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碧水胡同?”
宣平侯见萧珩带的路不太对。
萧珩低低地说道:“嗯,这几天住我娘那里。”m.xiumb.com
宣平侯没再多问。
他与信阳公主虽夫妻多年,但彼此互不干涉,也互不打扰,因此这是他第一次来朱雀大街的宅子。
他看着萧珩进去后就打算走了,萧珩却张了张嘴,叫住他:“你先把伤势处理一下。”
为了不让自己听起来像在关心他,他补了一句,“正好有大夫在。”
“你娘——”
“她不在。”
宣平侯挑眉,我就说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还敢把你老爹领回去了。
他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儿子的一点点关心,宣平侯是不可能错过与儿子相处的机会的。
再怎么,也得熬到儿子重新叫他一声爹嘛。
宣平侯翻身下马。
背着萧珩翻山越岭的时候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会儿到家了,他反倒演起来了。
为了展示自己伤势的严重性,他无比夸张地、一瘸一拐地走进屋。
萧珩看着他拖着的左腿,瞬间黑下来脸来:“你伤的是右腿。”
宣平侯:“……”
此时已是后半夜,顾娇本也是伤号需要休养,萧珩没吵醒她,不过宋大夫在这里,并且刚给顾娇量完体温。
萧珩将宣平侯安置在他的屋子,又将宋大夫请了过去。
宋大夫是个明白人,他来朱雀大街后其实已隐隐猜到了萧六郎的身份,但不该打听的他一句也没多问。
此时见萧六郎将宣平侯带回来,他也还是什么都没问。
萧珩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裳给宣平侯换上。
老实说,父子俩的身材还是有差异,宣平侯常年习武,自然比萧珩魁梧几分,但二人的个子竟然没差太多。
宣平侯看着并不算太短的衣裳,不由再次感慨——儿子真是长大了啊。
宋大夫开始为宣平侯处理伤势,萧珩本以为他身上只有半路上发现的两处刀伤,谁料当宋大夫将他的上衣揭开时,那满背交错的新旧伤痕几乎让萧珩瞬间怔住了。
宣平侯长了一张俊美如玉的脸,便让人下意识觉得他的身上也与他的脸一样。
谁能想到他早已是遍体鳞伤?
小伤在宣平侯眼里都不叫伤了,他自个儿记得的就是背上那一刀与右腿上那一刀。
宣平侯一抬眼,见儿子一脸怔忪地看着自己,忘了儿子最讨厌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了,他小时候给儿子做的那些玩具,儿子一个也不喜欢。
这些伤疤想必也很难看。
他忙拉上衣裳,对萧珩道:“你先出去。”
萧珩睫羽一颤,神色复杂地转身走了出去。
“侯爷,您的伤口缝过不止一次吧?”宋大夫看着宣平侯的两处重要伤势说。
“嗯。”宣平侯含糊应了一声,“缝了个一两次吧。”
从战场下来缝合了一次,之后马不停蹄地赶路撕裂了伤口,在驿站换马时又缝了一两次。
宋大夫语重心长道:“侯爷,您这样是很危险的!受了伤就该好生休养,伤口最忌讳反复撕裂,这比直接捅一刀子更严重!”
“那……会残吗?”宣平侯问。
宋大夫叹道:“您也就是运气好,碰上我家东家有特效伤药,否则您的腿还真得废了!”
宣平侯的伤口已经红肿发炎了,适才又泡了水……宋大夫简直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这要不是东家有消炎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宋大夫为宣平侯清理了伤口,他不得不感慨宣平侯特质特殊,反复撕裂的情况下竟然也长上了,就是局部感染治疗护理起来会有些麻烦。
“我先把线拆了。”宋大夫说。
“拆吧。”宣平侯浑不在意道。
“可能会有些疼。”宋大夫一边拆一边说,一转头,宣平侯已经歪过头睡着了。
宣平侯似是有所感应,努力睁开眼皮,迷迷糊糊道:“……你说什么?”
宋大夫道:“没什么,拆完了,要给你打针了。”
宣平侯看了眼宋大夫拿过来的吊瓶与输液针,哦了一声,头一歪,继续睡觉去了。
宋大夫为他系上压脉管,嘀咕道:“第一次打这个,居然不怕……”
宣平侯身上需要处理的大大小小的伤势太多了,宋大夫从屋子里出来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萧珩在廊下等他。
宋大夫拎着自己的药箱走上前道:“萧大人。”
萧珩转过身来,问道:“他怎么样了?”
宋大夫道:“睡着了,身上的伤势能处理的都处理了,老实说他伤得有点儿严重啊,背上的口子这么长,腿上的口子这么深。”
萧珩看着宋大夫拿手比划的长度与深度,俊逸的眉头蓦地皱了起来。
宋大夫叹息一声道:“他是不要命了吗?受了伤就好好地军营养着,急着回来做什么?”
宋大夫并不知燕国人的事。
萧珩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那,还能治愈吗?”
宋大夫如实道:“治愈是能治愈,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不好说了。”
看来还是要等娇娇醒来,问问她可有治愈之法。
这里是信阳公主的宅子,萧珩本意不是让宣平侯留宿,奈何宣平侯伤成了这样,他总不能真把人喊醒了再给送回去。
萧珩进了屋。
桌上留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宣平侯挂着吊瓶,沉沉睡去。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褪去了人前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架势,眉间浮现出一个伤者的憔悴与疲倦。
其实他的伤自始至终都在,只是他醒着的时候气场太强大,让人感受不到他的脆弱。
萧珩知道自己一直没长成他期待的样子,他想要一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儿子,一个能随他上战场的儿子,一个能让他骄傲的儿子。
但不论是幼年天赋异禀的自己,还是少时便成为国子监祭酒的自己,亦或是从泥潭里一步步爬上来逐渐在朝中展露拳脚的自己,都始终不能令他骄傲满意。
天蒙蒙亮时,信阳公主从城外赶回来了。
早就能到的,奈何西城门外下了一场大雨,半路上山体出现了小范围的滑坡,他们被阻挡了大半夜。
信阳公主回城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回家看儿子。
她刚进院子,便瞧见一个丫鬟端着一盆血水自萧珩的房中出来,她眉心一跳!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阿珩被燕国人算计了!
“阿珩!”
再镇定的母亲也无法在面对儿子的危难时保持冷静,信阳公主几乎是踉跄着步子冲了进去,门口的丫鬟根本都来不及向她问安行礼,她便已经来到了床前。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金疮药的气息,可见对方伤得不轻。
她鼻尖一酸,扑在了床上之人的身上,两只手紧紧地扶住他肩膀。
“阿——”
珩字未说完,她便感觉一只宽厚的大掌缓缓地落在了自己头顶。
这动作令她有一瞬的诧异。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萧珩还能动,那说明他还没死,还有救;二是……萧珩为什么要摸她的头?
信阳公主含泪抬起头来,怔怔地望向床铺上的“萧珩”,只一眼,她便唰的站了起来!
“萧、萧、萧、萧……怎么是你!”
她如遭雷劈,整个人都结巴了!
宣平侯眉头微皱,有点儿被吵醒的起床气,他缓缓收回那只方才摸了信阳公主脑袋的手,指尖捏了捏自己眉心。
随即,他蹙眉朝信阳公主看去:“秦风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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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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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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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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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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