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继续朝着小镇进发,一路上殷长夏沉默寡言,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殷长夏时不时的瞥向离他三米远的boss……
老婆竟是个男人!
老婆比他还高大!
心情变得凝重,犹如这被乌云遮蔽,阴沉沉的天空。
十几分钟的路程后,已经快要抵达小镇。
遥遥望去,便能见到小镇那朦胧的轮廓,和古朴阴森的建筑。
此时耳畔又响起了机械音——
[boss必须待在祭祠内,鬼宴才能开启。]
[请凶宅主人操控boss,尽快前往祭祠。]
若是无法开启鬼宴,怕是时间全部耗光,所有新人都得不到号码牌!
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全体抹杀!
自从殷长夏继承凶宅、需要育成boss后,自己就仿佛成了游戏的一环,如今连鬼宴的开启都需要他了。
殷长夏脸色微变,总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关键。
然而思来想去,还是得不出结论。
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太过分神,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得尽早开启鬼宴。
可操控……他要怎么才能操控?
殷长夏小跑到boss面前,用打着商量的口气说道:“我没了尸油,可能无法参加鬼宴,你先一步去宅院探查好不好?”
boss:“……”
见boss完全不乐意,殷长夏想起boss结冥婚都是挑了个男的,难道真的是基佬鬼?
不,自信点,去掉难道!
殷长夏满脸的纠结,决定牺牲自己的美色,充当一回甜言蜜语小骗子:“老、老婆?”
boss咬牙切齿,恨得眼睛都快红了。
为了不在殷长夏面前待着,他竟真的飞快离开。
反正都是煎熬,两害取其轻的道理,傻子才不懂!
殷长夏摸着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无比凄苦的呐喊:“看来boss还得哄,得叫老婆才帮我办事。”
那他以后,莫不是得一直叫老婆了!?
惨!
boss尚未走远,听到这话差点又发了飚。
怨气污浊了周围的树叶,被染成了焦黑的色调。天是暗的,他一袭红衣站在那边,仿佛时间都静止,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殷长夏高举着手里的红线,一脸真诚的说:“老婆,就拜托你了!”
boss咬牙切齿:“……”
拜托?那就不要牵红线!
他疯了一样的想杀了殷长夏,却又碍于红线强行忍住。
只是那时而停留在殷长夏身上的目光,却显得更加阴冷,仿佛下一秒就要凶恶的撕裂他的身体一般。
殷长夏浑身打颤,再一次认清,‘鬼都是可怕的’这个事实!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线,这才安心不少,心道鬼宴总算可以开启了。
—
两人就此分开,五分钟的路程后,殷长夏也抵达了小镇。
大雨霶霈,白雨如跳珠,连成庞大的雨幕。
古老的建筑伫立雨中,一切显得荒芜破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死气沉沉。
小镇张灯结彩,是用来庆祝喜宴的。
然而这上面用的并非红色的绸缎,而是一圈圈白布,上面用白底黑字,同时写着‘奠’和‘喜’。
最诡异的是,丧事和喜事竟在同一天举办。
[报名倒计时:02:11:04。]
时间已经不多了,殷长夏躲在脏污的小巷当中,忽然听到街道另一头传来鞭炮和锣鼓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竟发现带着喜怒哀惧的四个面具人,将那口赤红的棺木抬了起来。
街道上布满了人,成群结队看不到尾。
然而里面全是老人,完全看不到一个年轻人,他们脸皮满是褶皱,却强行露出笑容,偏要做出喜庆的模样。
可再怎么喜庆也是抬棺!
这样的画面,只教人心惊胆寒。
恐惧在老旧的街道蔓延,仿佛喜怒哀惧四个面具人的每一步,都是扭曲的,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殷长夏脸色难看的注视着这一幕,忽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唐启泽!
唐启泽压低了头,缓慢的跟在队伍后方。
“吉时已到!”
那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用来庆祝的唢呐声中,伴随着无数鬼鸣!
他们眼眸弯弯,上牙碰下牙,只剩下骨头咔咔咔的声音,以此来伪装成笑声。
抬棺的喜怒哀惧四鬼停了下来,队伍当中,有一人死死低着头,护着怀中所剩不多的香,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停下了脚步。
烟丝袅袅,迅速燃烧起来,全都集中到了前方,喂养到了喜怒哀惧四鬼的身体当中。
手里的香不够!
那人瞪大了眼,根本没料到会这样:“不,不……”
香,熄灭了。
那股味道,便再也掩盖不住。
寂静之后,便是发了疯似的声音——
“有活人混在队伍里!”
“活人!?”
“哪里有活人?吃了他!”
殷长夏浑身发冷,连唐启泽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冷汗侵湿了后背,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无数的手掌朝着那人涌出,宛如在讨食张着大口的鱼群。
而那人,竟当真被众鬼撕扯致死。
殷长夏震惊的注视着这一幕,顿时恶寒不止。
难怪唐启泽会说,用尸油混入鬼宴是上策,而燃香却是下下策。
因为燃香需要人的精气,那香……根本就不够鬼吃!
街道一片狼藉,只剩下碎肉和内脏,以及混杂在雨水中的鲜血。刺鼻的血腥味,连同泥土的味道,一同弥散在空气当中。
棺材被抬入了宅院内,队伍也进入鬼宴。
殷长夏仍是全身僵硬,躲在离鬼宴场地极远的小巷当中,不敢有任何行动。
害怕……怕自己会变得和那个玩家一样。
他不知等待了多久,都没见着boss回来,反倒是时间越来越近。当时操控boss进入祭祠,一方面是想开启鬼宴,另一方面的确是想让boss去找找号码牌。
[报名倒计时:01:57:44。]
不到两个小时了。
殷长夏手心都是粘腻的冷汗,耳膜里满是那密集如鼓的心跳声。
内心陷入了挣扎,他是真的怕鬼,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不能这样等死!
思来想去,殷长夏还是打算冒险,得找个办法混入鬼宴!
小巷后方却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谁?
殷长夏回过头,便瞧见一个青年,他鼻梁上戴着金丝眼镜,衣着彬彬,带着股文弱的书卷气。
“你没看到那些人全都是脚尖垫地,他们都是鬼魂,你还想直接从大门进去!?”
殷长夏上下打量着他:“玩家?”
那人点头:“我叫徐默,跟我来!”
殷长夏眼神微闪,便跟着徐默一同来到了小巷的另一头。
徐默:“你也注意到那边了吧?原本人是看不见鬼的,只有拥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但阴气浓郁到极点之后,所有的鬼都会被感知到,可见这里面有多危险。”
他们穿过狭窄的甬道,亮光渐强的时候,便瞧见了一个小门。
没想到这里直接连通了鬼宴主宅,只不过是偏门。
建筑被树林遮挡,将那坚硬的轮廓都柔化了许多。
附近聚集了许多玩家,见徐默领人过来,脸上皆是不善的表情。
邱平不满:“徐默,不是让你去看宴会有没有开始,你怎么捡人过来?”
“棺材被送进去了,鬼宴已经开始,我并没有偷懒。”
徐默推了下鼻梁的眼镜,表情显得公式化,“再说了,都是玩家,会有三个问题的提示,多一份情报就多些手段。”
邱平翻了个白眼:“什么多些手段,就他这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恐怕跑都跑不过别人!我看是多个拖累。”
徐默:“邱平!”
邱平恶狠狠的撞了下殷长夏,完全没把徐默的警告放在心上:“别挡老子的路。”
殷长夏倒退了好几步,本想稳住身体,结果还是摔在了地上。
邱平越发轻蔑:“哼,垃圾。”
殷长夏皱眉,眼神里满是冷意,抬头注视着邱平。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只差一个火苗就会彻底燃起来。
正当其余玩家纠结要不要阻止时,老旧的偏门‘咿呀’一声,被缓缓打开,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迎将手牌丢给了邱平:“接着。”
邱平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周哥,这么快就拿到了?”
周迎的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瞳紧紧一缩。
他足足愣了五秒之久。
邱平顺着周迎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他也是玩家,徐默刚带过来的。要是周哥觉得是拖累,我一定把他腿给折了,绝对不妨碍我们……”
周迎表情难看,正要开口,他身后的人便立即发话:“你敢!”
邱平把腰压得更下去,双手来回搓着,做出谄媚的表情:“这……是我的办法太血腥了,让纪小姐害怕了?”
纪今棠气愤的说:“周迎,管好你的狗。”
邱平脸色微微扭曲,如果不是周哥喜欢纪今棠,他才没这么好的耐心。
这可是周迎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讨好不行啊。
可如今纪今棠却硬生生打了他的脸!
他不得不讨好的对象,竟然在维护这垃圾?
周迎:“别吵了,先拿好手牌,可以伪装成鬼宴的下人!”
几人将手牌分了分。
殷长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
在触碰手牌的那一瞬间,脑海响起了机械声。
[已获得鬼仆手牌,是否支付阳寿一个月?]
殷长夏:[是。]
[鬼仆手牌已生效,可隐藏活人身份。]
没想到支付一个月阳寿,才获得了进入鬼宴的资格。
殷长夏闷咳了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如今他只剩下一个月的阳寿了。
纪今棠三两步跑了出来,埋入殷长夏的怀里:“阿祈,好久不见。”
阿祈……真是好久没听见的叫法了。
他自小八字就不好,父母给他起了小名,熟悉的人大多都这样叫他。
殷长夏得了绝症,受不得这么大的力,被纪今棠撞得快要吐血:“纪今棠,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你还在生我的气?这才几年,你就跟我这么生疏了……”
纪今棠眼眶微红,完全不想放开殷长夏,可看他表情极差,便误会殷长夏是在生气,满怀忐忑的说,“阿祈,没想到你也进了这个游戏。”
殷长夏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神经始终紧绷。
只因眼前这人是双重人格的女!装!大!佬!
看来现在掌控身体的,不是那个危险的人格。
一想到纪今棠的另一个人格,殷长夏的脸色极度难看,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和纯良的纪今棠不一样,那个人格极度危险,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娇。
纪今棠也看着他,完全柔弱的模样,没有半点杀伤力:“阿祈?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殷长夏缓缓的松了口气,语气又变得疏远:“没什么。”
只要那个危险的人格不出现,什么都好说。
纪今棠眼底完全一派天真,悄悄凑近了他:“我知道阿祈不喜欢,我不会让他出现的。”
殷长夏:“!”
纪今棠将殷长夏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表情里充满了迷醉,仿佛喝了酒,面颊上也染上了殷红:“阿祈,你会表扬我吗?”
心蓦然颤了颤。
殷长夏脸色微变,便想离开纪今棠身边,可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力气极大,还强行放到自己头上,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挣脱开。
纪今棠原本的人格,不应该是柔弱的吗?
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殷长夏木着脸,被强迫的撸了一把纪今棠:“表扬、会表扬。”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当初连瓶盖都扭不开的纪今棠,竟然有这样的怪力。
手腕好疼。
殷长夏的话已经敷衍到不能再敷衍,纪今棠的眼神却变亮,强行按着殷长夏的手,揉着自己的头,表情里充满了餍足,犹如猫儿吃饱了食物似的。
殷长夏:“……”
这样的骚乱,自然引起了徐默的注意。
这年头撒娇都这么硬核!
也只有邱平那傻子觉得纪今棠无害,徐默的本能告诉着他,绝对不要靠近纪今棠。
比起周迎而言,明显纪今棠更加渗人!
徐默拧着眉,又缓缓将目光放到了那边——m.xiumb.com
纪今棠穿着女装,柔和的剪裁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精致,犹如春花般,是被精心养出来的矜贵气。
他的美貌是公认的,若是利用自己的美貌,怕是许多人都会争先恐后为他赴死。
可一脸狼狈的殷长夏站在纪今棠身边时,却完全没有被盖过去,光看那身形,便觉得胜了一筹,用最好的水墨也画不出的韵致。
徐默不由想——
如果殷长夏擦掉脸上的泥水,认真收拾出来,会有多么好看?
徐默正看得入神,那边周迎终于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周迎就一直是队伍核心,众人恐惧鬼怪,早已经抱了周迎的大腿,尤其是邱平!
他不得不讨好的纪今棠,竟然在殷长夏面前这样伏低做小?
邱平气愤不已,觉得自己脸疼,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
邱平阴阳怪气的说:“你们都知道鬼宴boss了吧?听说是大凶厉鬼,吸食四方怨气。某些拖后腿的小白脸,怕是躲不过了。”
这样的针对,也未免太明显了。
纪今棠缓慢的,犹如电影慢镜头,一格格的转过头来,将满带恶意的目光放到了邱平身上。
邱平:“……”
明明纪今棠是躲在殷长夏身后的,需要人保护,比殷长夏更加不如。
邱平却觉得,这目光犹如从最深的黑暗探来,扫过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充满着血腥味。
邱平的身体不自觉发抖,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队伍当中一直不曾说话的柯羽安听到这些,忽然间发了疯。
他眼眶赤红的说道:“哈哈哈,那是只怪物,他会屠杀玩家!”
寂静在队内蔓延,嘶哑的声音犹如刀割那般,割向每一个人的神经。
柯羽安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一直靠缴纳大量阳寿作为滞留游戏的代价。
是的,这是新人都不知道的信息。
只要号码牌没被任何玩家获取,报名时间截止后,便可以靠着缴纳三十年阳寿为代价,继续这场游戏。
柯羽安的阳寿已经被花光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徐默:“听说boss被更替了,换成了更强的?”
柯羽安无法扼制的颤抖起来,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前一批玩家,就是因为进入鬼宴被发觉,他们被当成了百鬼的食物,当场啃食,连内脏都散落一地。现在boss换成了更强的,我们都是食物,谁也躲不过!”
气氛变得凝重,众人神经紧绷。
—
绕过荒草疯长的花园,众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您已成功混入鬼宴。]
[背景解密其三,抬轿的喜怒哀惧四鬼,乃是鬼宴管家,掌管着这里的一切。小镇居民供奉着他们,每年以女子鲜血喂之,使其鬼力大增。便是他们驱使着小镇居民,找到合适的冥婚对象,企图炼成鬼王。]
[此次鬼宴已经是第三批,皆是一无所获。前两批进入鬼宴的活人,都被众鬼发现,在宴席上当场啃咬致死。]
殷长夏微怔,原来进入宅院后,会收到背景提示?
周迎面色微沉,只得硬着头皮上:“进去吧。”
邱平:“周哥,这不是厨房吗?”
周迎淡淡的嗯了声:“拿好你们的手牌,这可是在鬼宴里保命的玩意儿。如果东西掉了或者遗失……”
邱平吞咽了下口水,头皮发麻。
他仍然没忘记柯羽安刚才说的话,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身体便异常僵硬,犹如被压着千斤巨石那般。
众人朝厨房的方向走去,里面正在火急火燎的炒着菜。
大厨身躯圆润,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快点、快点,宾客们可等不及了。”
周围忙成了一团,纸人们把碟子顶在头顶,不断的奔跑着。
大厨忽然停下:“啧,菜品不够了。”
他举着大刀,缓缓望向了身后的人。
那竟是个玩家,手上的手牌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大厨向他走来时,男人不断的蹬脚,头不断朝后,满是恐惧:“不……求求你……”
大厨完全不理,手起刀落间,已经把人犹如砍鸡崽似的砍了下来。
头颅掉落下来,滚了几圈,刚好落到了刚进门的几人脚边。
那颗头颅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缓缓挪动着眼皮,表情满是恐惧,最终落了气。
这血腥的场面,让在场众人脸色奇差。
柯羽安终于忍受不住了,惨叫了起来:“啊啊啊——!”
他受不了了!
到底要经历多少次才能离开这个鬼游戏!
随着他的尖叫声,纸人们手上不慎滑落,碗碟一同落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迎合着外面的鞭炮声,听着倒也喜庆。
可这样的场景,只会越发显得诡异。
大厨和纸人们停下了手上的活儿,那一双双空洞的瞳孔,齐刷刷对准了他们。
周迎铁青了脸:“妈的傻逼!”
大厨缓缓朝着他们走来,手里的厨具还染着血,这样的模样看着完全不像是大厨,反而像是一个屠夫!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缓缓后退,却不慎撞到了人。
回过头时,却发现这是之前抬轿的——喜怒哀惧面具人当中的喜鬼!!
喜管家不悦的说道:“这么大声,是想惊动外面的宾客吗?”
大厨举起染血的菜刀:“喜管家莫急,我马上解决掉他们!”
喜管家‘嗯’了声,扫视着众人,缓缓将目光放到了沾满泥垢的殷长夏身上。
他微微一怔:“等等!”
众人心头大骇,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喜管家却靠近了他们,最终来到殷长夏的面前:“像、像啊。”
什么意思?
众人毛骨悚然的看着这一幕,只听身侧的喜管家爆发出一阵尖锐到极点的笑声:“真像逃掉的新郎。”
殷长夏的意识越发模糊不清,仿佛被什么东西拉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那里面满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拉拽着他,从他的鼻孔、嘴角、眼瞳,身体上但凡有孔的地方伸入,让他整个人犹如沉入深海,溺水而无法呼吸。
那种恐惧,像是被具象化,如有实质般的席卷而来。
殷长夏见到了不可名状的黑暗。
这是殷长夏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感知,他作为凶宅主人,不光继承了宗昙,还有其余六口棺材!
黑暗变得更加浓烈,逐渐分化成六只白骨森森的鬼手,争先恐后的来到他的眼前。
仿佛在问——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们出来?
恐惧感。
这感觉浓烈得宛如翻滚岩浆,殷长夏不自觉的捂住了口鼻,身体蜷缩了起来。
上方传来宗昙戏谑的声音:“主人,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声‘主人’,根本不是心甘情愿。
那是拥有绝对实力的自傲,他仿佛是从某个高纬度,缓缓打量着自己,这种不适感令殷长夏几欲作呕。
[警告、警告——]
[boss即将做出危险举动,请凶宅之主尽快控制boss!]
[第二次提示:boss若不前往祭祠,鬼宴则无法开展!]
殷长夏浑身冷汗,拼命咬下自己的舌尖,铁腥味在口腔蔓延。
可清醒是清醒了,那种被缠住的感觉,却变得尤为深沉。
身体变得虚弱的同时,情况也更加糟糕——
殷长夏再一次瞧见了凶宅的悬棺,仿佛棺材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打量和窥探着他。
惊恐之际,殷长夏下意识的拽住了宗昙!
触碰的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殷长夏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上来的那样。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难道是因为宗昙力量强大,才挡住了那些窥探感?
殷长夏立马做出了反应:“老婆,有鬼想抓我,你粮食来源要断了!”
宗昙:“……”
殷长夏:“我这么单薄柔弱的身体,风都能把我吹倒,哪里供得起七只鬼!”
他刚一说完,便瞧见宗昙仿佛被噎住似的,迟迟没有继续开口。
做鬼不能这么暴躁!
殷长夏痛心疾首:“老婆,我对你一心一意!你要保护我啊!”
宗昙:“……”
殷长夏:“老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然后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又不断响起了提示音——
[好感值-1。]
[-1。]
[-1。]
[-1。]
艹,这TM都减了4点了!
他就说了四句话,就减了4点?
殷长夏又开始打嗝了,这是他的老毛病,一旦紧张到了极点,就会止不住打嗝,怎么治都治不好。
宗昙阴着脸,他从未遇见过殷长夏这样的人。
旁人不是忌惮他,就是惧怕他。
哪有像殷长夏这样的,竟然还敢威胁他!?
殷长夏明知故问:“老婆你是想去拿回自己的右手鬼骨吗?”
宗昙没理他。
殷长夏在后面加油打气,就是光动嘴皮不帮忙。
[好感值-1。]
[提示:若是好感度-100,boss很有可能和您玉石俱焚。]
殷长夏:“……”
殷长夏悄然勾住了手腕上的红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找到号码牌就过去帮你,真心话!”
宗昙的目光缓缓往下,落到了他的手腕的红线上,眼神冷得如冰川山樾,没有一丝温和之处。
这已经是数不清多少次,被殷长夏给噎住了。
只要有这碍眼的红线,事实上掌控主导权的一方仍是殷长夏。
宗昙很快便转身离开,前往不远处的祭祠。
只是好感度终于不再减了!
殷长夏惊出一身冷汗:“还是威胁……啊不,嘘寒问暖管用!”
殷长夏并未阻止,反而任由宗昙前往祭祠。
毕竟游戏已经催促他第二次了。
鬼宴若无法开展,他就拿不到号码牌。
他不是个蠢蛋,反倒能看清许多事。
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是清楚宗昙没有动手的原因——
哀惧两鬼正在炼化他的鬼骨,比起殷长夏而言,宗昙更不喜欢那边。
红线和鬼骨同样具有控制作用,至少在现在,殷长夏拥有红线,可以和那边的力量抗衡,让他在两边的夹缝之中,得到反击的机会。
见识了宗昙疯批、又神经质一样的个性,殷长夏不由忧心忡忡。
宗昙是一颗定是炸/弹,随时随地都有被点燃引线的风险。
手腕处的肌肤仍在微微发麻,殷长夏只觉得自己犹如一块被恶狼盯上的肥肉,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会被啃食殆尽。
真是可怕。
鬼骨的事和号码牌同样重要,可哪一边都不能放弃!
没能得到号码牌,会让自己失去生命;没能得到鬼骨,又会令自己丧失对boss的控制权。
殷长夏喃喃自语:“也许让宗昙和我分头行动,牵制住哀惧两鬼,是个好选项……?”
怒哀惧三只鬼他根本对付不过来,此刻分散敌人战力,只留下一只怒鬼,才是最佳选择。
更别提进入游戏时,系统便提示他操控宗昙前往祭祠,鬼宴才能开启。
[您已成功安抚了boss、对boss的控制力+1。]
啥?
他刚才贴着宗昙,就是成功安抚了?
基佬鬼的心,殷长夏永远无法弄懂!
算了。
想这么多也没用,先得到一样再说。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便下定了决心。
先取得号码牌吧!
[您杀死了喜面,引起了怒哀惧三鬼的憎恨。一旦遇上,他们将和你不死不休。]
[玩家:殷长夏。]
[阳寿:1天。]
[生命值:评价E(癌症晚期,你极度脆皮,挠你一爪就要吐血)(阳寿极速减少,癌细胞恶化中)]
[备注:养灵体质(未知)、凶宅主人(1/7)。]
[拥有物:喜面(邪)。]
[状态:三鬼的憎恨(在和他们对战时,三鬼的狂化可能性增大)、冥婚(未完成)、体力弱化+20%(您非常羸弱,身体极差,没人保护就嗝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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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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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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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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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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