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将江既宴拉了起来,歪着头冲裴少锦说:“堂兄,江公子本宫先借走了。”
不等回答,便拖人一般地带去了别处。
*
她抱着江既宴的手臂,趁江既宴不注意,与她牵手,十指紧扣。
昭阳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心情畅意无比,“待会儿你去本宫旁边的桌子坐下,到了中午就和本宫一道用膳。”
今日,她出宫前更为精心地装扮了一番,穿了母后在及笄时送她的绯红百蝶裙,贴了精致的牡丹花黄,阳光下,峨眉端庄,肤色莹白,灵动可人。
昭阳自知生的好颜色,更是对于自己的出生骄傲无比,作为雍朝的嫡亲公主,当今天子唯一的妹妹,想娶她的男人如同过江之鲫,可以从宫门排到浮青山。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就算不喜欢,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笑盈盈地瞧着心上人,上次中秋宴会惊鸿一瞥,她便对江既宴上了心,此时,为了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更是收敛起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一会便是开场的射箭,江公子可要参与,你若是想,本宫可以帮你从皇兄那里要到最好的弓箭。”
射箭?
可江既宴并不想出风头,她的生存教条便是收敛锋芒,低调从事,像这样的大型宴会,她才不愿意参与。今日若不是为了探查太后身边的那位祁公公,她是来都不想来的。
江既宴将手臂从昭阳的怀抱里抽出来,谢绝:“不必了,在下不会射箭。”
“怎么可能?”昭阳瞪大了眼睛,“我可去问过皇兄了,他说你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精通?
江既宴一顿,谈不上,她不过是会点罢了。
不过裴泽霖的箭术,倒是真的百发百中。
昭阳道:“你若是拔得头筹,我便带你去见我母后。”
这算什么奖励?
江既宴一愣,却见这金枝玉叶的公主又上前来,抱住她的手臂,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嘟囔着嘴瞧她,纤纤玉手冰凉柔软。
“公主殿下……”江既宴被她拽着,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有些为难,稍一用力,再次甩开了她。
公主的美意显而易见,不过她当真无福消受。
昭阳被人甩开,还有些懵。
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敢拂她面子了,昭阳心里虽然清楚不应该第二面就去碰年轻男子的手,可还是忍不住。但现在见江既宴不情愿的样子,又颇为羞恼,扬声:“怎么?不喜欢本宫?是本宫上次邀请你的,你这次来,还想躲着本宫?你讨厌本宫?本宫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不讨厌。
不过躲着,不喜欢,却是真的。
江既宴不露声色地低下头,敛去眼底的复杂情绪,退后一步,沉声,避重就轻:“公主千金之躯,草民见到便觉得耀眼,怎么会讨厌。”
“那你喜欢我,心悦我吗?”
“……”
这样直白而坦荡的话语恐怕没有第二个女子能说出来了。
还问得如此理直气壮,好似不喜欢便是做错了什么。
一旁,人群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
江既宴莫名觉得有些眩晕。
这喜欢又从何说起呀?
她是一个女子。
纵然是个男子,哪有少女见郎君第二面便急冲冲地上来问喜不喜欢。
“这……”
众目睽睽之下,她该怎么拒绝一朝最尊贵的公主的示爱?
江既宴无奈,在心中直叹气,搬出了表妹来塘塞:“公主有所不知,在下已经有了未婚妻,是在下的表妹,冬日她便将随我母亲到汴京,不久就要完婚。”
昭阳一滞,竟然是有婚约的,她怎么未曾听说?脸红成一片,觉得丢人,咬牙:“那又如何,你未娶,那便是清白之身,就算是娶了,我可以让皇兄帮你休了她!”
如此惊世骇俗,如此蔑视人伦。
“昭阳!”突然的呵斥声传来。
昭阳见来人,换上撒娇讨好的语气,“母后,你怎么来了?”
周遭人见到了太后的仪架,纷纷行礼。
江既宴一抬头便看见一位盛装的美妇,明黄裙袖,正红口脂,不怒自威,她身旁站着一位无须白面的公公。
只见这妇人使了个眼色,叫跟着的宫女把昭阳拉到她的身侧,半是教训地说她:“你呀你呀,我的昭阳,堂堂雍朝公主,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她说得辞严意正,只是话到末了,如朔风凌厉,冰凉的眼神如同毒蛇般舔舐过江既宴的面庞。
江既宴不由觉得心一凉。
——太后动怒了。
“母后!”昭阳以为太后真的在说教她,愤懑跺脚,又抱着太后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撒娇:“我心悦他嘛!”
“胡闹!”
太后一听,立马呵斥她。
又看向一旁的江既宴,上前两步,和蔼了些,“这位便是江相家的公子吧,倒是生的一表人才,昭阳顽劣,江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xiumb.com
全然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江既宴不是傻子,直接跪拜,毕恭毕敬地答:“草民不敢。”
太后未理会她,继续让她跪着,侧过身,教诲昭阳:“以后不可如此鲁莽,可听见没有?喜欢谁,你告诉母后,母后一定帮你。就算是死人,母后也帮你把他弄活过来!”
跪着的江既宴听到最后心更凉了。
她瞥见跟随太后的公公挥动拂尘,让人将她扶了起来。
太后轻抿红唇,笑盈盈地看向她,“不过江公子,虽说昭阳有错,但她毕竟是一国公主,你怎么能不给她面子呢?不给她面子,不就是公然与皇家作对,与雍朝作对吗?”
当真是天大的锅扣下来。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江既宴刚想为自己解释,却只见太后张开五指,示意她闭嘴。
染了红豆蔻的指甲圆润鲜艳,好似下一秒就会涓涓淌下血水。
“江公子,”太后一双如烟眉挑起,沉声:“哀家请你到前面喝口茶,你可愿意?”
太后的懿旨,谁敢不从,江既宴无奈应下:“愿意。”
*
前头,是一位粉裙的小宫女,方才太后指了这位小宫女领着江既宴去喝茶。
一路傍水,走的都是偏僻幽静的小路。
浮青山上有不少珍禽异兽。
可现在,不知为何,飞鸟长鸣,四散飞去。
山水郁色,叫人心忧。
江既宴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却不敢吐露。
“公子,请继续往前走,走到尽头,便是太后娘娘希望您去的地方了。”小宫女低着头,声音轻颤,像是要哭出来,有天大的委屈,一双手握在一起,好似哀求。
江既宴无奈,安慰:“好,谢谢你,你快回去吧。”
得到回答,小宫女立马行礼,扭头往回走,粉裙的少女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奔跑了起来,直到连一丝背影也见不着。
江既宴并未携带利器,昭阳来找她时,走得太急。
她打量四周,不见异常,但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像是有阴风刮过。
下一秒,黑衣的人影便从不远处的小树林涌现出来,将她往一旁的溪水推。
江既宴想要反抗,却被那人用麻布蒙住了头。
“吨吨吨——”
翻滚的溪水冲进了她的口鼻,溺水失重的感觉袭来,窒息的感觉难以逃脱。
失去意识前,只剩下阴柔的男声——
奉太后懿旨,将这位公子鞭打五十下后关进行宫。
给杂家记住,狠狠地打,往死里打,但也别打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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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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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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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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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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