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湘抬起头,积蓄在眼眶里的泪也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你去看你外公吧,我要回去了。”
她脸色苍白,声音听起来也很淡,有气无力的。
何暖见她这样,其实有些放心不下,但她又深知纪南湘倔强的性格,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过分关心。
纪南湘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慢慢的朝墓园出口走,即将走出墓园时,却感觉视线突然模糊不堪,一棵棵高大的松柏在她面前不断摇晃,晃的她头都快晕了。
不,不只是树,就连眼前的路、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晃动。
纪南湘双腿一软,她慌忙中就近扶住一座墓碑,但膝盖还是撑不住跪了下去。
坚.硬冰凉的地面磕的她双膝生疼,纪南湘垂下头去闭了闭眼睛。
她肩膀不住耸动,似在隐忍着极大的悲恸,渐渐的感到越来越沉,仿佛千斤重一般。
纪南湘双手撑在地面上,在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后,听到风里好像夹杂了什么声音。
“哥哥——”
她手掌遮住脸,难以抑制的悲伤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蓄满眼眶的泪水也刷地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这种痛,使得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要裂开一般。
她跟妈妈说哥哥五年前没有死,却不敢告诉她他又出了事。
他回到她身边的时间那么短,短到她甚至没能好好看他一眼,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这里看过妈妈。
纪南湘剧烈的喘.息之后,喉间忍不住哽咽出声,她直起上半身,满脸的泪痕交错,“妈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秦蔓自然不能回答她,回答她的只有呼啸不止的风声。
风吹的越来越大,擦过她的耳边刮的她生疼,纪南湘手掌扶在腰间,鼻尖的酸涩几乎汇聚成河。
她突然觉得有些事就是讽刺,说不出的讽刺。
爱了十多年的男人瞒着她真相,亲手害死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还要霸占她肚子里孩子的身份,这多讽刺?
明宴辰说他会补偿她,会给她一个家。
可他怎么补偿,一条命怎么补偿,他连自己的妈妈都说服不了,又凭什么用这种话来安慰她?
当初她从英国回来的目的就是想找到纪南琛,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她活着的目的,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五年前的事情却又重演了一遍。
而这一次远比上次更残忍。
纪南琛离开后,她没有想过轻生,但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活着的意义。
纪南湘攥紧双手,却对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带来的疼痛而不自知,最后感觉到指尖好像有粘稠的触感,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把自己掐破了皮。xǐυmь.℃òm
她双手捂住脸,短暂的黑暗却抵挡不住这种铺天盖地袭来的痛苦。
不知道是因为怀孕临近生产所以情绪起伏不定的缘故还是因为触景生情的缘故,致使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到了承受能力的临界点。
纪南湘失声痛哭,腹部猛烈收缩,她手掌按向肚子,想要将情绪忍下去。
可这种情绪不是想忍就能忍的,尤其她已经憋了太久。
她以为自己不恨明宴辰了,以为自己原谅了他,可当身处在这种环境下,当她想到哥哥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妈妈一眼就又匆匆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咬紧了牙关。
凭什么原谅呢。
明宴辰用了十一年的时间才接受了她,而这种接受还不是原谅,只是因为他发现了爱比恨重要。
直到她说出明蕊不是她害死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放下了心中对她的恨。
而他害死哥哥的事,是他亲口承认的,不会有任何反转。
纪南湘哽咽着喘.息,她可以不恨他,但她依然无法对往事既往不咎。
如果明宴辰这会儿在她面前的话,她一定要把他拉到妈妈墓前,让他亲自下跪认错。
尽管这样改变不了什么,但妈妈若泉下有知,是不是还能好受一点?
纪南湘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肚子却隐隐传来了痛觉,她深吸口气,拼命的想要转移开注意力,想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可这痛却犹如见缝插针一样渗透到了她的四肢百骸里。
何暖悼念完外公往外走,却在出来的时候猛地发现了跪在地上的人。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纪南湘后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南湘!”
纪南湘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何暖蹲下身,“南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哑着声音说:“暖暖,你扶我一下。”
“好。”何暖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起身,看到她脸色白得如纸一样,眼睛更是通红无比,“南湘,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想我妈了。”
何暖眼神闪了闪,她知道南湘妈妈的死跟纪闫赫妈妈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她以纪闫赫妻子的身份来安慰她难免有些讽刺。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呀,现在都快生了,还是孩子要紧。”
纪南湘目光垂下去落定在腹部,心情被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搅乱。
何暖弯腰帮她拍了拍双膝上的泥土,“你自己来的吗,还是跟明宴辰一起?”
“自己,他跟着他妈妈探望亲戚去了。”
“你脸色这么差,不能再自己开车回去了。”何暖握住她的手,纪南湘手上冰冰凉凉的温度使她自己的手都颤了下,但她还是握紧了没有松开,“你哥跟我一起来的,他在外面等着,我让他把你送回去吧。”
她哥?
纪闫赫?
纪南湘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不用,我……”
“你听话,现在天气这么冷,你也不能在这里多待,不然着凉感冒可就麻烦了。”
说完就拉着她往前走,纪南湘浑身无力,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如傀儡般跟在她后面举步维艰。
纪闫赫老远就看到她们两个一起出来,见何暖拉开车门推着纪南湘上车后不由拧起眉,“你让她上来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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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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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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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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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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