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马坡的仗打了两个月了,久攻不下,而由于大雪封路,朝廷的辎重无法送达,边关的将士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只能靠挖草根与啃树皮充饥。
要不就是吃掉马的尸体。
主将的营帐内,几位将军与指挥使齐聚,谁也没说话,气氛十分凝重。
就在约莫一年前,燕国的西南一带忽然崛起了一支反抗女帝的叛军,四处散播谣言声称女帝的皇位来路不正。
太上皇原本没打算将皇位传给她,是她将自己的亲生父亲逼下皇位,并将其软禁于后宫,这才登上了帝位。
她非真正的天命所归。
并且,她的手段过于残忍凌厉,相较于曾经的暴君有过之而无不及,残害忠良,鱼肉百姓。
君不仁,国将不国。
以上皆是叛军之言,有真亦有假,上官燕逼国君退让皇位是真,将其软禁也是真,不过她并未暴政,也不曾残害忠良与百姓。
至于说她是否是天命所归,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天高皇帝远,西南的百姓不知上官燕为人如何,叛军大肆造谣上官燕的暴行,众口铄金,弄得百姓们也开始质疑上官燕作为一国之君的品行。
叛军崛起的时机十分敏感,六国表面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和平,暗地里却早已相互较上了劲儿,边关局势紧张,朝廷向边关挺进大量兵力,相较之下,一支不成气候的叛军没太引起朝廷的重视。
然而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驷马坡隶属沧州,郭莽身为沧州主将,接到朝廷的命令,即刻率领麾下一万兵力前往驷马坡清缴叛军。
他与朝廷一样,起先也以为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散兵游勇。
等开战了才发现对方的兵力数量竟然远超沧州的正规军。
谁也不知这些兵力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就像是野草,一夜之间长满了整个驷马坡。
郭莽是有经验的将领,他寻思着人数上的优势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他们才是正规军,将士们拥有最强健的体魄与素质,军营也备了最厉害的辎重与兵器。
以少胜多,指日可待。
真正交起手来,郭莽才发现不对劲。
这些叛军好生能打!
且他们的辎重与盔甲与正规军的一样坚硬!
双方交战,郭莽连吃败仗,不仅没攻下叛军的驻地,反而丢失了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并没有城墙,附近的驷马坡是一个可攻可守的战略要地。
郭莽一改此前的激进打法,采用迂回战术,本想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等待隔壁云州的援军到来,奈何大雪封了山。
别说援军了,就连粮草都运不过来了。
将士们又冷又饿,伤兵也得不到治疗,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郭莽今日着急几位副将过来,便是要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将士们撑不住了。”
这是郭莽说的第一句话。
营帐内的众人无力反驳。
这一次是他们大意轻敌了,没想到沧州的叛军如此棘手,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祸不单行的是遇上了大雪封山的天气,粮草与援军根本无法顺利抵达。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们?
“我这里有个计划。”郭莽正色说。
众人的兴致不大,主要是吃了太多败仗,他们的信心早已被击溃。
郭莽明白众人心中所想,其实最崩溃的是他呀,作为此战主将,他难辞其咎,其余人还可以说我们是奉命行事,上面让我们怎么打,我们便怎么打。
可郭莽也能这么安慰自己吗?
显然不可以。
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稳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说:“对方的兵力在我军兵力的两倍之上,加上他们粮草充足,战力充沛,我们不宜正面进攻。”
营帐内一片沉默,似乎没有一个人将他的话听进去。
郭莽则是望了望营帐外的飘雪,继续说道:“我们夜袭叛军的敌营,活捉或取了周崇岳的首级!”
周崇岳,叛军首领。
相传此人天生神力,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就是他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将一支不成气候的叛军壮大成了两万兵力。
要取他首级,谈何容易?
万幸前不久探子传来消息,周崇岳在练兵时不慎坠马,被马蹄所踏,受了重伤。
这是他们重创周崇岳的好时机。
郭莽郑重地看向众人道:“我知道这个任务很难,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周崇岳受了伤,如果此时不杀了他,就再也没机会了!一旦他痊愈,率兵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根本无力反抗!不对,不必等到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活活饿死、冻死在这里。反正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杀一个值了!杀两个赚了!到了阴曹地府,至少也没愧对列祖列宗!没白瞎自己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这番话在常人听来没什么,可在每一个精忠报国的将士心里,无疑是燃起了他们最后一丝斗志。
他们不怕死。
怕的是不能死得其所。
……
雪下得越发大了,正是偷袭的好天气。
叛军大概做梦都不会料到,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沧州大军还敢在这样的雪夜朝他们发动夜袭。
这简直是不要命。
郭莽静心挑选了战力最强悍的一百士兵,所有人没吃晚饭,将最后的草根与马肉让给了这一百勇士。
今晚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稍稍填了一点肚子后,郭莽亲自带着一百士兵出击,临行前他任命了林副将为预备主将,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林副将继续带领大家作战。
一行人骑着马,冒着鹅毛般的大雪没入了夜色。
他们绕远路穿过东面的林子,走过结了冰的湖泊,一路来到叛军营地的右羽。
一切进展顺利。
马儿被留在了林子里,郭莽带着众人悄然潜入敌营。
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四周突然窜出来大量弓箭手,齐刷刷地拉开弓箭,将他们团团围住。
郭莽脸色一变!
紧接着,一声猖狂的笑声自后方传来,弓箭手自动让出一条道,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盔甲、身材魁梧高大并且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大步流星地朝郭莽走了过来。
他在距离郭莽十步之距的地方停住。
郭莽定睛一瞧,瞬间傻眼:“周崇岳?”
不好,中计了!
周崇岳压根儿没有受伤,是故意放出了假消息,引他前来突袭的!
虽说叛军兵力多,粮草足,打起来胜算很大,可郭莽也不是吃素的,他擅守,要不然,周崇岳早把他们打没了!
周崇岳笑道:“郭将军,要引你过来真不容易啊,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岳某十分欣赏郭将军,若郭将军肯投诚于我,我向郭将军保证,不仅不杀你,也会保全你的部下。官道被雪封住了,你们饿了许多天肚子了吧?正巧,我这儿有好酒好菜招待郭将军与诸位!”
他说罢,拍了拍手。
弓箭手的身后,一排守备营的厨子抬着火盆与几只烤全羊走了过来。
羊肉的香气混合着芝麻的酥香,让本就饥肠辘辘的沧州兵力瞬间口水横流。
郭莽也咽了咽口水。
周崇岳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郭将军,别客气。”
郭莽望着嘶嘶冒油的烤全羊,两眼冒绿光,他流着口水,呆呆愣愣地朝烤全羊走去。
周崇岳满意一笑。
可就在与周崇岳擦肩而过时,郭莽忽然一剑朝周崇岳刺了过去!
周崇岳勃然变色!
所幸他反应极快,及时用手扣住了郭莽的手腕。
郭莽太饿了,力气得不到全然的发挥,不然方才那一剑早已得手!
“郭将军,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周崇岳冷冷一笑,一脚踢中郭莽的胸口,将郭莽连人带剑踢倒在了雪地中。
其余沧州将士见状,也纷纷回过神来,拔出腰间佩剑朝着周崇岳冲了过来。
一排弓箭手挡在了周崇岳面前,与余下的弓箭手对郭莽一行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周崇岳冷声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弓箭手齐齐放箭,沧州的将士们接连一个个倒下,很快,雪地里便血染一片。
郭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将士,眼眶发红地握紧手中长剑:“周崇岳,我要杀了你!”
周崇岳不屑一哼:“呵,就凭你?”
他一把掐住了郭莽的脖子,将郭莽高高地举了起来。
郭莽的武功并不差,可他是饿了三天的人啊,如何是周崇岳的对手?
就在周崇岳即将将他的脖子一把拧断之际,浩瀚长空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鹰啸。
带着可怕的杀气,连漫天的飞雪好似都滞了一秒。
周崇岳眉头一皱。
下一秒,一只威猛的飞鹰张开落满风雪的双翼,猛地俯冲而下。
“啊——”
人群里迸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似有谁的眼珠子被那鹰生生啄掉了!
周崇岳扭头望向那名捂住右眼倒地打滚的弓箭手,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扔掉手中的郭莽,上前抢了一名弓箭手的弓箭,拉开弓弦,对准了那只雄鹰!
然而手中的箭还没能彻底射出去,一杆杀气腾腾的红缨枪凌空而来,一击射穿了周崇岳的肩膀!
周崇岳猝不及防被那股可怕的力道掀翻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只见漫天飞雪中,一名身着银甲的少年骑着同样身披银甲的战马踏雪而来,青涩稚嫩的年纪,偏生了那样一双坚硬冰冷的眼睛。
千军万马拦他不住,他拽紧缰绳如入无人之境,银甲上的红披风在身后烈烈飞起。
铺天盖地的箭矢朝他射去,他眼底却没有丝毫惧意。
周崇岳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穷血性的狼少年,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琇書網
还以为袭击了自己的是个多厉害的高手,却原来是个孩子吗?
他多大?
十三有没有?
竟然就把自己射伤了?
一定是自己方才大意,侥幸让他得逞!
他不管他是不是孩子,伤了他,就要付出代价!
他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周崇岳咬牙拔出了肩膀上的红缨枪。
令他愕然的是,这杆枪比自己拿过的任何一杆红缨枪都要重上许多!
他忍不住诧异究竟是一杆什么枪。
他扭头看了一眼。
卧槽!
辣么丑!
周崇岳被贴满大红花与扎满大红辫子的红缨枪丑到浑身一个激灵。
而就是这么一瞬的功夫,少年已策马冲散弓箭手的包围,来到他面前。
少年一鞭子打过来,将红缨枪卷了回去。
随后少年的战马扬起高高的马蹄,将准备起身攻击的周崇岳无情踏了回去!
周崇岳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少年手持红缨枪,冷冷抵上了他的眉心。
周崇岳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枪头,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从无败绩的自己在少年手中竟毫无还手之力!
他仰头望向马背上冰冷青涩的少年,少年生了一张倾城绝艳的脸。
但目光是那么凉薄而充满杀气。
他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少年一字一顿地说道:“黑风骑,轩辕羲!”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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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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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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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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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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