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青黛村凡有小儿的门户皆紧闭大门,且门前屋内都摆满了驱除蛊毒的药物。没有小儿的人家也不敢轻易出门,
确因那玲珑碎实在骇人,其余大人也害怕沾染。
只有两人还行于村中,便是桐风和段暄。
他们二人的轻功皆是高深莫测,故而,皆可轻松来回于村中有小儿的门户之间。
而段呤则独自留在沐沐家。
在青黛村停留的这大半月,三人与村中人渐渐熟络。是以,关于“玲珑碎”除了在阿秀婆婆那打听到的消息外,三人还有了些许意外的收获。
前几日,段暄帮一户人家的老人治好了多年的腿疾。治疗谈话间他问起“玲珑碎”之事,那老人竟是知晓。
老人让儿子关好了门窗后。便开口对段暄道。
“小公子,你想知道那玲珑碎?”
“是。之前自阿秀婆婆那里已知晓了一些关于下蛊者的事情,您也知道此蛊毒?”
“阿秀啊,哦....她应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小公子,你可知这第一个中蛊之人原本并非孩童啊....”
老人的声音缓慢,且沙哑干涩。就如同那远古传来的流沙响动一般,深沉悠长。
段暄猛得一怔:“传言不是只有小儿才会中此蛊毒吗?”
“是。因为第一个中蛊之人,并未公开。自是无人知晓。”
老人说到这里便静了片刻,他愣愣地盯着暗黄的木桌面。像睡着的鱼,纵使眸中有无数灵动的细水流过也无法吸引他分毫。
段暄不似桐风,他只静静地等着老人再次开口。既不催促也无多余动作。
良久,老人才缓缓道
“第一个中蛊之人是老族长的儿子。想必你也有所听闻,宛童之事跟这个人有莫大的关系吧。”琇書蛧
“是。”
“我从前是老族长家的家仆。族长的儿子叫南烛。长得倒是英气,也是当时村中公认与宛童最般配之人。那时他们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年的嫁娶大会,南烛选中的姑娘便是宛童。我猜想最初宛童对南烛也是有些许的情愫的,因为当晚她也接受了南烛结伴的邀请。会至高潮,南烛抚琴,宛童起舞。看着倒是一对佳人。”
“可当晚便出了变故,歌舞会结束后,结伴的男女便可同游山林。当晚,南烛好似欲对宛童做无礼之事,却被宛童下了毒。宛童常年自山中采药,精通药理,毒物自然也便懂一些。我猜想也是她伶俐,知与男子同游或会有不测,便随身携了毒物罢。总之那夜我家公子回来后,眼睛便被毒伤了。”
“当时爱子心切的老族长很是生气,还欲将宛童抓起来。可却被南烛阻止了,他的确很喜欢宛童,回来之时也是悔恨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后来他多次登门道歉,宛童皆闭门不见。”
“南烛自那以后话就少了,终日闷闷不乐。”
“直到。小野的出现.....南烛心灰意冷。或是爱慕之意崩塌,发生了不可扭转的偏移罢。他开始变得偏激,他妒恨小野。想方设法的要赶走他。故而,他组织了那场赶走宛童和小野的闹事。那场闹事之后,他并没有罢休。他时常在家中大发雷霆,乱砸东西。
“两年之后,由于村中那场大旱,他便顺势举行了血祭。老族长当时是不同意的,血祭乃族中禁术。若贸然使用恐生变故。可南烛听不进去任何言语,他那时已有些癫狂,好似不除掉宛童一家,他便永世不得安生一般。老族长拿他没有办法,便答应了。”
“祭祀那天到底?”
段暄缓缓问道。
“那天....”老人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半晌他才缓缓道。
“那天他们抓来宛童后,小野已被打得半死。宛童抱着他苦苦哀求族长放过他们一家。族长也有心软,可南烛不肯让步,一直在旁鼓动村民们定要除了那妖邪之物。”
“可他口中的妖邪之物不过是一个不足九月大的小儿....”
“宛童不愿亲自祭祀,南烛便抓起小野威胁于她。让她只能选其一。”
“......唉...”老人叹了口气,又顿了顿道“宛童最终选了小野。她绝望地跪于祭坛下亲口说出了祭语。亲自看着祭司将自己的孩子扔进祭坛。那小儿最初哭声很大,尖刺刺的很是伤耳.....”
“石磨缓缓搅动,她的哭声便渐渐小了。可并没有停,许是那孩子能感到疼痛却又无力大声哭泣所至吧。我只听着她那尖细的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宛童开始也随着孩子的哭声,痛哭不已。渐渐地她便只呆愣地跪在那里,眼里是石磨祭坛上搅出的小儿鲜血。她如失了魂灵一般,了无生气。”
“她身后的小野好像在叫她,他也在哭。他想靠近宛童,他在地上缓慢地爬着,一点一点。自他挪过的石地上皆是鲜红的血迹。可待他刚要触到宛童,南烛便举起一把寒刀,劈向了他的背部。鲜血溅到了南烛脸上,自然也溅到了宛童身上.....”
“她有些木讷地转过头,却只看到了自己丈夫断气的摸样.....”
“传言都道,祭祀后三年便有第一个小儿中蛊,其时仅仅两年,南烛便中蛊了。”
老人看向段暄。
“也是玲珑碎?”
“不错。我几乎是看到了他中蛊的全过程......南烛有日夜晚突然腹痛难忍,老族长便连夜去远镇请了大夫来瞧,查看了好一阵却无果。后几日又是请了好些大夫来,也无一人所知何故。”
“南烛一日比一日疼痛,疼得翻来覆去,还开始吐血.....”
“有一江湖游医路过此地,老族长忙将他请来。他一瞧便说是中了蛊毒。他言我家公子的腹部已被蛊虫啃噬,且无消逝之迹象。恐其意图是将我家公子腹中血肉齐齐咬碎,若不达此意怕是难以罢休。”
“至此,族长和南烛心里便有数了。当夜,他们更是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去到埋宛童和小野的土坑处为他二人烧香磕头。我当日便是和另一位家仆一齐抬着南烛去的,他那时已不能站立,一路都在吐血.....”
“那名江湖游医走之前给他服了大剂量的药物,说是可缓解疼痛,但并不能消除蛊毒。”
“半月后,南烛便死了。他.....”
老人顿了顿,眼神有些空洞。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我....见着他全身血红,起初远远地看只以为这是由床边那红烛所至,可凑近一看却吓得我几欲大叫。我瞧着他......他....”
老人讲到这里手有些颤抖,就好像那刻意尘封了许久的潜在骇人记忆忽地被唤醒一般,他深陷的眼眸有些发红,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宛若此时吸入的空气里都隐约夹杂着尖刺刺地长针。
良久,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道。
“他的皮肤透亮,我方才见着的血红便是他皮下的鲜血,以及....以及碎成血糊的内脏血肉.....那血糊和....宛童的孩子当日被搅碎时的样子一般,还混着点点碎骨.....”
“之后,老族长便吩咐我们将南烛公子埋到了后院。他痛苦万分,自是不愿将儿子火化。我们当时还害怕那蛊毒会不会存留于土中,故而,愣是好久都不敢再靠近。”
“蛊毒有灵,寄主若亡,蛊亦亡。”
段暄缓缓道。
“不错。之后确实没什么异常。老族长便威胁我们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此后风平浪静了一年。一年后村中便有一小儿中蛊,症状也与南烛中蛊时一模一样,骇人异常。之后....每三年会有一个小儿中蛊。”
“老人家,现村中有孩童的几户人家中,哪几户是当年参与过祭祀的?”
段暄忽然道
“....我想想.....水苏家....零榆家.....常山家.....哦...还有沐沐家,她的爷爷当年好像是去山里抓宛童的人里的。”
“沐沐。”段暄喃喃道,须臾他便起身向老人行了个礼道“多谢老人家。”
......
......
此时,段暄正在小儿零榆家用镜术查探四周的情况。淡白的雾气将整个小院石地铺满,如初冬降下的薄雪。轻柔似杨花。
蓦地,远处有一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地跑来。原是轻闭着双眼的段暄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忽的睁开眼,段呤便映入他的眸中。
他正欲开口询问,便听到了段呤努力放大的声音
“族长....”段呤有些喘不过气来,“是沐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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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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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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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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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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