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望去。河堤边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皆是十五六岁的青涩模样。
少女低声啜泣,她抹着泪,将平安符系在了少年腰间。
“别哭了,等斩了慕容家的余孽,我便带你回故乡,过那种悠闲自在的生活。有你在此,我必归来。等着我。”
少年眼里是满是柔情,他低头,在少女额上落下一吻,带着无尽的温柔亲昵。
“嗯。”
画面遽然一转,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印入眼帘的是遍地残尸。少年倒在血泊中,死相凄惨,
前方,一白衣之人手执长剑,孑然独立。他回眸注视少女,黑眸里溢满猩红,随后举手,长剑横空劈去,插入少女的胸膛。
话语如夺命鬼魅,“世上,欲杀我之人,活该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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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府偏室,阮星月猛地睁开双眸,她颤着手扶上床板,大口喘粗气,眼底是深深的淤青。
黑夜,一望无际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心有余悸,将手放在胸口,感受手中温暖。活着,她还活着。
一切都是梦,阮星月一遍遍的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翌日下午
“夫人,大人回来了。”
阮星月正在庭院里赏花,她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如同凋谢的花蕊。听见这一声,顿时精神大好,绽开一抹笑容,“真的?”
她看上去兴奋极了,东摸摸西摸摸,“你看看我的衣服有没有皱?妆有没有花?脸蛋好不好看?”
丫鬟见此景象,有些心酸,急忙说道:“您很好看。”
这夫人才嫁来两日,不知怎的却不受大人待见。据说新婚之夜还被大人从新房里赶了出来。
偏偏新夫人也是个受了委屈不说,拼命往肚里咽的人。她不愿告诉家人,只是终日茶饭不思,折磨得自己越发憔悴。
“那我去见大人了。”
阮星月莞尔一笑,提着裙子就往门外跑,眼中如点星光。她走得急,跑至院中一不小心撞进了淮华铭怀里。
她的脸倏忽一红,退后数步,“大人,您回来了。”
“嗯。”
阮星月头也不敢抬高,一副拘谨害怕的模样。淮华铭只浅浅望了一眼,一言不出,擦着她的肩走了过去。
阮星月愣住,眼泪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她的身子间断抽搐着,那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但没有人留意到,楚楚可怜的外貌下,她眼中的薄凉杀意。
淮华铭的心情十分复杂。江蕊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他也是非常喜欢的。但如今一看见她的脸,就想起新婚之夜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泛起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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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月在院中枯坐了一下午,周围奴仆路过,纷纷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再加上她时不时掩面哭泣,显得万分可怜。
淮府中老一辈的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前去劝淮华铭。
“州长大人,您可不能这样啊。”
淮华铭正在书房写字,得知管家来意后,一下子用力过猛,将笔杆折断了,“老越,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本也想好好对待江家小姐的,可是…可是我一靠近她,就浑身不舒服…”
“唉,你知不知道,她,她是个…”淮华铭说不下去了,随意把笔掷开,“若是江家有意见,我改日就备礼前去致歉。但若要我与江蕊亲热,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老越不知淮华铭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只得长嗟一声,“这姑娘可怜得很呐,大人好歹关照一番吧。”
淮华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
门外,天色渐暗。清扫院落的婢女已离去,阮星月寻得借口挥散随从,施施然起身。今日的戏便演到这儿,明日兴许有更精彩的事情。
腹中空空,她使着轻功溜进厨房,偷偷顺走一只烤鸡。又趁四下无人时,从窗户飞入厢房,稳稳落在床榻上。
阮星月提起手中油鸡,大口啃食,吃相极其不雅。她用袖子擦了下嘴边的油渍,露出满足的神色。
“夫人,您睡了么?大人让奴婢前来伺候您。”
阮星月闻声,故意柔声道:“我准备歇下了,你也去休息吧,不用替我守夜。”
“是。”丫鬟心中欢喜,怀揣着感激之意退出院外。
阮星月不由轻笑,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无一纰漏之处。就连淮华铭对她的厌恶,也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扮作萃侬时,曾与淮华铭缠绵多日,两人都对彼此的身体很是熟悉。她不能用‘江蕊’的身份和淮华铭行房。
所以新婚之夜,她在合卺酒中下了一味药,能在短时间内让人产生幻觉。
那日淮华铭喝完酒,情动脱下她的裤子,当瞅见她裆下之物时,自然惊悚不已,还险些晕了过去。
阮星月本来认为,既然淮华铭会对男子有兴趣,指不定对雌雄同体的身体也有兴趣,怎想到他顿时大发雷霆,将她半夜赶出了房门。
那时,谢梓安刚潜入淮府,正巧看见这番景象,丢下一句,“呵呵。”便走了。
阮星月想起他那会儿的表情,觉得愈发好笑。此外,她还暗中给淮华铭送了美人,配以情迷毒香,日日熏陶,必会精神衰弱。
最迟明日,她就能让淮华铭在情迷意乱中亲口说出印章藏在何处。
心神飘飞之时,房梁上突地传来一声低笑,“瞧你这副饿死鬼的模样,几天没吃饭了?”
阮星月纹丝不动,一进房间她就发现梁上有人,因知晓是熟人,所以始终未出声,“关你屁事,滚远点。”
“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阮星月啃了几口鸡腿,她这几日为了扮好‘江蕊’,都没好好吃过一餐饭,此刻饿得要命,根本顾不上别人,“不怕被人发现?还不快滚。”m.χIùmЬ.CǒM
“放心。谢梓安不在附近,我不会被发现的。”女子足尖轻点,缓缓落在地上,看向阮星月,眼中隐隐浮现痛苦的神色。
“你来做什么?”
女子眸光晦暗,来回踱步。思索许久,最终下定决心道:“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帮我一个忙。”
“有话直说。”
“我要你杀了谢梓安。”
阮星月冷笑,并没有回答女子的打算。
“阮星月,你必须得帮我。为了鹘族。”
她一听,登时捧腹大笑,“鹘族,你竟敢和我提鹘族?你以为你是谁?”
阮星月眉眼挑起,不屑一顾,“阳岚笙,你不过是鹘族族长偶然捡来的垃圾罢了,真把自己当成鹘族一员?”
女子面上羞红,深深吸了口气,艰难道:“前几日,我去刺杀谢梓安时,一时大意,被他下了蛊。”
她稍作停顿,脸色愈发惨白,“子蛊是我,母蛊不知被他种在了谁身上。子母同心,母蛊死,子蛊亦亡。唯有杀死操控之人,方能相安无事。”
“何时会发病?”
“大概一月后。”
阮星月听完后,长长‘咦’了一声,望向阳岚笙的目光多了几分猜疑,笑道:“无恙。倘若母蛊不死,你也不会死,顶多是个生不如死罢了。有何可惧?”
“若我被蛊毒控制,许会做出对鹘族不利的事…”
她话音未落,便见阮星月眸中温度彻底消失,寒光短刃在袖口若隐若现,“看来你听不懂人话。那我换个说法,我与鹘族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谢梓安是我的‘爱人’,我为何要为了你这个废人,杀我情郎?”
阳岚笙觉察到她的杀意,心中警钟大作,慌乱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愿帮,就算了。”
她不再言语,足尖在地上一点,遂而破窗而出。
阮星月意犹未尽地咬着骨头,十余年前阳岚笙因偷窃被襄王妃赶出府,机缘巧合下进了鹘族,从那之后便一直效忠于鹘族。
这人性格乖张,以前时常巴结她。但是今日一看,却有些异样,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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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岚笙离去后,面上表情一点一点消失,眉眼耷拉下来,宛如毫无生机的布偶。
她一路狂奔,直到看见竹林深处的白色身影,才停下脚步,木讷呆滞地站在一旁。仪态拘束,手脚极为不协调,已是一副蛊毒深种的模样。
谢梓安转身,唇角漾开一圈笑意,“你做的不错。”
他冰冷的手指在她下颌划过,“可惜被发现了,阮星月看出了你在试探她。我本以为,你与她相识多年,她会信任你。是我失策了。”
阳岚笙没有丝毫反应,谢梓安却十分开心,摸着她的头笑道:“阮星月是个可用之人,但不得不防。这次她果真给我带来相当大的惊喜。岚笙啊,下次我们把目标放高点,不止是动动嘴皮子,要让你物尽其用才好。”
“是,主人。”
谢梓安心生无趣,眯眼看向笔直站立的阳岚笙,逗弄道:“笑一个。”
阳岚笙按照谢梓安所说,露出一个痴傻的浅笑,口中不断重复同一句话,“是,主人。”
谢梓安微合双眸,怀抱长剑,轻声道:“你先回鹘族吧,必要时我会传唤你的。”
“是,主人。”阳岚笙念完这一句,不做停留,踏着竹竿,急速向上飞跃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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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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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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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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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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