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可以预想而知的贫瘠枯燥又颠沛流离的生活。
白渡川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苍生在他的眼中永远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并非灭绝人欲,只是相较于理想来说,旁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分量而已,但就是这样一个值得敬佩崇仰却又存在绝对距离的人,得到了她的所有信任,以至于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随同他一道离开。
她甚至未有交代什么后续,就连靳元白都是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才担起代理家主的职责千叶对他的培养一直都有,虽说没有确切的名分,但他作为靳家“继任家主”却是所有人都认可的身份,对于家族该如何发展如何行事,千叶从不隐瞒元白,因此他并没有慌张失措,就着她早先的安排进行就是,也未有多少怨怼,只将此当成了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丹扬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后续有玄门与神舟官方联手收尾,也无须千叶坐镇;有太多的人想知道九渊成灾的始末,想明白天宫被挽救的道理,甚至挖掘出九渊的情况,窥探“三分界”的隐蔽,但是千叶并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她不知道也没法道明真相,未来如何她也不敢言说,因此她就避了,与其说是白渡川带走千叶,还不如说是千叶带走了白渡川。
她说要走,甚至没有给后者理由,可白渡川还是无条件包容了她。
其他人只是震惊,并非有过多情绪,就算有也只是没有从她口中获得更多情报的遗憾,毕竟“靳元灵”这个人本身就是处在常人认知之外的存在,她做什么都难以预料,也无法阻止,大概是出于“靳元灵”与“端璞法师”这两者都过于正派的形象,竟然没人猜测他们去“私奔”,只以为他们定然存在更远大的目标,是这片天地还有更糟糕的状况,因此他们需要提前离开去处置就像解决沧顶天宫的问题一样,一旦时机合适,照样会公布于众。
但叶擎苍完全不能理解缘由。
或许知道的越多的人,越是会陷入无端的烦恼中难以自拔。
沧顶天宫避免陷落该是他无比渴望的事,但同时又有一种害怕袭中了他,未来会怎么发展他已经没有了头绪,九渊是否还会如记忆般爆发,神州是否还是无法阻止地陷落,这些都是他迫切想要知道却已经不为他所掌控的事。
靳元灵的所作所为叫他不知不觉将最大的期望都灌注在了她身上,然而她在此的放手却像是给他兜头一盆冷水,叫他彻底丧失了方向。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未来将会发生的惨剧,并且用沧顶天宫做了一次成功的尝试,为什么不趁热打铁将其余几渊的问题搞明白,想想破解之法呢?
叶擎苍就是有某种明悟,她就是想抛下已有的一切,他能窥到她身上甚至出现某种类似于“解脱”的坦荡,就像他不理解她面对着计划成功、重返生机的天宫,为何会落下眼泪一样,他也不理解这种行为对于她来说有怎样的益处,潜意识告诉她靳元灵绝不可能放任九渊于不顾,但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出现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如果靳元灵真的放弃拯救世界,那这片天地将何去何从然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何等错误。
他本来就是为了救她而来,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这个世界留存,想要她在这个世界自由安然地活下去,为此付出一切代价都在所不惜,如果一个自私自我的靳元灵能为他实现这种愿望,那又未尝不可?
但他心中控制不住地弥漫无穷苦涩,他更想知道他为何会选择白渡川。
如果没有亲眼见着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他还会自欺欺人他们之间并无暧昧,可是并不是他不想见到,一切就会因为他的意志而转移,靳元灵从来不屑于隐藏,她所有的神态所有的举止都在彰显着她对于那个人的喜爱,坦荡荡,清明明,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
这叫叶擎苍甚至产生一些怀疑,他“上一次”的记忆,是不是存在过于主观判断的因素?
他曾以为靳元灵与白渡川之间并非两情相悦,靳元灵并无所恋,不禁产生了微妙的希望之感,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很快他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纠缠这些没有解答的事物了,因为他已经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力推动着前进,靳元灵的离开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成就了他,最具威望之人不在了,会吸引人注意的也就剩下了在这次事件中发挥了意想不到大作用的存在。
靳家的推动,神州的默许,玄门的接纳,叫叶擎苍的事业得到了前所未有铺设平台与发展。
这正是他想要走的路这样想的叶擎苍禁不住苦笑虽然过程显得很曲折,前因后果也过于离奇了一些。
白渡川问她:“累不累?”
这个男人居无定所,辗转不停,修这补那,救生渡死,从没有止住脚步的时候,可他却问她一个深居简出、养尊处优的人累不累。
她很想说不累,她就喜欢这些,可处在这样的氛围中,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她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出一句假话。
汲汲营营,苦苦算计,覆雨翻云,颠倒众生这就是她已经经历与即将面对的无数段人生,而他正在心疼她的人生。
“有点累,但并非不能接受。”她又道,“你会把我给宠坏的。”
当然她并不会被宠坏,理智永远在脑海中崩着足够的弦,不会放任她坠入深渊;他也不会舍得将她宠坏,如果可以,他更想教给她要怎么生存,更想她能实现自己所欲,能得到自己所喜,能独立自由地做一切想要做的事。
千叶不清楚白渡川知道了多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知道的,但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她真的能卸下所有的负担,袒露最柔软的胸怀,而不用担心他会伤害到自己,他的眼神又实在是过分智慧又包容,总觉得她做什么他都会原谅,她想什么他都不会苛责。
这种被全盘肯定的温柔实在太美好,叫她一不小心就会沉溺。
并不是身在荒郊野地,也未奔赴什么迫在眉睫,两个人坐在行使在山川之间的列车上,像是最普通的情侣一般依偎着,轻声说着话,来来往往的人并不会过分地将注意力投注在他们身上,因为障眼法的缘故,那种因为相貌与着装带来的违和感被降到了最低。
“不会的。”白渡川说道。
千叶眼睛里沉淀的都是笑意,她并没隐瞒自己的感受:“有很多时候,我在你身上会窥见一些很宏大的我难以理解的事物。”
“这个世上只有你与叶擎苍带给我这样的感觉。”
她想了想该如何形容,这才说道:“我在叶擎苍身上看到命运的轨迹,很清晰,这大概与他的经历有关……而我在你身上所见到的,比那还要宏伟得多,就像是星空……你曾说我头顶有群星闪耀,可我觉得,你就是星空。”
白渡川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温和地注视着她。
他所有的注意都放在她身上,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爱恋,那些自这圣人这佛陀一般的人身上蕴生的唯一一点自私,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太过稀奇所以显得珍贵,因为太过难得所以叫人庆幸。
千叶知道,他不开口,与其是说他不想对她诉说,更像是他自己都无法解答。
他虽然脚踏实地得立足于这个世界,但本身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超然,他的宽容博大、他的大公无私、他的无畏无惧,都远远脱出了一个“人”的限阈,她也有某种猜测,但因为这个猜测所牵连到的事物是她所无法触碰的伟大存在,所以她不能诉说,不能问询,她害怕她一说出口,他就会改变,会彻底消失。
千叶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里,身体接触的实体感给她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我的选择……我的选择,是什么呢?”她喃喃道。
白渡川曾经告诫她,无论怎样的因最终只会解出一个果,反过来说,当人决定去做一件的事、决意去得到某种结果的时候,也该去避免那些痛苦与困扰的层面,因为那只是无用;他也曾经予她说,要她顺其自然,万莫强求。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现在正处在抉择的岔路上,她不知道该走往哪一个方向,就像是一位母亲一样,本能地想要替孩子做出决定,但又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对孩子来说有利,既恐慌着会错失机会,又害怕这个机会将导致孩子万劫不复,世人茫然无知地欢天乐地,所有的重量压在她的肩膀上。
然而这个时候她却忽然有种明悟,她情不自禁叹息:“其实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他们的选择啊。”
她一个外来者,如何代替世人选择道路?
她总是干预得太多,世人越是愚昧无知,越是卑躬屈膝,她就越是想要一切都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前进,但这个转变过程中所有的阵痛她都承担了,这个前进的路途中所有的灾难她都经受了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她也有束手无策的境地。
那又何妨放放手,叫这个世界本身来决定将要走的路?
白渡川伸出手,抹去她脸上不由自主落下的眼泪,他或许并不知道她在忧愁什么,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切中她的要害:“这并不是件坏事。”
千叶也伸出手去,按在他的手上,掌心与手背交叠,彼此都能触摸到对方的温度。
她说道:“你知道吗,我在天与地、地与海之间看到了什么?”
凌驾于天地之间,试图将灵脉连通在一起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整个残破的世界,也看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那一瞬间,她如同醍醐灌顶,福至心灵,陡然就明白过来,自己能做什么,“补天”又意味着什么。
她总是在想白渡川会是天定的牺牲者,在想叶擎苍这个天命之子是否能充当枢纽,却忘了算上自己。
她这个来自世外的灵魂,也能充当这个“桥”啊!
糟糕得简直无以复加。
但又并非不能接受,如果这才是通关“九渊”的最佳方案的话。
千叶沉默了很久,还是低低地说:“白渡川,我来自世外。”
“……我知道。”说出这三个字时的白渡川并不像是白渡川,那种宏伟壮阔的事物出现在他身上,叫他整个人都伟岸得不似凡人,但下一秒,抚摸她头发的就又是白渡川了。
她抬起头望着他,似乎是想笑,正因为是笑着的,所以那种哀戚才会更为浓重:“这片天地会爱它每一个孩子,但是不会爱我。”
这句话并不带质问的语气,倒有种全盘接受一切待遇的口吻,只是到底意难平。
“别怕,”他似乎都要因之而茫然,停顿了许久,慢慢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我爱你。”
4.16
1.白渡川是天道化身,不过他自己不知道
2.千叶跟天道谈恋爱哦,这个世界真的馈赠给她了很多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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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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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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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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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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