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曲调的熟悉令人恍惚,她今天只有一下午假期,居然花了三分之一,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玩了快一个小时的无人机。
可这是怎么开始的?
他先是和她普及了十分钟“摇滚是什么”,然后从这个话题扯到绿洲乐队、山羊皮和muse。此时他已经停不下来,她两次想离开,可他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非要告诉她,muse乐队的主唱喜欢用裤子拉链当成乐器。
李维多:“……?”
再接着,他看见夕阳落在她脚背上,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不由分说带着她从一个废弃的烟囱爬上去。
她第一次知道她住的这栋楼,六十年代时居然曾是化工厂。
繁华城市的边缘,没有高楼,灰色建筑一望无际,都是低矮的、老化的楼房。秩序井然的荒凉。
太阳像巨大火球,夕阳在远处逐渐沉下。他把无人机手柄塞到她手里,教她玩。
李维多没兴趣,把手柄抛回去,他又抛过来。无人机可怜兮兮地在天空中乱晃,差点跌下来。他吓了一跳,握着她的手操控按钮,小飞机又摇摇晃晃飞起来。
末了,他自己惬意地躺在屋顶上,开了一罐啤酒,背后是一片火烧云。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李维多:“……”
“算了,你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他看着夕阳,衬衫松垮垮只扣了两三颗。仰头喝了半罐啤酒,把剩下半瓶递给她: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珣,字富帅,你也可以叫我何富帅。”
“……”
李维多看了这个智障两秒,半晌,接过他手里的啤酒,抿了一口。
他嘴里轻轻哼着歌,发音还算标准,歌里反反复复唱“太阳落下又会有新的升起,我们用尽全力也无法到达世界尽头,我们用尽全力也无法到达世界尽头。”
“这又是哪个摇滚乐队的歌?”
“玛丽莲曼森。”
他像找到知音,翻身单手支头:
“是不是很好听?”
“好不好听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同情这个乐队。”
她喝完剩下那点酒,伸手把啤酒瓶朝夕阳一抛:
“好好的歌被人唱得像哮喘病人要断气,他们听到会哭的吧?”
“喂,欧尼。”
何珣被气笑了:
“你不要以为我长得帅就能随便诽谤哦……”
……
小路尽头的电线杆下,保镖司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辆低调老爷车外。
此时月亮还没升起来,一只仿佛喝醉了酒的无人机在车顶上空盘旋,距离很远,像天幕下一只小小蝙蝠。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车里青年眼睛,抬起时映着半边火烧云,清冷如深泉珠玉。
“她还没下来?”
“少、少爷,现在距离夫、维多小姐说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
保镖司机是见识过青年没瞎时的模样的,小心翼翼掏出块手帕擦了擦了额顶的汗,生怕被青年闻到什么不好闻的狐臭气味,职业生涯规划就不用做了:
“这一路您都跟着呢,不会出现事故的喔,我很尽心尽责的。”
“尽心尽责么。”
陈利亚靠在车后座上,语气平静:
“因为你尽心尽责,所以她才折回来亲你?还要和你热吻?”
妈耶,为什么女主人说那么小声的悄悄话,男主人也能听见?
司机保镖下巴一冷,欲哭无泪,已经不计较自己的职业规划了,他现在只忐忑他的下巴,生怕主子下一句就是“她还想亲你下巴?那下巴就不要了吧”。
陈利亚淡漠道:
“她公寓里还有谁?”
“维多小姐上楼前一个小时,那个叫何壬羡的小妞出来过,收了个外卖又回去了。”
何壬羡?那只伞膜乌贼?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没去上班?”
“她请年假了。”
陈利亚闭目不说话了。如果是恰好遇见老朋友,那他可以理解她磨蹭这么久还不下来。
她身上的录音机不久之前传来水声,还有纸张撕碎、猫叫和身体入水的声音,后面就一动不动了,几声噪音后,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猜想她是睡着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跑到百里之外来睡觉?她在他身边,睡得不好么?
两个小时没有见到他,她不会想他么?
她就不会像他想她一样,想他么?
陈利亚拔掉降噪耳机,耳机里她的呼吸声骤然停止。
录音是没有用的,数据转换过的声音都是失真产物,耳机底噪同样会干扰判断,让他无法辨别真假。
所谓监控,不过只是一个搪塞警方的借口,一个他可以光明正大听她呼吸声的借口。
可再听下去,他怕他忍不住上楼把她抱下来,抱回家。
她说她要自由。
她说不喜欢被他放在眼皮底下。
他前段时间是把她限制得太狠了。要圈住她,就要先放开她,他不能才过两个小时就按捺不住给她打电话。
可是没隔几分钟,他又睁开眼,眼底沉黑浓郁,戾气升起又被他按下。拿出手机,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调出她号码。
……
月亮还没升起来时,她光脚坐在桌旁高腿凳上,摇着一罐青岛啤酒,看着对面男人围着小猪佩奇的围巾,往蛋炒饭里撒葱。
客厅是很寻常的客厅,不富贵,也不贫穷。书架上零零散散摆着几本建筑学类书籍,满屋子都贴着摇滚乐队的复古画报,床边放着几个变形金刚和一台老式唱机。
再寻常不过的少年闺房。
只是炒饭用的却不是普通锅,而是一个……火锅。
“我知道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落拓不羁,但你这么直勾勾看着我,我也是会有压力的欧尼。”
吧台边穿着小猪佩奇拖鞋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葱,头也不回地说:
“这年头长得像我这么帅还没有走上网红道路的男子有几个?你就不能成全我的低调吗?”
“……”
李维多看着他顶多算清秀的长相,就忍不住想起她现任兼职领导那张天怒人怨的脸。长成陈利亚那样,还能每天宅在家里的男子才是真低调。她但凡有那么一张脸,说不定早就飞了许尽忱自立门户了,哪怕去白.马会所站街,只要努力上进加油干,月收入六七位数也不成问题啊。
也是巧,她刚想到陈利亚,桌上手机就亮了一下。
“还没回来吗?”
“……”
李维多把手机翻了个面,没理他。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何珣收锅关火,不知从哪扯来一块大红花布,盖在火锅上,神秘兮兮地做足架势,“刷”一下扯开红布:
“黯然销魂火锅蛋炒饭!”
李维多:“……”
确实黯然,一半炒焦一半没熟,还不够销魂吗。
油烟味冲击着她的嗅觉,她闭了闭眼,把呕吐感压下,睁开眼睛时,何珣已经给她盛了满满一碗,警告道:
“我第一次给女生做蛋炒饭,女朋友想都不敢想这种待遇,你必须给面子,一口都不能剩下。”
李维多拨掉葱花,夹了一粒米:“为什么女朋友不敢想这种待遇?”
“拜托,女朋友这种生物是拿来宠的,我恨不得饿自己三天送她们去吃米其林餐厅,怎么敢委屈她们吃这种东西?”
“那你还算一个好男友了?”
“我长得难道不像好男友吗?”
李维多笑了,把那粒米放进嘴里,半晌,吐出来,用水漱口:
“天啊,好难吃。”
“……你这样就很绿茶了,欧尼。”
何珣笑容不变,就是眼神阴恻恻地:
“火力不够很难炒熟的好不好,身为火锅炒饭小王子,你不夸我就算了,好歹和我客气一下啊。”
长这么大,她还第一次看见有人用火锅炒饭,知道会难吃,但不知道会这么难吃。
李维多用纸擦了擦嘴,又舀起两粒米,放进嘴里:
“绿茶难道是这么用的吗?”
“难道不是吗?我以前遇过一些女孩子,又想吊着我,又想吊着我兄弟,想刷我的信用卡时,就是这种语气。”
他回忆了一下,学着酒吧里一些女人娇声娇气的模样,惊惶地捂住嘴:
“天啊,这个裙子好贵哦,人家最近很穷啦,欧巴帮帮忙啦欧巴,好不好啦”
李维多:“……”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唱作俱佳翘起的兰花指:
“你眼里的绿茶婊,就这样?”
“难道还不够做作吗。”
他收起兰花指:
“我都快吐了,而且把我当智障哦,可惜她们不知道我毕生的梦想就是吃软饭,刷我的卡?不可能的,只有我刷她们卡的份。”
“那是你遇见的那些都段数太低,你看好了,这才叫绿茶婊。”
回家这几个小时没有陈利亚,李维多睡觉前脱了隐形。此刻一双细长眸子色泽浅淡,灯光下是盈盈的一泓,这么斜倚在他乱糟糟的饭桌上,雪肤黑裙,指甲乌黑细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抿在嘴里,点燃。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原本冷冷清清的眸子,忽然媚态横生。
“欧巴。”
她声音又软又清,半边身子伏在桌上:
“这个裙子好贵哦,人家最近很穷啦。”
“……”
何珣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半片鸡蛋从他嘴里掉下来。
“欧巴,帮帮忙啦。”
她像变了一个人,又像这不过是从她灵魂中衍生出的灵魂。细细的手指伸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姿态无辜又妖娆。
放在桌下的小脚也踩在他膝盖上,顺着他的大腿,慢慢往上滑,小羽毛似的撩着他,又骚又清纯:
“你帮帮忙啦,好不好?好不好?”
“……”
“刺啦”一声椅子的拖动声,何珣狼狈地站起来,差点撞倒桌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去吧台上,找了半天拿出一瓶辣酱,又镇定地走回来:
“我的蛋炒饭忘记放辣酱了,没有辣酱的蛋炒饭是没有灵魂的。”
然后往蛋炒饭里倒了半瓶辣酱。
何珣:“……”
他望着一片红色惨烈的火锅炒饭,又抬头看她,李维多已经笑得趴在桌上了。
“你笑什么?”
他恼怒道,偷偷把刚才下意识想拿出来的钱包塞回裤子口袋:
“我就是很能吃辣好吗?”
“我没说你不能吃辣啊。”
她看了看手表,把盘子往前一推,站起来,背后是马修麦康纳在布达佩斯大饭店里斑斑驳驳的老海报。
“谢谢你的火锅炒饭……虽然真的很难吃,欧巴。”
“……哇,你真的好直接哦,我都快为你的清纯不做作倾倒了。”xiumb.com
他终于恢复了平时姿态,笑容不变。看着她走出他公寓时,还有闲心想,她的腰好像比马修麦康纳还细……
不对,一个男一个女,他为什么要比这两个人谁腰细……
等她的身影完全走出狭窄楼梯走廊,他坐在桌前,按住自己还汹涌跳动的心脏。
真要命,也不说不上是很好看的小姐姐啊,罩杯都不一定有他兄弟大,他怎么就下意识把信用卡拿出来了呢?
虽然信用卡里也没几个钱。
他摇摇头,转身去洗盘子,洗着洗着又忽然想起……
糟糕,他好像又忘了告诉她,她房间里被人安装了窃听器了。
上海周边没有什么六十年代化.工厂啦,陆家嘴也没有什么能在顶楼种桂花树的双子塔,只是觉得废弃工厂很漂亮,虚构的
本来今天想写剧情的,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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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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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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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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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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