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重新回老家,真正是想放下的,管他什么上神、魔神,统统不看见不听见,只做我的缩头乌龟,过一天算一天,直到某日变成灰烬。
可似乎他们不这么想,比如眼前这少年,眉开眼笑劝导我:“哭吧,赶紧哭吧,千万别憋着,大声哭喊出来,放下身段、放开矜持,大声哭出来!哭啊,怎么不哭?真不要害羞的,本少真见多识广惯了,比你惨的多了去了,你这般的只能算毛毛雨。什么?哪个更惨?多了去了,比如那啥梁山伯与祝英台,死了才能凑一对,还有林黛玉和贾宝玉,死了都没在一起,以及,白骨精和唐三藏......赶紧哭给本少瞧瞧哈!”
我血红的双眼瞪他:“为何要哭?”
他一愣:“为何不哭?”
“因为管我屁事。”
“啊?”少年一脸惊讶:“心心念念的情郎心中有别的白月光,而你与他确确实实的世仇,如此,还不管你事?”
我压下满腔酸涩:“他爱谁喜欢谁管我屁事?说到底,他又是我的谁?”
“你情郎啊,亲,你们相爱相杀都出了名的。”
我摇摇头:“相爱相杀只是他与凰浅,我与他,从来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可是......”
“我来,只因好奇,好奇燕尔口中的大灾。我父天泽是天帝,身系天下安危,如果真有翻天覆地的大灾,他是首当其冲者。所以,此行只为亲情,不涉其他。”
少年嬉笑:“哎呦,好正义好感人,好......”
我厉喝:“闭嘴。”
少年一呆,眨眨眼:“朱小小,实则,本少知道你是在强忍,强装无事。”
我沉默。
少年放软声音:“本少的热心善良在神界是出了名的,所以啊,朱小小小朋友,大胆哭出来,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碰上这种二百五也是够了,我无语地瞪他良久才说的出话:“以上,他都看过?”
“哦,呵呵,你猜?”
强忍住揍人的怒火:“想来该看的都看过了吧,所以,当日选择与我摊牌?”
“这个......继续继续。”
“实则,我应该感谢他的。”
“朱小小,你心真大。”
我深吸口气:“实话说吧,伤心难过有之,但,终归已经过去,我还应该多谢他当日不杀之恩......当然,也要多谢你花心思花费精力设计布局让我知道真相,更加死绝了我对他的所有的心思!从此后,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但凡有他在,我绝对绕着走,不再分毫瓜葛,至于凰浅......”我指指结界外闪闪烁烁的星子:“只要没变成那些东东,便还能救回来吧?那么,怎么救呢?”
少年上下打量我:“瞧不出,还是个洒脱的主儿嘛!可惜了本少花费心思帮你酝酿情绪,哎,真不哭一场?”
我无语望天。
“好吧。”
忽而一脸落寞地叹了口气:“本少一觉醒来已经百万年光阴,沧海桑田,只剩零落几个旧相识,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无聊,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是没法理解的。”顿了顿,“喂,本少很难过,丫就不来安慰安慰。”
我抹了把酸胀的眼角:“我觉得吧,你老不是寂寞无聊,是闲的发慌之下的心理变态。”
他眨眨眼,一脸纯真:“心理变态?不会吧!呀,如何是好?”
我拍拍他肩膀:“放轻松,病情尚轻,可以医治。首先当然要放正心态,多想天下大义、少去留恋偷鸡摸狗的事儿,比如,让我看一下燕尔口中那段翻天覆地的大灾难。”
少年翻翻白眼:“没有。”
我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娘们说的我这没有。”
“......她说谎?”
“也并非全部胡说八道,至少当日是给她看了一丢丢的。”
“如此,就那一丢丢......”
他摆手:“不行。”
“为何?”
“天机不可泄露。”
我:......
“咱们还是来谈谈风花雪月、你侬我侬,或者,相爱相杀、你死我活比较有意思,至于变态不变态,哈哈,本少风格多变,偶尔变态一下也是可以接受,来来来,朱小小小朋友,哭一个给哥哥高兴高兴。”
我一口气咔嗓子眼,上不来吐不出。
他那边继续兴高采烈:“话说,朱小小童鞋,你甩了浮玉山那个云止神到底因为脑子出问题,还是因为脑子出问题?云止上神,当年神界木牢牢绝色美人倾慕他、暗恋他,他鸟都不鸟,本少当时还以为是个断袖的,结果,本少一觉醒来,他都被人甩了,哇哈哈哈!”
我忍不住想要掐死他:“不是甩,是自觉配不上他,真的,他是上神,而我法力低位连个上仙都不是,我们两不适合,他值得更好的。”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不以为然:“切,神界都没了,哪里去找相配的女神来许给他?除非凰浅醒来,否则,上仙下仙还不都一样。对了,刚才问什么?你问凰浅怎么能醒来吗?丫不怕她醒来和你抢小情人?”
怎么又绕回来?.
我揉揉额角:“咱们先不说儿女情长,咱先谈谈国家大事!等空闲了,你老喜欢怎么悲惨法,我就怎么个悲催地哭给你看。”
他双手一摊:“可是,本少只喜欢儿女情长啊。”
我默了,片刻后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少年讶异:“杀仙灭口?哈,来啊,冲本少来啊,武打戏文本少也是极喜欢的。”
我不鸟他,走到结界边,挥刀一划,吱一声轻响后,壁上出现淡色划痕,少年惊叫:“干嘛?疯啦?朱小小,住手。”
我转头看他:“无妄海底无法使用仙术,但神兵利器不包括吧,比如你,可以在这里扯个结界和我聊戏文,当然,也比如它。”指指手上匕首:“云止给的,名叫汜叶,听闻也是上古神器,当然,与你老比还差几个档次,但,这会儿划开个把结界应该没问题吧。”
少年跳脚:“傻啊,结界破了咱们都要喝海水的。”
“当然!只是,结界破了我才能拿到你的真身,喏,就是那枚破镜子,然后砸个稀巴烂。”
他一呆:“威胁我?”
我点头:“是的。”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抖着手指喊:“朱小小,你丫忒没良心,本少救你,你却威胁本少。”
我叹气:“面对你这种油盐不进的百万年老妖,我实在没办法。说到底,我也不想喝海水,嗯,那海水还冷的要命。”又是一刀,这次用了力,结界上一道浓重划痕。
那边少年惊跳起来,冲过来掐我脖子,我一闪,退到另一边,反手一戳,嗤,裂痕四散,少年大吼:“住手!老子弄个结界容易吗?有话好好说啊。”
“那么,燕尔......”
少年一抬手,我眼前兀然出现巨大的雪山,不周山,狂风暴雪中,一人满身鲜血躺在雪地中,另一人手持长剑,剑上滴滴答答淌着血,即便风雪模糊了视线,依旧能分辩出两人容貌:躺着的是云止,站着的是若水。
我大惊,奔过去,被人拉扯了一把。
“幻境而已。”
“当日燕尔便是看到这段?”
“差不多吧!”
“到底为何这样?”
少年指指远处,答非所问:“看那边。”
此时,远处白雪茫茫的不周山忽然颤抖起来,山崖倒塌、乱石飞滚,整座大山好似下一刻就要崩塌,没多久,整个大地跟着震动起来,轰隆隆,一阵阵沉闷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天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暴雪夹杂暴雨以及无数碎石,弩箭般射来。鬼哭狼嚎般的狂风中,有人嘎嘎怪笑,嘶哑、暗沉,如砂砾划过石头,骇人心魄:“若水?”
天地色变的巨大冲击力下,一人红衣翩飞淡定自若,低头擦了擦手中长剑,抬头看向不周山,淡淡回应:“共工。”
随着那一声共工,整座大山轰隆爆炸......
景象戛然而止。
我瞪着对面少年:“后来呢?”
少年摇头:“不知道。”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本少又不是父神,再说了,即便是父神知道的可能还没我多呢!天意难测,听说过吗?何况是涉及众神的大事,没人能真的看到始末。你刚才所见,已经绝版唯一了,要感谢、要感恩。”
我摇头:“不可能,一定还有下文。”
“没了。”
我厉喝:“昊天镜。”
他瞪我:“嗓门高也没用。”
呆了一阵后,我反手一刀戳在结界上,瞬间裂缝蜘蛛网般延伸。
他一愣:“你疯啦。”
我惨白了脸:“我要知道原因始末,还有,最后结果!我,必须知道。”
他嗤笑:“结果?还用问吗,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若水诛杀云止,放出共工残魂,然后称霸天地。所以,原因始末还用看吗?”
我胡乱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翻个白眼:“反正就这些了!接不接受都好,你丫再逼本少,本少就咬你,咬死你丫。还真当本少怕你不成,说到底,本少虽没啥法力,却是百万年仙灵,咬人很痛的。”
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脑子里只他刚才那句:若水诛杀云止,放出共工残魂,然后称霸天地。
“......可是,为何?”
“什么?”少年茫然。
“为何他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
“呵呵,那还不好理解!”
“若水一直想灭了仙界,除却家仇,野心也是重要原因。”他指指头顶:“父神开天辟地至今,出过木牢牢大神大妖大仙大魔,以及我这般的超级大仙灵,但,半神半魔的仙胎只有一个,便是若水。他那种体质,修神成神、修魔成魔,修炼巫术便是超级大妖,再加之仙界五千年博览群书,兼容各家所长,十万年不到的修为已能一己之力几乎灭了天下。霸道吧,强悍吧!只,更强悍的还在后头,共工那缕残魂对旁人没啥作用,一不能收服、二不能纳为己用,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己,但是若水不一样。”他忽然一拍我肩膀,我一惊,抬头,估计脸色比死人更难看,少年皱眉:“不用这鬼样子吧!刚才说哪儿了?对,照你看到那段来推测,接下来铁定是若水吸收并炼化共工残魂,神力暴增、法力逆天,这种情况下,云止恐怕已被害、而凰浅还没醒来,你爹好听点是个天帝陛下,难听点就是一花架子,在若水眼里根本是个屁。于是乎,神挡杀神、佛挡灭佛,若水踏平凌霄宫,成为新一代天下共主,把你和你爹丢进大血海,而他......”
指指结界外的星星点点:“想当年,他爹若雅和凰浅人人看好的一对啊,连本少都想着喝喜酒,哪知,本少一觉醒来,成了这惨模样。如今,若水和凰浅好上,也算重续旧缘,老子的债儿子来还,虽有点怪异,到底也算圆满,就连本少这种爱看悲情戏码的都愿意拍手一回!当然......”
他斜眼瞧瞧我:“你嘛,虽惨了些,但这结局本少喜欢,要不要现下哭一场,先?”
我怒吼:“昊天镜。”
他掏掏耳朵:“再乱嚷嚷少爷我真脾气了哦。”
我再不理他,奋力划墙,疯了似砸结界。一时半会,结界没能砸开,少年站在身后继续唠叨:“哎呦呦,瞧你这疯婆子的模样,不就一男人嘛,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会没有?要不,本少吃亏些收了你。本少年轻貌美、通晓天文地理古今中外,那点比若水差?本少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绝对罩着,保你平安富贵!你好好想想,照目前情形,很快,云止就翘辫子了,若水成为天下共主,然后,便把你和你爹这对仇人父女扒皮抽筋,丢到十九层大血海去喂恶灵,生生世世求出无期......”少年忽然一噎,呆了下,然后一拍大腿:“哎呦喂啊,我是奇怪嘛,那小子为何突然鱼死网破也要破釜沉舟放出共工,呀呀呀,定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突然住口,看看我,一脸纯真地眨眨眼:“怎么?本少脸上有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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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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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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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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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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