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点碎片,即是一点零星记忆。
斗转星移,这些明星随着时间长河的不断变换而环绕在他身侧,江长安却始终都找不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消息。
正当毫无头绪之时,就在最黯淡的角落,有一颗色泽消散的星光随着长河而走,呼吸时亮时暗,奄奄一息几近垂危,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淹没在长河之中。
“找到了!”
江长安眼前一亮,伸手去抓,却又定住了。
但见朦胧星光点点中走来一个虚幻的身影,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可又那么得真实,眼前出现的是他曾反复梦到,反复看到的人,不同的是此刻江长安看清了她的样貌。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锦缎小袄,一圈红色珊瑚玉项链围绕在白玉脖颈上,周围是毛茸茸的白雪狐裘,绸缎般的长发垂下,只有其中几缕编成了发箕,插着的是一根弯月红玉簪,更显得宁静雅致。
玉颜之上画着淡淡梅花妆、眼角淡抹粉红胭脂的妆容,原本青涩稚嫩的清丽容貌也多了一分妩媚。她的鼻子挺翘,嘴巴小巧,黑白分明的一对星眸中似是藏纳了无尽浓情,只需眨动眼眸,未曾开口,所有字眼都已黯然失色。
“嫦……曦?”
江长安头脑中剧烈地碰撞,疼痛欲裂,他口中呢喃着这个陌生渐渐感到熟悉的名字,那粒埋葬心底的尘埃在这一刻洗尽铅华,露出了本来的珠色光芒,她的身体依旧距离遥远,但江长安却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他激动地难以自抑,伸手想要将它拦下,可是这点星光却从手掌之间穿过,那道身影也如流星一样正以飞快的速度在眼前消逝。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墨沧道:“废话,这些都是你的记忆,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现在就像是我使用逆苍术带你回到三天前一样,你只能看,却没有能力改变已然发生过的事情。”
江长安神色不甘,望着那点即将消逝的星光,道:“既然是我的回忆那就要听我的,我让它留的,必须留下!”
说着,江长安手心一道金光向着星光飞去。
“小子,你干什么?你这是相当于自残,你想死别连累本尊!”墨沧恐惧惊呼道,还道是以为江长安要强行将这这道记忆强行割裂而出。
可江长安金芒只是将那点星光围住,渐渐地,这点星光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金光没有割裂,只是暂住它的飘动,如是冻结了长河中的一支随波逐流的浮木,阻止了它汇入大海,飘向永恒无尽的黑暗之中。
墨沧松了口气:“本尊还以为你真的疯了……”
荒芜的古殿之中,夏己正如一个垂暮的老者闭目倚坐,庭院之中还残留着江长安烧尽的茅草灰烬,焦煳气味弥漫在整个古殿内外。
他像是很享受这一切,直到院中又多了一人,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在看清了来人之后他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你来杀我?”琇書蛧
来人没有说话。
夏己飒然笑道:“你来送我比那些下人来送我更能让我高兴,只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来人仍未说话,那只长满厚茧的大手抚上了腰刀。
夏己再度笑出了声音,微微抬起脖子望着这座奢靡与廉清并存、安全与死亡共舞的宫城,笑容清澈。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正如小时候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烧掉了最喜爱的字画,亲手捏死了最喜爱的蝈蝈。也是这样抬头望着,翘首以盼。
刀刃冷锋很快,让他感觉不到痛苦,只剩下天旋地转,眼前鲜红。
焦煳味会将这股血腥味掩盖,他的尸体至少十天之内不会被人发觉。
夜色更黑了。
“陛下,歇息吧……”
夏辛依旧站在竹林前。
甄云清从宫外站回到他身后,俯首说道:“江长安并无异心。”
“知道了,你……去吧。”夏辛挥了挥衣袖,就要离开。
岂料甄云清忽然跪伏在地,五体投地道:“臣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圣威解臣心中之惑,使臣能安心离开。”
夏辛道:“说吧……”
“当年您虽然下令歼灭了飞鱼山庄,但是并未曾派入什么人,而且夏己查询过丁武的真实身份,他确是飞鱼山庄中的少主不假,根本也不是什么移花接木的冒充者。臣特意查询过此事,那场灭门灾祸之后飞鱼山庄一把大火化成了灰烬,但是飞鱼山庄少主丁武没有死,而是被他人从火海中救了出来。”
什么人会在那个时候冒险去救一个将死之人?甄云清明白救他的人绝不会是夏己。
可是还有什么人有这样的心计?要知道自己奉命以先生的身份去到夏己的身边不过才是七年前的事情,而丁武到夏己的身边是近十年前,这个人比夏辛的动作要早得多,心思也要缜密得多,细思极恐。
“真的假的重要吗?”夏辛道:“江长安能够想到那个方法,就证明他有那样做的想法,他有那样做的狠心,就凭这一点,朕就足以相信他不比江笑儒要差。”
甄云清道:“可是说到底丁武待在夏己手下,多半是对陛下存有危害之心,如今丁武人没有找到,老臣怕再横生出其他事端。”
“不会的。”夏辛抬头望着缀满星芒的夜空,经历过多日来的阴霾,这段晦暗不明日子终于就要过去了。
甄云清一双之中似阖似开的双眼骤然睁大,震惊道:“陛下难道知道丁武背后的人是谁?”
夏辛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尤是一脸错愕的老者。
……
丁武撕掉脸上的假面,这张脸皮他已经在这样戴了许多年,此刻展露出真正的面容,他的半张右脸灼烧的疤痕犹在,见过他这张脸的人很少很少,但也正是这半张脸让夏己完全信任他和夏辛之间的仇恨。
房间之中较为黑暗,只有三两只灯盏照耀出微弱的光芒,一个女人正在案几上煮烧茶水,清香四溢,丁武跪朝向那坐在窗前双眼望着窗外的人,无论是心中还是眼底都充满了绝对的虔诚,神情炽热,像是正在完成朝圣一样庄严神圣的事情。
就是这个人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给他成为强者的资本,给了他做人的尊严。
“回来了?”江笑儒的声音仿佛永远都是这么温和。
“主上,所有的命令丁武都已完成,夏己已死。”
江笑儒只是说道:“去吧……”
“谢主上……”丁武再明白不过自己的命运,大仇得报他的心中也无牵无挂,对这红尘没有什么留恋。
正如同他和江长安说的那样,知道的事情太多,也就离死不远了。
丁武走了出去,江笑儒身后的阿璃也跟着出去。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江笑儒一人,身后却传来一个懒散声音——江长安的声音:“他会死吗?”
“一些人总是不能活下去……”江笑儒嘴角的笑容依旧,清冷的月辉下也多了几分寒冷,哪怕是江长安站在了他的身后,一道金色刀刃正横架在他的脖子上,这点笑意也没减弱半分,增添半分。
江长安刀刃贴在了他的皮肤,冷道:“就像是我哥那样?”
江长安的手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在杀与不杀之间挣扎颤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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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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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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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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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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