会。”
……
第二天早上。
位于坎达拉中心位置的决议大厅,此时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苏醒。
高耸巍峨的大殿屹立于天空之下,被晨光染成一片金黄。
而今天,这里还有一些特别的变化。
在那通往决议大厅正门、总计九十九级石阶上,每隔三级台阶,两侧便站了一名手持国旗仪仗的肃穆士兵。
而石阶中央,更是铺上了一条长长的鲜红地毯,上面铺满了议长最喜欢的茉莉花瓣。
此时,第一层石阶下。
议长独自站在这里,岣嵝而虚弱的身体,此时全靠手中的拐杖支撑着。
他今天穿着一身暗红底色的长袍,外套无袖黑色风衣,其上两道从衣领延伸到衣摆的金丝绣纹,彰显其大气内敛的格调。
这是他成为王国议长后,第一次召开全体议员会议时穿得衣服。
仰头望了望最高处的决议大厅,老人拒绝了身后所有侍从的搀扶,缓慢而坚定的迈出了第一步。
“嗯哼!”
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此时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时间,剧烈的疼痛每时每刻不再侵袭着他的大脑和神经。
哪怕只是迈出一步,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出冷汗。
但他却没有退缩,咬紧牙关一步步开始缓缓登阶。
每个议员如无特殊情况,必须在来开会时徒步走入决议大厅,这是老人当年立下的规矩。
这些年来,无论他身体变得多么不好,他也从未在来这里开会时,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他不想在临死前还要破了自己定下的规则,让人在死后诟病嘲笑。
‘滴答!’
‘滴答!’
汗水不断从额头滴落,身体传来的疼痛愈发强烈难忍,但老人从未放弃自己的想法。
他反而感觉自己如今的精神,是近些年来最好的时候,身体也充满了力量。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半个小时过去,老人终于登上了第九十九级台阶,并来到了决议大厅门前。
此时这座宫殿中门大开,红毯直接铺到了全体议会成员开会时才启用的神圣裁决厅门口,两侧还站着一旁手持长号、身穿红色礼服的军乐手。
当老人迈进大厅的第一步,慷慨激昂的音乐声顿时响起,裁决厅的大门也被缓缓打开。
“议长到!”随着门口礼官的通传,老人一脸感慨的朝前方走去。
此时裁决厅内,所有议员悉数到场,所有人站姿笔挺,一脸肃穆,将自己的目光聚集在刚刚进来的老人身上。
老人微微一笑,分别朝过道两侧的议员们行礼致意,然后走到了会议厅中央那张最醒目的高脚椅前。
勒斯、刚德列夫,还有其他几位上议员正站在两侧的次席前,朝老人微微鞠躬,以表对他议长权威的尊敬、更是对其本人的尊敬。
议长与他们一一对视,清澈的目光中蕴含着极度复杂的情绪。
“诸位,很高兴与你们共事。”
“我们也同样荣幸。”
整理了下仪容和领结,他表情庄重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他面前的台桌上,被他用了几十年的木槌仍然摆放在那里。
随着干枯的手掌将其握住,一声脆响在大厅内响彻回荡。
“现在,开会!”
……
七天后,决议大厅后面的一块草地上,聚拢着不少大人物。
那天的会议,随着老人用走形式的流程宣布接任自己议长位置的人选,并得到全票通过以后,他便直接在那张庄严的高背椅上离开了人世。
经过一周的吊唁,他在今天终于入土为安。
埋在决议大厅后面,是他的遗愿,他想一直看着这里。
棺椁下葬、一束束菊花和兰花被放在墓碑前,随着众人的鞠躬缅怀,他也将这一刻开始长眠与此。
关于他的墓志铭,由于其无儿无女,也没有任何亲人,所以是由刚德列夫来书写的。
整个墓碑上除了生猝年和名字外,只有中间的一行话语。
“这是一个不合格的挚友,这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领袖。”
在最后的悼念接近尾声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知是今年雨季来临,还是上天在为其哭泣。
勒斯漫步在雨中的街道上,神情有些阴郁。
老议长虽说当年对他隐瞒了北线战争的真相,但绝大多数时候,他对勒斯魔法事业的支持与照顾,可以说是倾尽全力。
这让勒斯对于老议长的死,不禁有些感怀和悲伤。
毕竟,那是个在自己成长道路中助益极大的贵人。
而就在他在这压抑的大雨中默默缅怀那位老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前面的街道上。
一身黑色西装的亨利,正透过车窗看向勒斯。
“什么事?”
“我可能要与王室起些矛盾。”
“具体点。”
“以后诺亚不再叫王国了,这个名字有些不伦不类,还有就是决议大厅门前的卡尔一世雕像,我想换成老师的。”
“我没意见。”勒斯的话语,随着他的身形一起瞬间消失在亨利的视线中。
而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亨利也开始了自己上任议长来的第一个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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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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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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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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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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