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绵悫有些郁闷,他托着腮帮子,凝望窗外瓦蓝澄净的天空,嘟囔道:“阿玛什么时候接我们出去呀?”
前日夜里,盈玥有收到过永瑆亲笔信,上头只有四个字:吾安、静候。
若不是忙得脚不沾地,永瑆不会只给她这四个字。
所以,这个时候,安安静静呆着便是。
冬日清晨的阳光熹微,看着窗外,盈玥也有些走神了,大半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永瑆到底怎么样了。
叹了口气,却忽的听见钟鸣之声!
那是无比沉闷悠远的丧钟鸣声!!
咚咚咚……
一下下不断响彻,盈玥惊呆了,回过神来,丧钟声已经敲完了,她急忙问:“到底多少声?!”
绵悫脆生生道:“是九声!”
九为数之极,因此有资格敲响九声丧钟的就只有——
绵悫小脸突然一片哀悯,“是汗玛法……驾崩了。”
乾隆驾崩了?!
这个历史上做了六十年皇帝和三年太上皇的乾隆竟然崩了?!今年他才不过六十九岁,尚且不到古稀之年!
虽然这几年乾隆陛下的身体状况,也让盈玥有了这样的预测。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竹林院封闭的大门被推开了,一群身穿雪白丧服的太监宫女恭恭敬敬鱼贯而入,跪了一地,为首的正是永瑆身边的二号太监,钱平。
钱平手上捧着填漆乌木托盘,盘上是两套雪白无暇的丧服,一大一小。
“先帝驾崩,请主子娘娘和大阿哥速速更衣,万岁爷已经先行一步奉先帝棺椁回紫禁城了。”钱平无比恭敬地高举了托盘。
钱平既称呼她“主子娘娘”,可见永瑆已经在乾隆灵前受诏登基了。
这一转眼功夫,永瑆已经完成了帝国大位的交接,已经彻底掌管了大局,所以才派钱平来接她与绵悫。m.χIùmЬ.CǒM
盈玥口中吐出一团白雾,“知道了。”
这下子,竹林院中一干宫女太监面貌谦恭无比,无比小心谨慎地服侍着未来的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换上了合乎规制的丧服。
盈玥褪尽满头簪钗,摘去耳饰、护甲,连固定旗髻的扁方也换上了素银的,压鬓簪子则以象牙、乌木。
如此干干净净,握着小绵悫的小手道:“走吧,这种事情可不能迟了。”
绵悫一身素白孝服,仿佛不染一丝尘垢,小脸蛋也显得有些苍白,他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紫禁城,乾清宫。这里是历代皇帝的寝宫,也是历来停灵之地。
在殿外,盈玥便听到了嘤嘤啜啜的无数哭声,交杂在一起,莫名便叫人心中悲怆。
被刘昶亲自搀扶着下了暖轿,她握着绵悫的发凉的小手,母子俩一步步走进了这座帝王的宫阙。
宽敞华丽的殿中,早已是白帛挂满,喇嘛的念经声自偏殿嗡嗡传来,上头是先帝乾隆陛下的棺椁和灵位,跪在棺椁前那独独的一人,光看那个背影,盈玥便晓得,是永瑆。他身着素白无痕的孝服,身板跪得笔挺,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
他身后第二排,跪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可不正是绵懋和绵悠吗?!两个孩子都红着眼圈,挂着眼泪,好不可怜。
钱平已经快步上前,跪在永瑆身后磕了个头,“万岁爷,主子娘娘和大阿哥前来举哀了。”
永瑆手中一顿,他没有回头,但肩膀明显稍微动了一下,他是想回头看的,但先帝丧礼上,规矩礼仪才是最要紧的。
殿中左侧跪着的乾隆陛下的嫔妃,右侧是诸皇子、皇孙、福晋、公主们。盈玥飞快扫了一眼,却发现嫔妃之首只愉贵妃端跪拭泪,竟少了舒贵妃!!!
她瞳仁一缩,皇帝驾崩,身为贵妃之一,竟然缺席了丧礼!不过好在十六阿哥永瑔和十六福晋钮祜禄都在,钮祜禄氏已经怀有六个月身孕,跪在永瑔身侧,泪落连珠,夫妻俩俱是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永瑔在看到绵悫的那一刻,却突然松了一口气一般,眼中泛起喜意和期待。
盈玥心中一沉,这样外露的反应……
愉贵妃身后是颖妃、豫妃、庆妃和容妃四人,惇妃……竟跪在后头,与婉嫔、恭嫔、芳嫔这几个嫔位跪在一列!!这又是怎么回事?!
盈玥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却不便这个时候发问。她牵着小绵悫的手快步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永瑆身后,低声道:“我来了。”
永瑆点了点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了一眼她和绵悫,“没事就好。”
永瑆很镇定,但两个小的就镇定不了了,盈玥甫一跪下,绵懋和绵悠便一泡鼻涕一泡眼泪地扑了过来,小悠悠撅着嘴巴道:“眼睛好难受……”
盈玥一愣,看着绵悠那异样的红眼圈,顿时明白,这是被抹了姜汁了吧?
真可怜……
盈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泪登时便落了下来。
“主子娘娘节哀。”众皇子福晋之长的履亲王福晋哀戚戚劝慰着,一方雪白的软缎帕子便递了上来。
盈玥顺手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却登时眼睛痛了起来!尼玛原来是加了料的帕子!
唉,乾隆陛下灵前,这一个个哭得含情真挚、悲戚嘤嘤,只怕是没几个是真掉泪的!
擦了泪之后,盈玥也飞快给绵悫眼睛上擦了一把,让他也瞬间泪眼汪汪。
“额娘……”绵悫泪珠滚落,愤愤瞪着她。
盈玥立刻趁势做戏,呜咽着道:“想你汗玛法生前,最是疼你,哪里想到,你们祖孙竟未能见最后一面!”
见额娘如此悲伤,绵悫也不由悲从中来,想到养在宫里这几年汗玛法对他的疼爱,想到汗玛法慈爱的目光,绵悫哇地大哭了起来,“汗玛法……呜呜呜呜……”
“咳咳!”前头的亲爹永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角睨了盈玥一眼。
盈玥顿时尴尬了,忙垂下头,做低哭状,戏着实不必演得太过,稍微落几滴泪也就是了。
倒是绵悫着实伤心得很,哇哇哭了好一通,在场众人连番劝慰,这才略略止了哭声。
最年长的和敬大公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大阿哥才刚病愈,身子骨正弱,怕是经不住这般跪灵,不如让他去偏殿歇会儿吧。”这话,是对前头跪得笔挺的新君永瑆说的。
永瑆长叹了一口气,“好吧,绵悫身子尚虚,以后每日只半日既可。凡年岁逊他着,亦可只举哀半日。”
这话等同圣旨,此话一出,不知多少家的亲妈亲爹松了一口气。毕竟举哀的皇孙、乃至皇曾孙中着实有不少豆丁,哪里经得起整日举哀跪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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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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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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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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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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