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不快点穿过这片海域,长生可就要真憋死了。
再快点,再快点,还没看到阳光,为什么还是黑的。
扶在南生背上的长生,他的意识正慢慢消散,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布时的样子。
他的手脚被铁链铐着,睁着湿漉漉,却充满惊恐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可怜而又可爱。
他求自己救他,他抱着自己腿喊救命,样子卑惨而又可怜,却又带着点欢喜。
自己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看着这个明明很卑贱,却顽命似小草般的大男孩,他是嫉妒的。
因为,眼前的大男孩,让他想到了自己被抛弃时的样子。
那时的自己,瘦弱苍白,就这样子无情的被抛弃在大雨中。
磅礴大雨中,长生看着头也不回的女人,张嘴想要喊‘妈妈’,可是他喊不出口,也抬不动脚。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消失在磅礴大雨中。
再看着身边人来来去去,看着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而过,却没有一辆车子是停下来接他的。
他自大雨中,已直线的方式,后退到电话亭中,蹲下,抱着小小的全身湿淋淋的自己,直直的盯着女人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心中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回来找自己,他只是固执的想要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大雨停后,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天边出现彩虹。
彩虹的颜色真漂亮啊,就如女人给自己买的棒棒糖,哄着自己离家上了街,然后站到这里。
雨后的街道也清晰的很,每一处都显示着漂亮二字,就连那些男人女人脸上的笑容,都充满欢乐。
小孩的嘻笑声,打闹声,欢声笑语交奏成一首欢快的曲子,响在他耳边。
有人来电话亭打电话,驱赶他离去,可他任由对方拉扯着,就不移动,努力蜷缩着自己小小的身体,拽着地上露出来的拉环,死也不松手。
路人不再驱赶他,打完电话走人。
他听着他们各种各样的心声,看着他们对自己露出形形怪怪的面容,然后接过他们送来的零食。
他就蜷缩在电话亭里,待了三天。
三天!
那个抛弃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出现,他孤独无助害怕,却连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第四天,有一个中年男人来到电话亭,打完电话后,让他跟他走。
长生没有犹豫,站起身牵着中年男人的手走了。
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要自己的他,现在有人要了,他该感激对方的,哪怕让他讨饭,至少他还有一个归去处。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长生的师父,自己这个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师父说他得了治不好的病,很快会死去,所以取名叫长生,他会治好他的病。
师父还说,长生的命很硬,明明都得了这必死的病,为什么还能一个人在电话亭里,靠着别人的救济活下来还没发病。
真的是一大奇迹。
长生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跟着师父,师父去哪他去哪,师父让他学什么他就学什么。
只要看到师父高兴的笑脸,他便很高兴,很欢喜。
师父为了调理他的身体,天天把他泡在药浴里去,让他这个本是短命的崽,慢慢的好起来,然后好了。
除了师父,长生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因为一旦他对谁好,那是真的对他好,是付出了真心的。
可那些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真心,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付出后的失望。
就比如他治好的小动物,比如,他治好的那些病人。
一个个嘴上说的不知有多好听,待以病好了,转头就离去,哪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只不过是把他当孩子般哄骗着。
长生长大了,越大越漂亮,越大越冷漠,越大越清心寡欲。
直到遇到萧北他们,看着他们明明身受重伤,却还是勇猛的冲在前方呈。
长生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原因吗?
萧北说道,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长生不想应承这句话,可是他却想看看,没有医生救的人,在战场是如何挣扎着活下来?
是不是如那些来乞求他治病时,可以发任何誓言的那些人一样,待到病好后,就跑的连鬼影子也不见。
长生带着冷漠的心,跟着北少去了战场。
看着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长生的怜悯之心被唤起一点点。
那些爱幕虚荣的人可以不救,但保家卫国者可以救。
这一跟就是五年,再也没有和萧北他们分开过,直到遇到眼前这个楚楚可怜,没骨气拽着自己裤腿,想要让自己救他的大男孩。
长生真想一脚踢翻他,然后告诉他自己不救他。
可他的眼睛那么干净,干净到长生看到了自己以往的罪行,干净到长生不敢看他的眼睛。
长生明明是想要躲避他,可最后却对他点头了,他答应救治这个叫阿布的少爷郎。
他身体里确实有毒,毒性也确实很强,他也确实没研究出解药来。
可他却研制出了,可以压制少爷郎的药来。
可他不想给对方,他想看到这个少年郎被痛苦折磨时,乞求自己,哀求自己,哭求自己时的那个样子。
那会让他感觉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让他有种错觉,那时的自己也是有人对他伸出援手,让他觉得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他明明很讨厌阿布那双眼睛,可却时时刻刻都想看到他。
看到他喊自己名字,看到他见到自己双眸发亮的样子!
“长生!”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长生微微睁眼,看到那个眉眼带笑的大男孩,朝自己游来:“长生,你行的!”
长生微微颤抖着睫毛,想要喊叫却张不开嘴,想要伸手拉住他,他却突然后退,离自己越来越远。xǐυmь.℃òm
“长生,你骗我!”
阿布痛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嘶吼着:“长生,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就是要抛弃我,你却要骗我!”
长生微弱的动动唇角:“我没有!”
可张开的嘴,灌进去是冰冷湿咸的海水。
阿布游走了,同时,也带走了那道照亮长生的那束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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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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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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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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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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