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是上过战场的武将,他杀过的敌人何止千儿八百,岂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侍卫可以比拟的?
老梁王妃一时也被宣平侯的气场镇住了,世上众人大抵都是欺软怕硬的,然而正所谓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宣平侯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桂嬷嬷面色发白道:“你……你你你……你……你太过分了!陛下若是知道你这么对待我家王妃……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滚!”
宣平侯一声厉喝,先前还在叫嚣的桂嬷嬷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将自家主子扶起来,拖上马车灰溜溜地走了。
一天之内来了朱雀大街两次,两次都被羞辱,只怕这辈子都对宣平侯有心里疙瘩了。
老梁王妃一行人走后,车夫忙将轮椅推过来:“侯爷!”
宣平侯没事人似的在轮椅上坐下。
玉瑾神色复杂地走上前,望了望远去的马车,不无担忧道:“侯爷,您打的是老梁王妃。”
宣平侯是突然出现的,他一句话也没说便夺门而入,将老梁王妃给拖了出来,玉瑾严重怀疑他根本不清楚里头的人是谁。
谁料宣平侯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你家侯爷知道。”
玉瑾:你家侯爷?有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宣平侯是个杀伐决断的人,他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他很少有纠结的时候,但他这会儿他纠结了。
走还是不走呢?
他的眉心蹙了蹙,最终还是将轮椅推了进去。
信阳公主依旧维持着坐在床头的姿势,双手死死地揪着被子,两眼呆滞。
宣平侯叩了叩敞开的房门,信阳公主睫羽一颤,回过了神来,宣平侯方才站起身来将轮椅搬进去。
他来到床前,这才发现适才出手太快,只把那老货拖出去了,没把她的轮椅扔出去。m.xiumb.com
“玉瑾。”他唤道。
玉瑾进屋,看了看一旁的空轮椅,会意地点点头,将老梁王妃的轮椅推了出去。
信阳公主抬手,平静地擦了脸上的泪水,她没看宣平侯,而是望向床的另一头,淡道:“你查到什么了?”
她问的是查到什么,不是听到什么。
的确,任谁听了老梁王妃适才那一番苦口婆心的话,都不会认为老梁王妃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宣平侯坦率道:“我手下有个叫刘钊的管事,他曾在京城的梁王府做过事,他说你在梁王府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但偏偏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认为你受尽老梁王夫妇的疼爱、过得极好。”
信阳公主微微讶异:“就这些?”
宣平侯摊手道:“嗯,就这些。”
信阳公主似是难以置信地呢喃:“那你还那么对老梁王妃。”
宣平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秦风晚,你过得好不好需要那些冷冰冰的证据吗?她说的话要是有一个字可信,你至于那样吗?是你疯了,还是我瞎了?我连你高不高兴都看不出来?”
信阳公主怔怔地朝他看过来:“就这么简单吗?”
宣平侯对上她的目光:“有多难?”
信阳公主自嘲一笑:“是啊,有多难?”
“母妃!我一会儿可不可以不去见九叔公?”
“怎么了?你九叔公和九叔婆是专程来看你的呀,他们买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不是也很喜欢九叔公和九叔婆吗?”
“我……”
“好了,别任性,母妃知道你还在为母妃罚抄你的事生气,可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你父皇那么多孩子,母妃膝下又没个儿子,你若再不争气,我们母女俩可就真的举步维艰了。你九叔公每次入宫都来看你,你父皇都对你器重多了,来母妃宫里的次数也多了,过不了多久母妃就能给你添个弟弟,届时我们在后宫就有依靠了。”
“瑜妃知道吗?”宣平侯打断了信阳公主的思绪。
信阳公主拽紧了被子,语气如常地说道:“知道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宣平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老梁王备受先帝敬重,却突然辞去京城所有职务,拖家带口去了封地,做了个没有官职的闲散王爷,一直到先帝去世才回京吊唁。”
“小七,你在胡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事不可以乱说,知道吗?”
“父皇……”
“小七是昭国最聪明伶俐的公主,你的功课是所有公主里最好的,可惜不是男儿身。父皇对你寄予厚望,小七不要让父皇失望。”
可是父皇,小七真的好害怕……
信阳公主的指节隐隐泛出了白色。
这世上若是连父亲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女儿,那呢还有谁能保护她?
她早已失去了全部的信念。
她站在无法呐喊的深渊,永远都没人听见。
宣平侯开口:“先帝不能杀的,我来杀。”
信阳公主眸光一颤,扭头看向了宣平侯。
宣平侯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她:“秦风晚,这个人我来杀。”
信阳公主张了张嘴,眼眶微红:“你……疯了?”
宣平侯却没再说话,神色威严地转过身。
信阳公主叫住他:“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之间没有夫妻之情可言,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萧珩这个儿子。
宣平侯对秦风晚又有多少感情呢?起初的确是带着巨大的憧憬与她成婚的。
他曾喜滋滋地想着,那么好看的媳妇儿,他得用一辈子去疼。
谁曾料到秦风晚要与他有名无实,他又不犯贱,再大的喜欢也淡了。
只是偏偏造化弄人,他竟与秦风晚有了一个孩子。
“我喜不喜欢你,你都是我萧戟的妻子,是我儿子的娘。”
他淡淡说完,仿佛根本没受伤似的,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车夫慌慌张张地来到门口,他不敢进去,只得对门外的玉瑾道:“我家侯爷的轮椅……”
玉瑾将轮椅推了出来。
车夫接过便往外跑:“侯爷!侯爷!您的轮椅!”
宣平侯对着空荡荡的巷子吹了声口哨,一匹骄傲的高头骏马威武霸气地飞驰而来,正是宣平侯的坐骑。
宣平侯翻身上马。
恰在此时,萧珩从皇宫过来了,他是来探望信阳公主的,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差点儿与宣平侯的马儿撞到。
宣平侯勒紧缰绳,将马儿调了个方向。
萧珩见他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虽不大搭理他,但还是说了一句:“你伤还没好,不能骑马。”
要听儿子的话,但不是眼下。
老梁王妃说那老东西命不久矣,他怕自己再不快点,老东西就安详地死在病榻上了。
他不配这么痛痛快快地死去。
宣平侯骑在马背上,对儿子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了,照顾好你娘,别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你娘。”
萧珩一怔。
他当然会照顾好他娘,不用他吩咐。
只是,他为何会这么说?他不是一直拿他当三岁小孩看待吗?
“你娘心情不好,你乖一点,这几日别惹她生气。”
这才是他会说的话。
宣平侯顾不上去管儿子心底的惊涛骇浪,或者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儿子态度上的变化,他心里拿他当孩子,可在大事面前,他儿子早已有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宣平侯一骑绝尘,飞快地朝城东的方向奔了过去。
梁王府封地,远在城东外百里。
屋内,玉瑾与信阳公主清晰地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
玉瑾一知半解的,但也大概猜出宣平侯去干什么了,她忧心忡忡地望了望门口的方向,说道:“公主,侯爷他……”
信阳公主垂下眸子,低声道:“傻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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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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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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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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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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