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已经一天18小时陪在他身边,以至于许尽忱从未想过,她剩下的6个小时在做什么。如果不是这两天她玩忽职守,不仅胆敢按时上下班,居然还胆大包天,连周末都敢不加班了,他也不会这样跟踪呸,关心她的去向。
以至于他忽然意识到,他对她的认识是如此之少。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独自来到郊外的一个疗养院,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缺钱,更不知道她消失的周末去了哪、和谁在一起。
她消失了。
他掌控着的、熟悉着的那个李维多,不见了。
今天上午,他凌晨四点无法入睡,开了两个小时车赶到她破破烂烂的公寓底下。可就在清晨半明半寐间,他却看见,一个穿老派西装的斯文男人,带着一条大型犬,慢悠悠地从她公寓里走出来。
赫然是何双平跳楼那天,那场古董拍卖会的主理人。
爱的绿光再度笼罩了他。
他气到心口发疼视线模糊脾脏破裂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愤怒真的能让人失去理智。等他回过神来,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冲上楼梯,敲她的门,敲到手指发麻,始终无人回应。电话也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她和她的朋友,居然没有一个人在家。
他这才慢慢清醒。
连楼下居委会大妈都被他吵出来了,带着眼镜,气势如虹,院子里的鸡被她惊得四散开来,严肃地教育了他半个小时,她要是知道他一分钟的价格比她年薪还贵,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得这么唾沫横飞。
可就在他终于插上嘴,问她,这户人一般什么时候会在家的时候。
大妈终于闭了嘴,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女朋友?”
“……”
这是她今天说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话,简直代表了她此生谈话技巧的高峰。许尽忱金边眼镜后,细长的眼眸闪了闪,矜冷道:
“嗯。”
“嗯啥嗯?侬有眼啥个事体?介小事体,有啥好纠葛嗰。”
大妈打着手里的毛衣,从开始教育他到现在,毛衣都快打好一个领子了:
“搿个人家一个号头就几天了了窝里,上额礼拜就周末两天在。”
“……晚上也没回来?”
“么回来。”
……
上个礼拜,李维多只有周六和周日在家?
可她七年来第一次请了年假,一天而已,她大晚上能去哪?
“出轨”、“开房”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在他脑海里浮现,又立刻被他划掉。他终于模模糊糊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漏了可还没等他拨开这片迷雾,刚出电梯,一抬头,就看见昏暗长廊里,四面玻璃澄澈,他的秘书长慢慢凑近他的小特助,鼻尖几乎凑到了她的鼻尖……
许尽忱:“……”
爱的绿光再度笼罩了她。
刚才那群经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来着?县级城投债?中支费用列项?奖金递延支付?厕所翻新?
他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心脏眼睛脾脏又开始发疼她在做什么?她为什么要离他的秘书长那么近?她难道不知道他去了红.灯.区吗?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可她为什么不来质问他?还胆敢离他的秘书长那么近!
原来她之前求他把秦宋柯调回三十三楼,是这么个用意?
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为什么不看他一眼?
许尽忱看着他的小助理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喊了一声“许总”,姿态礼仪完美得让他眼睛发酸。
周前走到他面前,还想说什么。
“够了。”
他听见他自己说,像在一个空荡荡的谈判桌上,扔下自己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标书。
够了,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她没有抬头,他也没有低头。
像两条直线,交错而过。
……
同一时刻,双子塔另一座。
曹品戴着白手套,恭敬地把一张张照片摆在桌上。阳光是熟透橘子的那种黄,陈利亚坐在桌边,黑发黑眸,白皙手指执着一杯可乐,神情懒散。
而他对面,朴浦泽捡起桌上一张照片。
朴浦泽:“……”
半晌,他语气奇异:“利亚,你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垃圾堆的照片?”
曹品:“……这些是李维多小姐的公寓照片。这间公寓建设于三十九年前,属于小产权房,还有一年到期,目前是三个人居住,两女一男,小时候在孤儿院认识,但是李维多小姐只在孤儿院呆了一年,随后就被张秋女士收养。公寓的真正户主十年前已经移民纽约,暂时没有联系上。”
纽约。
陈利亚眼眸微深,按了按耳上耳机朴浦泽军.队出生,音量太大,他要戴着降噪耳机,才能和他顺畅交流:
“还有呢?”
“还有,李维多小姐的卧室粗看没有可疑的地方,但衣柜上安装了密码锁,里面存放着几本古籍,市价每本在十万左右,希腊的中国的都有。林妈打开衣柜后,发现衣柜角落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且底部设有夹层,夹层里又设置了物理机关,粗略判断和厨房煤气管道打通,如果贸然把衣柜底部撬开,煤气管道就会漏气。”
煤气漏气。
那么试图盗窃的人,只要在这间房间里稍微再呆久一点,就会死于一氧化碳缺氧。
古籍放在那里,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是普通窃贼,偷到这里就会收手,这就意味着,那个衣柜夹层里,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以及其它用来拖延时间的机关,因为煤气要一定时间才会起作用,让人昏迷死亡。ωωω.χΙυΜЬ.Cǒm
真聪明。
小狐狸。
陈利亚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差点闪瞎了对面朴浦泽的眼。
不是,是他幻觉了吗?
陈利亚对他笑了!而且他为什么会觉得陈利亚的神情,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柔和?
朴浦泽有点惊恐地眨了眨眼睛,看到那丝可怕的仿佛宠溺的柔和感消失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东西暂且放着。”
她领地意识那么重,像只凶猛的小猫,要是发现最重要的东西被动了,大概就更不会好好和他学习了是的,他正在进行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教学任务,身为一个管家,她怎么能不会烹饪?
她必须要学会给他煮饭。
陈利亚慢慢抿了一口可乐:
“她的衣柜里,是什么气味?”
咦?
曹品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注意这个。
不,与其说是没注意,不如说是他闻不到,他和林妈两个人是有任务分配的,他守着客厅和门口,林妈负责进入李维多小姐的卧室查看。虽然知道林妈是曾经是非常厉害的雇佣兵退役,在探查方面的确比他专业……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安排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少爷亲自安排的缘故吧。
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操心过这么小的事?
朴浦泽看看陈利亚,又看看曹品:“所以,谁行行好来和我解释一下,这个女孩的房间,到底和我们今天探讨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leah,你在河里。”
耳机里,玩具熊说:
“停下,你会溺死的,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可他为什么要后悔?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他此生从未后悔。
后悔不过是愚蠢者的自辩、伪善者的独白。爱情也不过是一种多巴胺,是荒谬,是深渊,是不可理喻。
伽利略说错了,他不会后悔,因为他不在河里。
她是他的幻觉,不是他的河流。他的人生里,没有河流。
陈利亚垂下眼眸,又抿了一口可乐。他看向窗外,桂花已经有了凋落的迹象。
秋日的风,挟裹着鎏金的香气,慢慢溢过他的鼻尖。
半晌。
他听见自己漠然地说:
“因为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李维多,是杀死何双平的最大嫌疑人。”
……
当年,契科夫写信给他的编辑说,当今俄国有两座不可企及的高峰,厄尔布鲁士山顶峰和我。
当今,金融界也有两个不可企及的黑洞,一个叫a股,一个叫许尽忱。
就在李维多和秦宋柯前脚刚把物料全部归位,后脚许尽忱就让办公室下发了关于坐班行政管理制度变革的重要通知,其中第一段,第一条,用标红的大字,明确写道,“为保障工作效率,提升工作质量,lcc严禁办公室恋情,如发现感情萌芽者,女方本月绩效值减半,男方做直接清退处理,如发现感情成熟者,女方绩效值清空,男方做直接清退处理。望各部门严肃整顿,引以为戒。”
李维多:“……”
他又在发什么羊癫疯?
法务部捧着通知的手都在抖禁止办公室恋情,哪家公司会大喇喇写在通知里?“禁恋令”涉嫌干涉婚姻自由,是违法的啊!
李维多开始认真考虑,她要不要真的来一段办公室恋情。
但没几秒,她又失笑。lcc最低学历都是研究生,她一个没文凭、没技能的高中肄业生,想在这里发展恋情,唯一可能的对象,大概就是许尽忱本人了吧?
秋日的风,带着九月桂花的香气,溢过她。
她下班,回双子塔另一边依法陪人用餐。电梯门刚打开,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门,不可置信地说:
“陈利亚,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越过没有关紧的门扉,清晰得连她在电梯这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维多,是杀死何双平的凶手?”
天啊,我怎么能连剪个脚趾甲都剪三千字,后面的荒岛求生感觉要完
赶车要疯,今天也是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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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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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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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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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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