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手上使劲,两人被这股子力道压迫,转了一圈换了身处的方位。他放手时,青玉恰巧摔倒在放生池旁边的草地里。
倒是秦王,本也是站稳了的。
一粉衣女郎以为他会跌倒进池子,激动地上前欲拉他一把,脚底踩到之前落水女郎溅起的不少水珠子滑了一跤,双双跌入放生池。
“是麒麟才子落水了。”周围其他粉衣女郎激昂高声喊。
有人道:“公子勿慌,小女子这就救你来了。”
“公子的脸要小心躲避开鳄龟,它会咬人,小女子这就立马赶来救你。”
这话引来附近许多粉衣女郎,和池边的围作一起,较冷的天似下粉饺一般,接二连三地舍生忘死跳入水池。
眼瞅着再多下些,池子估摸是装不住了。
先前还人挤人的池边,如今只剩下顾翩翩一人孤零零地站着,格外引人注目。
放生池水位较低,本来已经站起来想上岸的秦王,被这一波冲势又撞倒回池子底。
青玉瞧见他躺池子里再仰起头颅,俊美的脸上,布满看破红尘的意味神态。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先感激他免了自己今儿再下水一遭,还是破功先笑上一笑。
顾栩栩左顾右盼,还是小跑上前,选择扶起倒地的青玉。
“青玉,你可有事?”她一双眼睛肖似姑母顾阿兰,是标准的桃花眼。眼下正紧张地细细将青玉从头到脚查看个遍。
“呀,你额头擦伤了,快跟我去擦药。”
她拉起躺地的青玉,顺手拾起路边造成这么轰动场面的罪魁祸首—那锭金子放到青玉手中。
语气和眼光颇为微妙:“每每跟你出门,不是容易捡着金子就是银,这奇的可以去写话本子了,想必是一定大卖。”
青玉努嘴;“还有空打趣我,奔池子里来的,不管啦?”
“这么多人,僧多肉少哪里轮得到我?何况水池子又不深,约莫最多也就淹到腰身。”顾翩翩一改之前的急不可耐,淡定起来。
旁边恰好路过一名僧人,不服:“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食肉糜。”
顾栩栩:……
见僧人走远,青玉才捧腹笑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许多秦王府上的侍卫下池子去搭救。青玉这才发觉,刚刚秦王身边,竟然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厮都没有。
一时间,许多去救秦王的女郎,不少跟秦王府上的侍卫看对眼了去。
秦王浑身湿漉漉地上得岸来,朝青玉拱手关怀道。
“没有伤到哪里罢?多日不见表妹,今儿再见竟然是如此荒唐场景。”
他嗓音低沉悦耳能勾人三魂七魄,话未说完,低头举袖打量着自个落汤鸡模样,先抑制不住扬唇笑了起来。
笑颜如沐清风,配上灿若星辰的眸子,一时大多瞧见的粉衣女郎,浑身湿透不顾痴痴盯着秦王看得入迷。
青玉难得面对盛世美颜时,保持住了全然的清醒。本是十七风华正茂、爵位的好儿郎,难怪如此受人追捧。
她假装咳嗽了一声,乖巧地向秦王屈身执谢礼。
“今日多亏表哥在场,青玉才得以免于遭此劫难,口中万分感谢难以表达心中感激。只是没想到,倒教表哥深秋了,还跌进池子里。”
秦王爽朗地大笑,挥手道:“无妨,今儿表妹在孤眼皮子底下,要是没有护住出事了,孤可无颜面见长公主。只是如今实在落魄,待孤更衣,再来拜访表妹和长公主。”
青玉目送秦王等人离去,到底今儿多亏了秦王,她遥遥再行一礼。
还在半道上的顾西里,呆愣愣的立着出神许久。
顾东笙顶着秋雨疾行而来,见有破庙可以避雨,里头有一身穿红衣的少年较为眼熟。
下马来正好撞见自家五堂弟这副失魂落魄、可怜的模样,活似被夫君抛弃的小女子。
他直接上前去对着顾西里前胸给了轻微一拳,顾西里这才如梦初醒。
“你这是怎的了,在破庙里跟被人迷了魂的。”顾东笙问道。
顾西里见来人是大堂哥,只是清冽地笑笑未曾搭话。
转念一想,堂哥是他们族里这一代小辈中,最能言会道、左右逢源的,换到科举考场,可以称之为榜首。
他自见青玉离去,心中有些不舍,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个少年不肯跟他义结金兰,想来是还在怪罪他的,如今去哪里寻觅才能找到他呢?
连绵的小雨终于停住,天空和所有景物都似被清洗过一遭,落顾东笙眼里十分令人心旷神怡。
顾西里只觉得大马路被雨水浇灌后,横竖看不顺眼。
二人同行一会儿后,他没忍住主动询问堂哥:“大哥,我今儿得罪一人,该如何才能求得他谅解呢?”
顾东笙心道,就知晓你小子瞒着我有事呢,这下子藏不住了罢。
他轻快地道:“这简单。稀奇的是,你什么时候不得罪人了。”
云霞山就在眼前,半山腰往下红的似火,山头藏在天上云雾飘渺。
顾东笙顿了顿,盯着眼前的美景又道。
“你诚恳些,端正态度给人家好好道歉。”他骑的是黑色骏马,为了给堂弟解惑,好心慢悠悠前行。
顾西里可无心欣赏什么美景,他愁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入眼什么都是难看、窝心的。
“我都提议义结金兰今后罩他一辈子了。怎么说在京都,咱们一品镇南将军府也拿得出手吧?”
他为了方便向堂哥询问,特意落堂哥身后约有一个马头的距离。
“阿西,别整日只知晓习武了。你这话若是外人跟我道歉说的,大约我会让酒肉朋友们,跟他好好玩上一玩。”
他语气充满对自家堂弟的无奈,顿了顿,担心自家这个一根筋的弟弟醒悟不过来,接着解释道。
“掉块石头在朱雀大街若能砸死十人,起码九个都是官,甚至也许里头还有几个皇亲国戚。阿西,你在西疆待了十多年回京都不久,不知这些是情有可原,可但凡你多读些书籍,哪至于干得出这事来。”
为了这个弟弟,他也算是操碎心肠了!
多读书就能知晓为什么,今儿他第一次想结拜兄弟被对方拒绝了?顾西里蒙了,读书真有那么多好处?可为什么他每次拿起书不是腰酸就是背痛腿抽筋。
身边人不待他继续想,扬鞭加速跑了,随风递来他的话。
“表妹想来已经等得快失了耐心,我就不陪你继续在这磨蹭了。阿西,你在后头自己慢慢琢磨罢。”
顾西里见况连忙喊了声:“哎,哥你等我一起。”
快马加鞭也追赶上去。
二人你追我赶到,在未时正终于到达相国寺。
约莫刚降过大雨缘故,寺外冷清得很,一眼望,去徒留散落铺满地上的火红枫叶。
顾东笙见堂弟有跟上来,下马后放了句话:“阿西,我的黑土交给你了。”
他有些着急地扔下缰绳,大步流星直直地往寺里头跨步赶去。
“哎……”顾西里怅然失声。
待他再定睛一看,堂哥身影早没入寺庙里去了。
自从堂哥知晓他是如何精心照顾白云的,不管在哪每每遇上了他,就爱将黑土也甩给他。
罢了,自家哥哥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有眼尖的相国寺僧人前来引他去安置马匹,待他跟随僧人安置好白云和黑土,正要去跟家人会面。不曾想,在半道上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子双双撞倒在地。
他拍打身上沾染上的稀泥起身,冷不丁看清撞倒他的这个男子,有些吃惊。
男子消瘦但身形高挑,头发污秽似杂草,衣衫破烂,臭气熏天,躺地上神色慌张仰头在东张西望。
顾西里更为惊诧的是,他的面容瞧得出,是利器划得稀烂,下手很是毒辣,有些现已经留疤,有些却还在流脓水。
相国寺不愧是天家赞赏过的寺庙,里头常有富贵人家来光顾,竟允许这般模样的乞丐进来谋生。
“我给你十两纹银,你快出庙寻个山水好地安家罢。这儿是容易遇有钱人家,但似你这种乱走,冲撞贵人后会被打死的。云霞后山去过罢,那儿成群小山包,全埋的你是这种人。”
他故意吓人的。
云霞山后头坟包,不是埋的乞丐。但达官贵人被冲撞后,小小乞丐想打死轻而易举!
乞丐翻过身来伏地,错愕又好奇地望着他端详,没接银子。
良久后,他约莫放下心防。
举起软绵绵的手,口中吱吱呀呀地指向京都方向比划,又特地指着旁边草丛的野花。一番动作下来,冒起不少汗珠子,更臭了。
顾西里忍耐着恶臭,他上过战场,还挺得住。但他可没有学过哑语,看不懂乞丐举止是何意思。双眼下意识睁的圆鼓鼓,脑海迷茫极了。
沾染稀泥的双手一摊,坦白道:“这我看不懂啊。你不会讲话,能听懂我说的话吧?可还会其他能传达清楚你想表达意思的法子?”
乞丐凝视他大概一息后,红着脸连点头,走到旁边一棵壮硕的树下。
顾西里见乞丐蹲在树下,软绵绵的手拉着低处树枝不肯放,难得懂了他的意思,顺手折下来较粗的新鲜树枝。xǐυmь.℃òm
乞丐激动地接过后双手抱稳,又伏倒在地上艰难地歪歪扭扭写下两三排字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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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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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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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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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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