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夜微微眯眼,脑中闪回的是一年半前那宗案子。
***
南城荒郊,夏日。
女死者,二十六岁。
女死者生前与人无仇无怨,无情感纠葛。
非仇杀,非情杀。
衣物和财物皆完好。
非奸杀,非劫杀。
女死者的断手失踪,怀疑是被凶手带走。
凶手虽带走凶器,却没有清理现场。
刑事局破不了案,高管联系上时夜。
时夜本想拒绝,可一看卷宗档案,却燃起好奇心。
趁着月黑风高,时夜去了案发现场。
现场已经取证完毕,女死者躺过的地方画着人形图,凶器电钻留下痕迹的地方插着标志旗。
时夜躺到人形图中,闭上眼,仿佛看见被乌云遮住的半个月亮,树影稀松。
当时凶手应该就站在面前,居高临下俯视死不瞑目的女死者,魁梧的身体应是盖住了那半个月亮,树影在他身后摇曳,四周有风声,有蝉鸣。
电锯声刺激着凶手的肾上腺素,他亢奋的享受快感。
而且这个凶手不是第一次作案,以作案手法和习惯来看,恐怕他就是至今未破的连环碎尸案的真凶。
这一次他原本是要截断女死者的四肢。
但他却突然放弃。
有什么事会让连环碎尸案的凶手,放弃作案目标呢?
时夜抬起眼皮,静默无声。
呵,因为有第三者。
时夜站起身,戴上特质墨镜,仔细在案发现场周边搜索,果然在地上看到一片叶子沾着诡异的蓝色。
时夜捡起叶子,做了简单的药剂测试,那是一种无嗅无味肉眼看是透明的迷药,对人脑有损伤,已被禁用。
回过身,时夜正见到正拿着电锯神情狰狞的凶手。
前面的草地上躺着女死者,呼吸停滞,双目大张,断了一只手,劈断的蔻丹落在泥土中。
凶手已经锯完了一只手臂,正准备第二次启动。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细微声响。
凶徒很敏感,迅速转身。
时夜也跟着转身,却只见到一道黑影穿过他,冲向体型高大健硕的凶手。
凶手的口鼻被捂住,挣扎了两下就翻了白眼,原本要拉动电锯的五指也无力张开。
电锯落在地上,在泥土地上留下血渍和凹痕……
***
不日,刑事局就赶往黑市某诊所,嫌疑人物,黑市怪医。
可赶到时,嫌疑犯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刑事局的人只在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发现一只溃烂的断肢,却不属于女死者,而属于某位男性。
而且是该男性生前被人用电锯切掉的。
怎么,断肢案是连环案?
与此同时,刑事局主管收到一条信息,来自时夜。
“断肢案和你们没破的那宗连环碎尸案凶手是同一人,不过不用担心,他的尸体很快会出现。”
断肢案和碎尸案是一人所为?
这个家伙凭什么判断的?
凶手很快出现……还是尸体?
别扯淡了!
刑事局的人对时夜的定论嗤之以鼻,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不到两天,又有人在女死者的同一案发现场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令人胆颤的是,这个男人生前也断过手,断手处还被接上了一只女人手臂,皮肤白皙,五指纤细,指甲上涂着蔻丹,有一枚劈了。
经法医检验,男死者的DNA和在黑市诊所里找到的断手DNA,完全吻合。而且新接上的女人手臂,正属于遗失断臂的女死者……
而且就在三天前,这个男人才经历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断肢再植手术,只是术后很快出现诡异的排异反应,凶手最终死于造血细胞坏死。
此案和时夜的推断完全吻合。
时夜自此声名大噪。
刑事局主管最终裁定,连环碎尸案已破,但断肢案仍需追凶。
神秘失踪的黑市怪医也因此上了通缉犯黑名单。
***
手术进行到此,秦小楼已陷入昏厥,但他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令身下的冰块加速融化。
樊小余动作利落的给秦小楼又注射一针冷冻剂,同时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时夜,却未呵斥,只是语气平淡的问:“小子,知道这个哥哥为什么会自燃么?”
时夜抬起眼皮,正对上樊小余的目光。
顿了一秒,时夜目光转移,望着秦小楼苍白惨淡的面容,说:“人体肠内的气体容易燃烧,尸体产生的气体也是易燃气,人类的脂肪可作燃料。此外还有闪电、体内原子爆炸、激光束、微波辐射、地磁通量这些因素也会导致人体自燃。这个哥哥好像更像是因为磁通量,大概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他的磁场,导致体质变异。”m.xiumb.com
时夜的声音又轻又脆,若非是童音口述,在场几人几乎要以为这番话是出自什么学者什么专家。
大猫难掩诧异,尽管已经见过他后腰的条形码。
连专注于手术的Bill都快速的抬了下眼,正和时夜望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
唯有樊小余声色未动。
更确切地说,她是故意将问题抛给时夜。
这小子身处一片碎尸中还有空跟她装洋蒜,后腰刺着条形码,犯下几装脑垂体被窃案的八爪虫对他言听计从,都一再说明他的与众不同。
但不得不承认,即使这小子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有过同样的遭遇,他都远比他们当年那批更加出色。
手术很快进行到第二步,骨支架重建。
Bill接过特质的髓内针,正准备固定髓内。幸而秦小楼的断肢切割整齐完整,使得整个固定过程快速稳固。
可即使Bill的十指快如闪电,也不可能在毫无麻醉剂的情况下令秦小楼毫无痛觉。
秦小楼又一次疼醒,双目大睁,身上的汗已浸湿了防护服,在如此冰封的温度下升起腾腾白雾。
但只是一秒,秦小楼又昏了过去。
连原本紧紧束缚住秦小楼的绑带,也耐守不住这样的高温,将要融化。
大猫迅速报数:“脉搏32!”
尽管机械手已迅速来到角落的置物架前,拿出新的绑带,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Bill喊道:“小余!”
与此同时,绑带崩裂。
樊小余跃上冰床,手中的钨金丝直直飞向机械手,末端勾住绑带迅速拉回。
她片刻不停,翻身下床,重新将秦小楼固定。
但秦小楼却疼的整个人都抽搐起来,樊小余再度翻上床,避开光线极力将秦小楼控制住。
樊小余大喊:“秦小楼,你给我坚持住!”
那温度,即使隔着防护手套,樊小余仍觉烫手。
从小到大,樊小余就没见过比秦小楼还注重保养的人,数年不见伤风感冒,更别说大病。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割破手指的小伤,对秦小楼来说都极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何况这次断了一只手。
血液温度一旦升至沸点,他就晚了。
就听大猫叫道:“他呼吸停了!”
但心跳还在继续。
Bill匆匆抬眼,手上进行到最后一步:“是肺气泡。”
大猫急了:“怎么办?”
时夜已转身跑向墙边,踮高脚尖伸长手臂,从边桌上够下来一支圆珠笔。
肺叶穿洞,空气溢出导致肺腔气压加剧,压缩肺部,即使用力呼吸,肺部也不能恢复大小。一旦两边肺部都呈此状,秦小楼很快会窒息而死。
不,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后果,挤压在内肺气会引发血液爆炸。
Bill声线扬高:“放气!”
樊小余正要翻身下床,眼下却突然冒出一只握着圆珠笔的小手。
目光交汇,只一瞬,樊小余就抢过圆珠笔,迅速掰断,一手扯开秦小楼的衣襟,一手用力向下插。
“嘶”……
肺气喷出圆珠笔筒。
呼吸回炉。
摇滚乐声忽远忽近,秦小楼睁开眼,他眼前却白光一片,隐约间好像看到有谁为他换上新的吊瓶。
但点滴速度到底有限。
秦小楼张了张嘴,一股冲力就迅速穿过他的喉咙,冲过舌苔、牙关,“噗”的一声,血花飞溅,瞬间染上在场众人的防护服和防护镜。
有两只机械手也被喷中,机器关节很快瘫痪。
但比这个更糟的是,那口血直冲着头顶上的手术灯,忽明忽暗,还发出抗议的“嘶嘶”声。
就听樊小余喊了一声:“让开!”
大猫已经飞扑上台,护住秦小楼大半个身子,同时给Bill和断肢留下足够的空间。
樊小余蹬着大猫翘起的小腿,飞起一脚,将爆炸边缘的手术灯踢开。
手术灯撞上墙壁,碎了一地。
手术台瞬间昏暗。
大猫身上的光立刻显现出来,连忙挨近Bill。
可那光亮,那角度,都远远不够。
就见樊小余眼一眯,转而从化妆箱里拿出一根颇有韧性的绑绳,勾住大猫。
大猫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五花大绑,高高吊起。
可再一撞见面色灰败不知还能不能撑过去的秦小楼,大猫又很快安静下来。
樊小余已大汗淋漓,又将绑绳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勒的防护服都变了形,可她再没多余的力气去顾冷冻针。
目光一转,却对上时夜。
时夜手里正抓着一枚冷冻针,一手弹了弹针头,反手就扎向秦小楼。
樊小余喘了口气,很快说:“每过五分钟扎一针。”
片刻不停,又气恨的对大猫说:“你他妈的该减肥了!”
就在这番变故的同时,Bill也加快速度,开始缝合。
那原本是很常见的间断贯穿缝合法。
时夜却心头一惊,豁然抬眼,脑海中再度涌出画面。
***
依然是那间黑市诊所的手术室。
躺在手术台上的凶手因没有麻醉剂,早已疼昏过去。
手术进行到缝合这一步,坐在手术台前身着黑褂的男人,正用镊子拾起一块表皮,盖在断肢接口。
针尖一挑,固定表皮,手法灵活,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打结。
间断贯穿缝合法。
时夜双手撑住手术台边,勾起笑时,目光如炬:“摩斯码。”
黑褂男人手上一顿,抬起眼皮。
四目相交,心照不宣。
只一秒,黑褂男人又垂下眼,继续缝合。
接口处很快出现一圈缝合点,虽然紧密,却不规律。
那是一句用摩斯码写下的遗言:【我是凶手,我罪有应得。】
“幸会了,黑市怪医。”
***
画面又一次抽离。
时夜抬眼时,Bill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在刚刚接上去的手指尖上刺了一下,鲜血不断溢出。
血管畅通,手术成功。
旁边的沙漏也漏掉了最后一粒沙。
在大猫的欢呼声中,Bill安静抬眼,对上时夜的目光。
但见那张娃娃脸眉眼弯弯,泛白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四目相交,无声对峙。
呵……
断肢案,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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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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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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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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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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