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宴心一颤。
这严寒冬日,两千兵马,不远千里,一路饥寒受冻,到时就剩下几个人?如何敌对方酒饱饭足,熟悉地势?
世子若是去了,注定凶险万分,想都不用想!
若是裴泽霖从中作梗,怕是连尸骨都不剩。
但这注定是一国之君的旨意,无人敢说不是。
裴少锦垂下眼帘,一顿,颔首行礼,“臣遵旨。”
江既宴不露声色地抬头看世子的身影,手握成拳,又默默收回目光。
她与裴少锦被赐座,精巧的点心香糯可口,咬了一口,却咽不下去,咽喉哽着一口气,莫名的心慌好似一座空寂的城池,叫她草木皆兵。
世子静静将一旁的茶水朝她那里挪了挪,用目光安抚她,告诉她他无事。
离去时已是暮色将沉,不过,冬日本就昼短夜长,时辰也未真的很晚。
“世子当真要去?”江既宴的手放在裴少锦的两掌间取暖,可后背却薄薄地濡湿一层。
裴少锦将她带进了城门前的马车,温热的气息一瞬间笼罩,他叹气,语气柔和,“一定要去的,宴儿,他现在是皇上,这注定无法反抗。”
是呀,用什么理由才足够有力说服一个疯子?
就像裴泽霖非要杀人屠城一样……谁能反抗?
等他处理好一切的后事,谁又敢说一国之君的不是。
尘埃落定后,知道的人有苦难言也不敢言,不知道的人只会是大多数。
最后这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而那些无辜的生命却悄无声息却真实地没了。
晚间用过膳食,罗旭带来了消息,裴泽霖挑了两千残兵,准备交付世子,让他这几日便出征。
手捧着茶盏的江既宴顿在那里,听见消息抬头看着罗旭,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裴泽霖这是要世子死。”她完全可以这样断言。
一旁,罗旭点头赞同,满脸的焦急,问:“世子,要不要将消息告诉王爷?”
裴少锦摇头:“暂且不用,父王秘密回晋地已经数月,现在若是送信过去,叫人发现,打草惊蛇,也是不好。”
中秋夜时,父亲前来与他辞别,顺便告知了他当年母亲病死的真相。
那夜露寒霜重,月是圆的,人却注定要一次次相隔。
父王是知道他喜欢江既宴,并不赞同,找了婢女清梦一番试探,却证实了宴儿的女儿身。
离别时看了他一眼,嘱托:“不论如何,毕竟是江杰出的女儿,江相是狗皇帝的心腹,那他的女儿便是我们的死敌,你且万加小心。”
裴少锦梦见不少平生事,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来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应允了一声“好”。
此刻,他转向江既宴,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复杂,说:“不过宴儿,我想写一份信给江相。”
江既宴一愣,未曾想到世子突然提及她的父亲,便问:“我去交付吗?”
裴少锦摇头:“对,不过不是现在。我走后,若是裴泽霖为难你,你再交付给你父亲。他见到信就会明白这一切,这也能救我们出深渊。”
这话说得玄妙,其中的奥义并不清晰,但人总归有不想说明白的事。
世子既然不愿意说,江既宴并也不想问。
只是点头说“好”。
上林苑内,世子执笔写了一封书信,交托给江既宴。
信未封上,江既宴一怔,收下了。
不过,她还是问:“世子就不怕我偷看吗?”
裴少锦笑,“有些事情,你终究是会知道的,早晚而已,宴儿且放心。不过若是心急,也可以看上一番。”wWW.ΧìǔΜЬ.CǒΜ
话说得轻柔,配着豆形灯发散的柔柔橘光,显得温柔缱绻。
江既宴叹气,“世子哥哥这一去便是惊险万分、九死一生,可要万加小心。”
“我都知道的,”裴少锦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干燥的手掌是有力但温和的,“我且送你回去歇息。”
可江既宴自是不动,世子未用多少力气碰她,此刻也觉察到她的奇怪。
便问:“怎么了?”
江既宴一双剪水秋瞳漾着暗涌情愫,表情有些迟疑,她略是踌躇地同世子说:“这外边风雪大,我今晚可以留宿上林苑内吗?”
她住的栖眷阁其实就在上林苑旁边,但她还是找了这样的托词。
裴少锦一愣,到窗边瞧了一眼。
风雪已经停了,月朗星稀,照得厚厚一层白雪漾着涟漪般的光泽。
他顺手关窗,顺着江既宴找的借口说下去:“那好吧,你且就住这。”
江既宴微微面热,未再言语。
*
洗漱后,一身亵衣的江既宴很是自然地躺倒在世子的床上,喊着他卧在她身旁。
上林苑的枕头要比她房内的高一些,枕着不舒服,不过侧躺着要好上许多。
裴少锦走到床前,半蹲下身子,乌发全散,一张清隽的面庞举世无双,哄孩子一般:“我睡旁边的榻上。”
“别。”江既宴拉住他的手,半是拖拽地将这男人拉到他身旁,并帮他盖好被子。
世子身子是僵的。
江既宴只好提醒:“世子哥哥,可否帮我熄灯?”
“好。”
房间归于黑暗,冬日夜深没有蝉鸣,正好风雪停,便安安静静地。
江既宴在迷蒙的黑暗中找了话题,“世子哥哥想不想知道我为何喜欢你?”
周遭越是安静,她的心越是不平静。
那颗许久未动的春心,还没等到春天来临,便急着破出土壤。
“你说,我听。”
江既宴一笑,先是闲聊般抱怨一句:“世子房里的枕头有些太高了。”
“嗯。”又是简短的一声答,不过却将手伸过来,帮她挪开了枕头,又将手臂给江既宴撑着。
温暖却辛辣的沉香味萦绕在鼻尖,江既宴不露声色地离身侧人更近了一分。
“因为世子这个人又呆,话又少,做什么事按着规矩,就比如我今天说要留下来,他像是个棒槌似的,上赶着要拒绝我。”
“……”
江既宴一笑,那笑声清朗,像是被拨动的银铃。
“不过他也温柔体贴,什么事更喜欢记在心里,用行动表达出来。我甚是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收留我,与我志向相同,还因为我碰见他,心脏便跳得很快。这种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你要说我喜欢他什么,我可以说出很多,但要说最喜欢什么,我又犯了难。”
“只要是他,我便是欢喜的。”
“想时时刻刻握着他的手,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和爱意。”
“想被他抱在怀里,被他温柔却小心地呵护。”
“想被他揉进身体里,不想和他分割两地……”
黑暗中,裴少锦看不真切江既宴的神情,却听到最后,分辨出一声撒娇般的哭腔。
他只好侧过身,将他抱紧怀里,然后去吻她。
少女的嘴唇是柔软的,带着生涩,如同柑桔的甜与酸苦,纠缠着他,不想和她分开。
勉强分离后,他又听见她问他:“世子哥哥会娶我吗?”
小心翼翼地,生怕他否了。
可他,早就应了她无数次,不过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会。”
真真切切,同样小心。
江既宴柔软的纤指搭在他的肩膀上,无意间刮擦过他的皮肤,撩起一段热意。
手指上沾着不少的汗,都全数交给身.下人。
她颤着声线,爬在他的身上,将他推平,“这可是世子答应我的。”
那一瞬间,花明月暗,风雨俱来。
裴少锦看着感受着眼前人的热度与野心,捧过了她的脑袋,与她调换位置。
接下来,便是烟花齐放,佳节礼乐,从心中升腾的爱意好似亘古不灭的长灯,照亮这一室昏暗。
所有的情愫升腾到最后又颓靡,百花肢解,热火燎原。
楚梦云雨,一室旖旎。
*
初晨醒来时,江既宴只觉得自己身子被人碾压过,拍拍脑袋,恍然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又红了脸。
世子这样的人,多得是爱行动多过言语。
不过,确实是狠了些。
一旁,被无视的碧螺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番。
世子早起有事先行离开,怕江既宴没个熟悉的人伺候,不习惯,便叫罗旭将碧螺带到他房里。
“江姑娘,可要帮您捏捏筋骨?”碧螺这个丫头,一向最没正形,此刻笑嘻嘻地,满脸揶揄。
“去你的。”江既宴没理她,只是问:“世子去哪里了?”
碧螺“哦”了一声,迟疑:“好像是去兵部点兵了吧,陛下不是叫世子去平匪乱吗?”
听见“匪乱”,刚起床的混乱与恩爱后的甜蜜一扫而空,气氛一瞬间凝重了。
“哦,这样。”江既宴起了身,被碧螺扶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
……
用过饭,江既宴便在上林苑候着世子,可是左右见不着人,等到夜间他才回来。
“回来了。”撑着下巴的江既宴睁开惺忪睡眼,没好气地道了一声。
“嗯,抱歉,回来晚了。”裴少锦上前,吻过她的眉梢。
肌肤之亲后,两个人之前的感觉总是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似原来,隔着层窗户纸。
现在瞧上一眼,江既宴便消了气,双手托着脸颊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裴少锦含糊地过了,怕真实的情况叫她忧心,揽过江既宴问:“吃了吗?”
江既宴敛了眼神,干巴巴回了句:“吃了。”
她回抱了裴少锦,细细打量他的眉目。
世子生得极好,巧工雕刻的价值连城宝物也比不上他分毫。
此刻,这心尖上的男人略有些迟疑,道:“可我还没吃,这可怎么办?”一副深思的样子。他长久地叹气,又解释:“我回来晚了,这厨房里的下人都已经睡下,也不好惊扰。”
这语气,倒是少见的。
是在撒娇,江既宴浮现这样的想法,立马笑了,推开裴少锦,起身,说:“我给世子哥哥煮碗面吧,母亲教过我,她之前笑我,说怕我往后没个立身的本领,饿死街头。”
裴少锦看着她,轻笑:“好。”那双漾着波的眼睛蓄积期待。
江既宴海口已经夸下,不过真要下厨还是有些犯难。
她不熟悉这厨房食材的摆放,生火也有些艰难。
不过好在碧螺会,帮衬了她几分。
趁着水未煮沸,洗干净了青菜,湿面下锅,便如同鱼入了水,活跃地摆着尾巴。
油是新鲜的芸薹子油,入了沸水,加了调料,等着香味扑鼻,卧了一个半熟的鸡蛋。
裴少锦倚在门框前瞧着,他刚刚想上去帮忙,却被江既宴拍开了手。
现在,只好一点点地看着那眉目舒展好似碧玉琼花的女子染上烟火气息,心中满怀爱意。
江既宴将面盛进碗里,由碧螺端到了桌上。
“尝尝。”江既宴挑眉,表情灵动,有些急切。
“好。”
光闻着味道,便叫演着空城计的胃袋酸涩不已。
裴少锦动了筷子,唇齿间,筋道的面抓紧了醇香的汤汁,此刻着陆,便悠然放纵,叫香味蔓延。
江既宴不露声色地打量世子的表情,刚刚也没尝上一口,此刻有些懊悔,问他:“好吃吗?”
“嗯,”裴少锦弯了眉眼,认真地答:“好吃的。”
瞬间,江既宴露出灿烂的笑容,允诺:“那等世子哥哥回来,我还给你做。”
那喜悦的样子,叫人心都酥化。
想帮她一直快乐,一直自在。
不过这般的时光总是短暂,人不由己,箭在弦上,第二日便是世子离京之日。
起了大早,江既宴披了厚重的外袍前去送行。
这几日,元日将近,汴京城里的百姓欢欢喜喜地备着年货,不过她怕是要孤身过这空荡荡的佳节。
城门外,车马粮草一应俱全,只是世子身后的士兵个个精力不济,瞧着便不似要去打战的样子。
江既宴勉强露出笑容,莹白的芙蓉面被细腻的风雪刮得泛红,瞧着像是受了委屈,说:“世子哥哥万加小心。”
“好。”裴少锦帮她拂去头发上的细雪,道:“你在京,也万加小心。”
“嗯。”
裴少锦嘱咐:“若是觉着无聊,可以去上林苑的梨树下挖酒喝,我记着埋了四五坛。”
“知道了。”
江既宴点头,莫名觉着眼热,毕竟这一行便是山高水远,恐怕是几月之期。
裴少锦看她这样,怕她又难过,微微弯下膝盖,与她齐平,哄她:“宴儿,我这次回头,便娶你可好?”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江既宴一顿,瞪大了眼睛。
他们之间承诺过数次“将会嫁娶”,还是头一次正式地提及“何时”。
江既宴移开了目光,语气缓和了些,面上也染了羞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八台大轿。”
“好,”裴少锦扳过她的身子,应允:“不仅八台大轿,还帮你补齐十里红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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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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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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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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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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