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后要让我当皇后。”这神来一笔让陆峥有些哭笑不得。
“好,一定让你当,不是你还能是谁。”
“也不能娶妃纳妾。”
“好,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不过,孕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回到州牧府,令熙就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笑着对陆峥说想吃南六巷的羊肉饼,陆峥这才放下心,一边暗自感叹一边令车夫改道去买。
赵雪宸次日果真去了东山大营,陆峥指了个百夫长的位置给他,虽然远比不上从前在璩阳的宣节校尉一职,不过比起陆峥在军中的起点,已是高出不少。
沈逐不由得翘起大拇指,“主公的胸襟,不一般。”
陆峥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羡慕别人,好好干,你的福气在后头。”
“嘿嘿,我倒也不至于羡慕他,”沈逐一面说,一面呈上军机秘报,“姚正巍失了崇兴,正回撤吴城,此外,探到消息,靖州在走马川屯兵,似乎意图偷袭姚正巍后方。”
陆峥看过秘报,走到舆图前,找出吴城和走马川给的位置,看了半响,令人召幕僚议事。
自李固作乱,天下诸侯州牧皆在观望不敢妄动,但终究只是一时的平静,三月里,益州牧王德率先在承都割据称王,并发兵攻打司州,没多久,豫州牧杨勋也有了动作,发兵攻打充州,因豫州充州分别与俞州接壤,陆峥格外关注战况,令玄机营的人日日回传消息,也分别加重了豫俞边界、充俞边界的布防。
“吴城距离彭郡不过三百里。”
“走马川距离甾北不到两百里。”
“豫州,充州,靖州,都与俞州接壤。”
而彭郡和甾北都是俞州境内的边镇,很显然,豫充靖三州正在演一出好戏,以图蒙蔽俞州。
议事堂里几位幕僚正低声议论着,陆峥一面听,一面站在舆图前,用一只狼毫,从山川沟壑中勾出两条行军的坦途,一条由吴城到彭郡,一条从走马川到甾北。
孟夏筽指了指勾出来的从走马川南下甾北的必经之路,“此地峰峦叠嶂,道路狭窄,可让甾北驻军提前在此地埋伏截杀。”他与陆峥想到了一块儿,陆峥点头赞同,随即指了指彭城,“充州佯逃兵马,不会低于五万,再加上豫州佯追的追兵,以及充州当地驻兵,不会低于十万,彭城无地势之利,诸位以为如何抵御?”
“可以先发制人,占了吴城。”
“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代价太大。”
“不妨诱敌深入,再予之一击。”
陆峥摇头,随即在舆图上又画出一条路线,“不够。”众人细看那条路线,是从彭城经云林到抚义,进入豫州境内的一条路线。
“主公的意思是?”
“姚正巍贪婪好色,杨勋生性多疑,既能成盟,也能离间。”
当日,陆峥身边的头号军师孟夏筽带着陆峥的盟书从澧中秘密出发充州州牧府,同时还有一道密令发往甾北。次日,陆峥也将要出发抚义。
临行前,陆峥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令熙,好在有陆清在,陆峥郑重其事的将妻子交到姐姐手中,得到姐姐的再三保证后,才在令熙的催促声中策马出发,这一去,就是整整三个月。
且说孟夏筽抵达充州州牧府后,按计划行事,向姚正巍递去陆峥亲笔写的盟书,书中痛陈了对杨勋的不满,并向姚正巍表态,俞州愿与充州结盟共击杨勋,可以借道借粮草兵马供充州偷袭豫州后方,已暗中与豫靖二州结盟的姚正巍被他说得心动。
俞州愿意借道,这对姚正巍而言,意味着不费吹灰之力不损一兵一卒便能进入俞州,还能赚上一笔粮草,何乐而不为,是以佯装答应结盟,令五万兵马离开吴城,从彭郡进入俞州,之后再图与杨勋里应外合。
焉知姚正巍派往豫州的信使刚出吴城,便被截杀,且战场上的真假消息满天飞,难辨真伪,杨勋得知姚正巍的动静,还以为姚正巍已经等不及双方会合便攻打了彭郡,担心战果被姚正巍独自收割,令五万兵马紧随其后,却在彭郡遇到了陆峥布防的重兵,正纳闷着,豫州境内与俞州抚义交界的东兴遭到偷袭,而据前线传来的消息,偷袭东兴的正是姚正巍的兵马。
与此同时,一封有关俞州牧军师孟夏筽密见充州牧姚正巍的密信也呈到了杨勋的书案上,另外,靖州兵马自走马川南下袭俞州甾北,却在半路中了埋伏,种种都表明姚正巍已倒戈相向,出卖了豫州和靖州,杨勋气得吹胡子瞪眼,急忙将彭城外的兵马回撤攻打吴城,又调兵驰援东兴,在这之际陆峥打着充州旗号的兵马已经攻下了豫州好几座城池,而姚正巍的兵马此刻还在云林休整。
不过很快,姚正巍便收到了杨勋攻打吴城的消息,不仅如此,他与在俞州的五万兵马也失了联系,这才察觉中了离间计,但为时已晚,信任这种东西要摧毁很容易,重建却很难。联盟一旦崩塌,随之而来的反噬也必定是山崩地裂般,撕扯着自身,短短三月,四面受敌的充州便被豫州靖州冀州俞州瓜分殆尽。
但表面上的赢家也不一定是赢家,经此一役,豫州不但被俞州占了东兴及周边数城,还被姚正巍的兵马撕咬得最为惨重,兵力大减。所谓弱肉强食,一只受伤流血的鹿子是活不了多久的,因为虎狼会循着它身上的血腥味儿前来扑食。
初冬,令熙快要临盆。
陆清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紧张,将令熙照顾得无微不至,里里外外忙前忙后事无巨细的张罗,累得竟消瘦了两分,连两鬓上也悄悄的生出了几根白发,令熙看着心里难过,劝陆清罢手歇着,陆清也不听。
“等你生了我再歇,少荆的信上写什么了,可说几时回?”陆清正搀着令熙散步,大夫说,令熙这胎养得好,要多走动,才利于生产。
“说战事顺利,月底能赶回。”近半年来,陆峥征战四方,期间回来过两次,且也只是短暂的呆了几日。
“月底?要是你提前发动,他可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便赶不上吧,战事要紧,他回来也不能替我生。”
“话虽如此,但他要是不回来亲自盯着,我可更不敢松懈了。”
说是这么说,之后的每一日,令熙便忍不住期待陆峥的身影能够出现在门前,但每一日都没有。
过了月中,令熙随时都有可能生产,陆清严阵以待,让她住进专门布置的产房,大夫接生婆丫鬟仆妇也都早早的安置在产房边上住下,连她自己都睡在产房内的罗汉床上,寸步不离令熙。
生产的时刻终究要来,这晚令熙躺在床上,熟睡中的她突然被下身的湿润惊醒,但她没有惊慌,甚至极为平静的扯了扯床头的铃铛,等陆清披衣而起来到床前,她才对陆清道,“我要生了。”
只是渐渐的,令熙难以再保持冷静,阵痛与热泪,血和冬夜里暴起的汗,昭示着她的艰难蜕变。时间大抵过了很久,天亮了,日光从厚重的窗纱中滤进来,是灰蒙蒙的,她很累了,身上的每一处都酸软疲惫,无力可使。
陆清给她灌下参汤,不停的说着安慰她鼓励她的话,“少荆马上就回来了,令熙,你要坚持,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用力!”
陆峥……
令熙默念他的名字,忽然又有了力气。
但。
陆峥并没有回来。
甚至也没有了回信。
过了数日,随陆峥四处征战的沈逐突然回来了。令熙正哄孩子睡觉,闻说沈逐回来了要见她,不顾劝阻出了韶光院找沈逐问话。
沈逐说陆峥失踪半个月了。
这些日子来一直萦绕在心的不好预感得到应验,令熙懵了片刻,却没有哭,细问起陆峥失踪的前因后果。
原来灵化战事结束后,陆峥顾不得善后,带了一小股玄机营的人星夜奔驰回澧中,想要赶上令熙生产,但在途中收到杨勋残部窜逃至芳洲的消息。
战事以来,许多士民逃离充豫往俞州,陆峥令各地接纳并妥善安置,想来杨勋残部便是混入其中才得以进入俞州。不过杨勋已是亡命之徒,说是残部,应也不会有较多从众,否则也不能如此顺利的越过俞州境内的重重关卡到达芳洲,料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近来陆峥抽调走了芳洲部分兵力,收到这个消息后,他莫名担心芳洲出事,立刻调派兵马回转不说,自己也改道去芳洲。
事情就出在去芳洲的船上,那晚月高风黑,陆峥一行遭到了杨勋残部的埋伏,混乱之中,行船被炸进水倾覆,众人都落入了水中,包括陆峥。
“方圆二十里,我们暗中找遍了,落水数十人,唯独没有发现主公的踪迹。”沈逐沉痛的说道。Χiυmъ.cοΜ
令熙半响都说不出来话来,但似乎在她内心里的某一个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相互撕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又有什么东西在狂声啸叫,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震耳欲聋,原来,是在屏阳山上她逼陆峥发过的誓。
他是为了她去的芳洲。
“二十里不够,庐江水顺芳洲下到邰华,一股往钧山,一股往苏合,要扩大范围寻找。”在短暂的无措之后,令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找到夫君前,我不准你将夫君失踪的事泄露给任何人,包括老爷子老夫人。”
沈逐有些为难,他也知陆峥失踪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除了玄机营暗中寻找陆峥的死卫外,眼下就只告诉了令熙,只是,“军中要瞒不下去了,主公生死不明,需要有人主事……”
“瞒不下去也要瞒。”令熙不容置喙,“夫妻一体,夫君不在,我暂代主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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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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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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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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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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