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原本安静的村子仿佛都活了过来。
维修店的门口堆满了鞭炮,噼里啪啦声震耳欲聋,两个小家伙躲在门后面想看又害怕。
家里来了许多不认识的陌生人。
张陆军拉着何四海给他一一介绍。
何四海虽然不太喜欢,但是也没抗拒,礼貌地跟众人打着招呼。
隐隐的疏离感,大家都能感觉到,只当他是因为才刚回来,性格内向,认生而已。
何四海的感官非常敏锐,看着眼前这些人,虽然满脸笑容,欢欣愉悦,但是真正的发出内心的没几个。
这让他想起奶奶去世的时候,没有几个表现出来悲伤难过,即使表现出来的,也如同“小丑”一般,表演一番走个过场而已。
现在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鞭炮从维修铺门口一路放到祠堂前的广场上。
此时的祠堂门口摆满了圆桌,一副喜庆的模样。
甚至还拉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回家的话。
“小舟,怎么样,还不错吧?”老叔过来,拍了拍何四海的背,一副熟络的模样道。
何四海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很不错。”
然后转头,把目光看向旁边的简易棚。
厨师在那边忙得热火朝天,几位妇女一边说笑着一边帮着忙。
灶台前,一位老人正站在那里,看着锅里热腾腾的饭菜,露出怀念的神色。
察觉到何四海在看他,他笑着转过身来,然后向他走了过来。
“本来我还想过两天再来找你的,可是,我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老人走过来说。
“你之前见到过我?”何四海疑惑问道。
“是张建国老先生告诉我的,他让我等几天再过来,可是我实在是等不急,只能失言了。”老人说道。
“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何四海问道。
“就前几日,我看他行色匆匆的,有些好奇,就跟他闲聊了一些。”老人说道。
何四海闻言有些恍然,难怪那天张建国回来说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那么你的未了心愿是什么?”何四海直接问道。
“我的心愿,就是想跟我儿子说几句话,告诉他,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振作起来,别灰心,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人闻言喃喃地道。
“你儿子?”何四海有些诧异问道。
看老人年纪,他儿子应该也不小了,这些话还需要老人特地来叮嘱吗?
“对啊,我儿子,他叫李元嘉,今年已经四十有一喽。”老人说道。
……
一个月前。
“李哥,大家叫你一声哥,是因为你年纪大,你还真当你自己是哥了?上线计划上周我就跟你说过了吧?到现在,功能都还没能完善,你就这么做事的吗……”
比李元嘉小了整整小一轮的年轻主管,像训狗一样训斥着他。
李元嘉觉得甚是委屈,辩解道:“我能做的也只能这些了,里面的功能需要程序开发,程序没能跟上进度,我也没……”
“说你你就推卸责任,程序有什么错?程序每天有多少事你不知道吗?他们也没闲着,做之前不能先沟通一下吗?”
“可是……”
“还狡辩,还狡辩,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的?能干就干,不想干就滚蛋。”主管打断他的话道。
李元嘉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却一句话不敢反驳,他这个年纪,真要甩手不干,又能去哪里呢?
没了这份工资,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维持下去?
主管见他不说话,稍稍消了一点气。
“自己去跟程序沟通,尽快把功能给我完善,下班前给我一个结果,不要让我教你怎么做事,都这么大的人了……”主管一脸不屑地转身离开。
李元嘉默默地坐了下来,蜷缩在椅子上,尽量低着头,躲避着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异样眼光。
他仿佛能听到同事们从心底发出的嘲笑声。
他们仿佛在说。
“真是个废物。”
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老婆打来的。琇書蛧
他没敢立刻接,慌忙拿起手机去了卫生间。
“喂,老婆。”
“我带儿子在购物广场这边,你下班直接过来这里,我们一起逛街。”
“这个……,我晚上要加班。”李元嘉面露难色地道。
“加班,加班,天天都加班,我们好不容易出来逛一趟,真扫兴。”
然后不等李元嘉解释,电话直接挂掉了。
看着黑屏的手机,李元嘉愣了一下,心里莫名的烦躁。
鼻子嗅着厕所里的臭味,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臭的,让人恶心,想吐。
但是最终他还是无奈地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
“老婆,你带儿子先逛逛,等我加完班,我就去找你们。”
然后如同石沉大海没了声音。
李元嘉想了细想,发了一个188红包,补充了一句,“吃点好吃的。”
红包很快被收取,他也很快收到了回复。
“不用。”
很平常的两个字,却让李元嘉有种心凉的感觉。
想了想,重新输入“我很快就……”
但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删掉,收起手机,打开厕所的水龙头,招了一点水,抹了抹脸。
昏沉沉的大脑仿佛感觉到清醒了一些。
重振精神的他,回到座位上整理了一下资料,立刻转身去找程序沟通项目开发上线的事情。
“真的没时间,你看我这,多少事情排队等我处理,而且你这事优先级又不高,急什么急?别打扰我工作好不好?”程序一脸不耐地驱赶着李元嘉。
“我不急啊,可是我们主管急啊,帮帮忙,晚上我请你吃饭。”李元嘉苦笑道。
“他懂个屁,你让他来跟我说。”程序头也不抬地道。
“可是……”李元嘉知道,主管来了也没用。
程序就是公司里的老大,除了老板,谁也不屌。
李元嘉真要找主管出面,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
“哥,帮帮忙,这事我也知道,可是我也实在没办法。”李元嘉几乎哀求道。
程序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行吧,晚上加班我帮你弄一下。”
“谢谢,谢谢。”李元嘉一脸感激地道。
“真搞不懂你们主管,距离国庆节还有一个多月呢,急什么急?”
“早点弄好,要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还有时间做个备选方案。”李元嘉赔笑道。
可是程序已经低头忙活自己的了,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李元嘉本还想问问能不能现在就弄,他还想早点下班看看能不能赶得上老婆孩子,可是见到此情此景,只能又咽了回去。
无奈地转身,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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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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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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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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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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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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