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只开了一下就闭上,但却深深的震撼了景云奎的心灵。
他喃喃道:“你是谁?你不是风照渊!你来自上界?你是神?”
明媚眸色深深的看他一眼,又目光轻轻扫过发呆的风照渊,转身离开了那里。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飘洒下来。
“你在这里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季未央的魂很是不安,你若再不抓紧时间,他会自爆与你同归于尽,你连问他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与其想着如何苟活,如何害人,不如自己好好学着如何做人。”
景云奎如梦初醒,他眸光透出惊喜。他喃喃道:“季未央还在,他果然还在。”
他手指加快速度,继续专心致志的画符,很快,他的身体彻底的干瘪下去,如同一张画皮,反而那一直萎靡不振,惶恐不安的情蛊却仿佛活了过来,原地转了几圈之后,便开始不停的震动自己的身体,发出一阵集聚的噪音。
那噪音极大,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无数的万象虫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领袖,停下身子,一起震动起来。
整个山谷中的充斥着浓重到仿若爆炸般的噪音。
风照渊不得不闭住听觉,可空气的震动却避无可避,他不得不封闭住更多的感官,身体才好受一些。
等他忙完,再去找明媚的时候,发现明媚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整个虫洞完全没了她的踪影。
他有一些怅然若失,又为着突来的情绪觉得烦躁。
山洞中的动静越来越大,风照渊不得不飞到顶上,勉强找了一处没虫的地方稳住身形,继续往下看去。
山洞深处,一声尖利的轻啸,所有的虫子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景云奎的蛊虫也停止了震动,转而看向一个方向。xiumb.com
在那里,一只金色的虫子缓缓的从一个地方出来,所有的虫子潮水般的向着两边退去,像是迎接自己的王者。
景云奎看着那里,魂魄不由自主的从蛊虫里出来,静静的看着那金色的虫子。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另一只情蛊,他找了无数年都没有找到它,如今见到了,反而没那么多的欢喜,只要粘稠的愁绪,和数不清的失落愤懑。
他很想质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避而不见?难道他是洪水猛兽吗?
为什么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心疼吗?
为什么那么狠心?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世界就那么的有吸引力吗?
想问的太多,话到口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只有一句凝滞的“师父!”
风照渊心头震动,这一声师父里包含的疼痛让他已经很难再去责备景云奎,唯有一声叹息。
这感情或许错了,可时间的长河流逝,对错也不再重要,唯有孽缘两字可以形容。
金色的虫子安安静静的,仿佛一无所觉。
景云奎从最开始的满心期待,渐进变得愤怒,“师父,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出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金色的虫子无言,仿佛季未央的分魂根本就不在情蛊里。
景云奎怒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幽魂再一次的钻进了情蛊的身体里,向着金色的情蛊撕咬过去,无数的虫子在景云奎的号令下,一股脑儿扑了过去。
无数虫子包围住金色情蛊,金色情蛊一动也不动,任由众虫撕咬。
可惜,普通的虫子奈何它不得。
能成为情蛊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浑身早就坚硬无比,寻常的尖锐之物拿它并没有办法,反而景云奎化身的情蛊在金色蛊虫的身上狠狠的咬了几下。
很快,金色情蛊奄奄一息,枝节断了一地,翅膀也已折断,腹部一个极大的洞。
景云奎有一点怕了,他再次从情蛊的身体里出来,眸色通红的看着即将死去的金色蛊虫,又恨又怒道:“季未央,你说话啊!你说话,你死了吗?哑巴了吗?你说话!求求你,说说话!”
脆弱就这样突然到来,带着愤怒的脆弱,强大又可怜。
他泣不成声。
一个声音忽然清清冷冷来传来,“你要我说什么?”
景云奎抬头,看到了一个神仙样的人物,那人的幽魂惨淡的立在空中,就那样目光悲悯的看着他,仿佛一个慈悲的长者,而他自己则似乎一个悲戚的三岁幼童。
时隔三千年,再次看到自己的师父,景云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站起来,轻声道:“师父!”
季未央道:“是我!”
景云奎看看季未央,一身白衣如雪,容色虽惨淡却干净,依旧纤尘不染,明净整洁。
再看看自己,身形干瘪,如同老头,容色发黑,仿佛毒物。
他没来由的自卑,动用全身的法力,将自己调整成了年少的模样,魂魄也变淡了几分,却好看精致,是一个衣袂翩然的红衣少年,眉眼里都是年少的轻狂放肆,却鲜活动人。
季未央眸色惊讶,又瞬间了然。
景云奎看看自己如今模样,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来,话到口边却喉头哽咽,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季未央无眸色复杂的看着景云奎,长叹一声说道:“你我死期将至,何必多问?你暗算了我,我也暗算了你,你我之间扯平了。”
“你负了我!季未央,你负了我,凭什么不容我多问,凭什么?我偏要问个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景云奎步步紧逼,季未央步步倒退。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退无可退。
风照渊紧张的看着,他其实有过一个猜测的,只是不敢想不敢认,可在看到季未央和景云奎的瞬间,却忽然明白了一个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季未央什么都没说,可眼睛是不骗人的。
风照渊此时不得不承认,他的祖师季未央或许喜自由,要尊严,可他也沦陷了。
他其实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子景云奎,却不能承认,不能不惩罚弟子犯下的错误,他舍不得杀景云奎,只好将他关押在这里,自己又用分魂陪着他,一年又一年。
若这都不算爱,又有什么算爱呢?
可这爱对吗?为何苦难重重?
若爱不能欢喜,成全?又有什么资格称为爱?
他心头一阵茫然,若祖师都不可避免,他呢?他该何去何从?
他从明媚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而刚才连景云奎都认了出来,明媚的确不是从前的明媚,不是他的弟子,是另一个全新的人,那么之前另一个明媚做下的种种事情,自然不能算到她的头上。
可万一呢?
万一这又是一种类似于景云奎对季未央坐下的苦肉计呢?
没有答案,很是茫然。
他思绪翻飞,连下面季未央和景云奎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身边有一个声音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风照渊回头就看见了明媚,他的心头狂跳,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他镇定情绪,浑似不在意的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明媚看着下面对峙的两人,平静道:“我想了想,皮囊或许不重要,你倒是有几分重要。”
风照渊如鲠在喉,只好告诉自己,这是这妖女的计谋,自己不能上当。
他冷哼一声,不言语,呆呆的看着下面。
那里,景云奎终于将季未央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他执念深重的想要问一个爱不爱,仿佛只有这样,他三千年的苦楚才能都烟消云散。
于季未央而言,将景云奎关押在这里,是对景云奎的惩罚,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教错了弟子,明知弟子犯了错,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实在错的离谱。
他唇角动了动,良久才叹道:“何必?何苦?”
景云奎挑眉冷笑:“三千年不值得?”
他为了保住季未央性命在这里待着不肯出去,到头来换不来一句喜欢?这一生啊,错付了!
他的身形却渐渐的浓郁起来,渐渐发黑,如要成魔。
无数万象虫的身上飘出淡淡的的雾气,那雾气进入了景云奎的身躯里,让他的笑容也变得可怖凝滞。
季未央的身形渐渐变得浅淡,他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景云奎,说道:“云奎!”
“嘘,你别说话。”景云奎狞笑一声,如同恶魔。“我把你喜欢的一切都据为己有,你也该喜欢我一点点了是不是?”
风照渊面色大变,它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向着临渊深壑以外的地方飞奔而去,带着要吞噬掉的整个半月宗的气势。
他说道:“不好,他要毁了半月宗的阵法根基。”
没了阵法护持的半月宗等不到旁人来侵犯,自己就会有因为凌乱的仙气剑气崩溃坍塌,这里集天地灵秀于一身,自然也有最险恶无端的先天剑气。
当年的师祖在这里创立半月宗,看中的就是这些。
原本外人是不知道半月宗的秘密的,可景云奎不是外人,他是师祖的亲传弟子,是最知道半月宗秘密的人。
季未央显然也意识到了,他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拽。
他举起巴掌,却被景云奎一把捉住。
景云奎狞笑道:“师父,你还想如从前那样一巴掌将我打死?”
季未央容色大变,显然也想到了从前。
景云奎用力地将自己身上的魔气传入到季未央的身上,他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轻噫般的耳语道:“师父,既然成不了仙,就和我一起堕落成魔吧!”
季未央的脸色痛苦了起来,他魂魄不稳,更可怖的是,景云奎吸取了这里所有万象虫的力量,如今俨然从情蛊往蛊魔的方向发展,已经不受控制,若是容他发展下去,只怕会将整个半月宗毁了。
世事难料,没想到他一念之间又快要酿成了大祸。
他挣扎着说道:“放手,我喜欢你。”
景云奎停顿了一下,目光露出痴迷的神采,但很快,又被魔气重新笼罩,“你骗我,我不信,我再也不会信你,你是个!骗子!”
山石在崩塌,临渊深壑的伸出传来了一阵阵哀鸣,无数动物的奔逃声让整个山洞地动山摇。
山顶的大石不停地掉落,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无数的万象虫死去,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
这里曾经恍若仙境一样的地方,如今七零八落,处处坍塌,仿若人间地狱。
风照渊已经无处立足,明媚轻笑一声,拉住他的手腕站立在空中一块石头上,石头漂浮洞中,仿佛自成一界,周围的飞石走兽统统绕行。
风照渊急忙挣脱开明媚的手,容色肃立,凛然不可侵犯。
明媚唇角微扬,丝毫不以为意,而是静静的看着下面。
季未央也看见了他们。
他目中惊讶了一下,似乎在纳罕世上竟然有明媚这样的高人,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很快,他面上几分释然,带着淡淡的哀伤,叹道:“我关押你三千年,我自己也何尝不是陪了你三千年,你还想怎样?”
景云奎缭绕到不可受控的黑气戛然而止,他的神色渐渐清明,看着季未央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季未央目中微微湿润,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明媚,伸手拉住景云奎的手,似哄骗又似真心一般的说道:“走吧,你和我一路走,慢慢说,你这许多年过得如何,我看到了……”
景云奎毫无防备的跟在季未央的后面,如同当年幼时被季未央拉着从山下慢慢上山。
季未央给他讲修真门派中的恩怨情仇,那时,他只是把他当师父,想着有一日,成为师父那样顶天立地的人。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心悦自己的师父,师父也从他心中的英雄,变成了他心中的人。
他口中喃喃道:“师父!”
季未央轻声道:“师父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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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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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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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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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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