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份熟练,是源于习惯,而并非记忆。
顾九辞怔怔的打量着大魔王精致的脸,一时心情复杂。
“不合胃口?”
男人俯身凑近她,一边伸手用指腹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饭粒,一边温声询问。
“没有,我只是不太饿。”
顾九辞含糊的扯了几句,男人的表情却正色起来。
“有心事。”
用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疑问语气。
“嗯。”
顾九辞无法掩饰,索性坦白的承认。
这些菜还有吃饭的这个位置,甚至两人现在坐的椅子方位,都和他们梦境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大魔王没有丝毫的想起来,甚至连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顾九辞心底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她想安慰自己,却又控制不住的难受。
她原本也以为想不起来不重要的,可是她错了。
往事和记忆,分量深重。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他明明还是那个大魔王,却再也不能同她感同身受。
她凝望着他的脸,却只有她记得那些情深和愧疚,她想替曾经的自己道歉,却得不到曾经的他,那份回应了。
她终究是欠了曾经的他太多,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
无边的孤独把人包裹,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澈哥哥,这里有点闷,吃完饭我们去散步吧?”
“好。”
男人当即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她不想吃,他也没有胃口。
……
还是那条满是小石子的路,下过雨后的小道,透着青草的香气。
帝京夏天和秋天的转换特别的快,总是一夜之间,气温骤然变化。
一阵山风吹过,顾九辞下意识的缩起了身子,而下一秒,一直宽大带着温热的手牵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m.xiumb.com
“冷?”
“还好,待会儿到了植物园,暖棚里面会暖和许多的。”
顾九辞仰头冲着男人笑了笑,感受着他的温度,似乎心情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小路不长,远远的就看到了植物园三个大字。
这次的招牌甚至修剪的比上次更加的清晰精致,看来那个包工头的确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这里……”
顾九辞正要拖着大魔王往里走,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底透露出迷茫。
“怎么了?”
顾九辞挑眉观察着霍明澈,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希望,难道……
“我们是不是来过?”
这一霎那,顾九辞的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她好像大声回答他,可又怕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好小声的试探。
“来过,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好。”
霍明澈点头,顾九辞的心从这一刻开始加速的跳动,难道老天爷可怜她,奇迹要再一次的发生吗?
她脚步有些快的拉着霍明澈往植物园里走。
虽然外面已经是初秋,可是温室内的花草仿佛还在夏天,放眼望去是纯白的南山风铃草,无数细小的花朵连缀成海洋,犹如仙境一般。
“澈哥哥,这个地方,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顾九辞忐忑的望着霍明澈,连声音都禁不住带上了一丝丝颤抖。
“我……”
霍明澈幽深的眼眸逡巡四周,试图找出一些记忆,然而……他的眼眸最终没有因为什么而发亮。
他怕她失望不肯说,可是顾九辞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有些难受的低下了头,掩饰自己脸上的难过,不让大魔王看到。
那种带着希望又跌入绝望的失落,原来比一开始就绝望更加让人煎熬。
“前面那对小情侣,这里可是私人植物园,看看可以,别动手动脚啊……”
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甚至连话都和梦境几乎相同。
两人转过身,只见园丁奶奶带着草帽,迈着蹒跚的步伐朝着他们走过来。
顾九辞率先开口。
“奶奶,是我,阿辞。这位……也是你认识的熟人。”
“原来是阿辞啊,我还以为是陌生人……”
奶奶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笑,然后才仰着头看向大魔王,待看清了他的脸时,园丁奶奶脸上的笑意更加放大。
“霍总,你终于来啦?今年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啊?”
“你认识我?”
霍明澈目光淡漠的扫过园丁奶奶,淡声询问。
“啊?你不认识我了?”
园丁奶奶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消失,而顾九辞的心仿佛像被人用铁锤狠狠的敲击了一般,钝钝的疼着。
“呵呵呵,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年迈的园丁奶奶尴尬的笑着为自己打圆场,可她脸上的表情终究掩饰不了的心寒。
顾九辞连忙替大魔王解释。
“奶奶,您千万不要误会了,澈哥哥被坏人下了药,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仅仅是您。”
“什么?被下了药?到底是什么心肠歹毒的人,竟然干出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
园丁奶奶生气的开口,随后又担忧的望着顾九辞。
“那霍总还记得你吗?”
原本,奶奶的话是出于担忧和关心,可是……这句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扎在了顾九辞的心口。
“他……”
他忘记她了。
此刻,顾九辞清楚的感受到从前的大魔王,是带着怎样的绝望活着,原来是这样的痛!
“小九儿……”
男人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眼底的孤寂和悲伤刺的他心口撕lie般的疼,他下意识的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愧疚的开口。
“对不起。”
“不!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全都是林舒静的错!要是我早点发现她的阴谋,我们也就不会……”
顾九辞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突然看到大魔王额头青筋暴起,甚至痛苦的闭紧了眼睛,身体宛如纸片般摇摇晃晃!
他在逼迫自己回忆!无数的记忆冲击他的大脑,撕扯着他的神经!
这种几乎要把自己撕lie的痛,她太明白了!
“澈哥哥!”
顾九辞立刻反手拉住霍明澈,大声呼喊他。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你会崩溃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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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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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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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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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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