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乐菱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曾意气风发的九哥,但一联想到他做的事情倍感心痛。
夏己脸上终于崭露出一丝微笑,连忙放下那一片水洼站起身,双手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无所是从,轻松笑道:“来了?”
“九哥。”夏乐菱走到他面前轻轻替他摘去发间的杂草,夏己却将身子一撇,笑呵呵道:“太脏了……”
她却也执拗地扳过他的身子,细心一点点地整理,道:“我一会儿就去求父王,让他放了你!我一会儿就去求他……”
“没用的,九哥犯了大错。”夏己问道,“你信九哥会谋反吗?你信吗?”
“长安说九哥是中了别人的计才会被逼走投无路,所以我自是不信的……”夏乐菱坚定说道。
“江长安,又是江长安。罢了……”得到心满意足答案的夏己嘴角咧开个笑容,这一瞬间他如释重负,他心中愤慨想要怒吼,想要大声地告诉那群人:“看到了吧?本王还没输!还没有输!”
“来,快过来……”他连忙用锦袍袖将能够坐的石台擦得干干净净,又撕下裙袍一角软丝垫上去让她坐下。
“静菱你记得吗,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月荷宫找你,扶着你骑在那些下人的身上围着宫殿爬呀爬,后来你有次还说那样坐着不舒服,所以九哥每次再去找你就拎着一张蒲团,你坐在上面就会舒服了,以至于后来那些奴才见到了我手里的蒲团就吓得滚得远远的,哈哈哈……”
夏乐菱静静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夏己的笑容慢慢敛去:“九哥知道,你说不舒服只是不想让我再为难他们,但是那些人都欺负你,就是该死!”www.xiumb.com
他忽然问道:“静菱,你恨你的母妃吗?”
“恨?九哥,为什么要恨呢?母妃虽然出身被无数人诟病,但我不恨她,我想母妃更苦,听宫里的嬷嬷说我本还有个孪生弟弟的,是父王的第十个皇子,只比我晚出生了半柱香的时间,但是当夜便失踪了,后来母妃也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九哥为什么问起我母妃的事了?”
夏己笑得极其开心,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要听一听。那……你后来再听过你那个弟弟吗?”
“我曾试图找过,但是没有一点消息,他们传说是因为我是个不祥的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祥。”她黯然地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消失的那个人是我,都说母凭子贵,如果消失的是我的话,母妃兴许就不会……”
嘣!
夏己一指弹在她的脑袋上,嗤笑道:“胡说!你记住,那个人从没有消失,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只是以一种能够更好保护你的方式活下去。”
“那他……一定很苦吧?”夏乐菱问道。
顿时,夏己双眼红如脂染,如鲠在喉,他低着头默默侧过身去。
“九哥,你怎么了?”
夏乐菱正欲凑前瞧看,一下被他拥入怀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怪怪的。
夏己的声音颤抖:“这些年……唯独苦了你……”
夏乐菱莞尔一笑,下巴贴着他肩膀,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似的扭了两下,道:“静菱不苦,皇宫里还有九哥,还有十三,你们两个真正不在乎我的出身,真正拿静菱当做亲人。”
“老十三……”
夏己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回去替我告诉江长安,他猜对了一切,唯独错了一点——我在惊天楼不得已出下策,并非是我无力对付老十三,而是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要让夏启明白,他最大的幸运,就是选择了好好照顾你。”
夏启若是像太子那样的下场,她一定很难过吧?
……
傍晚时分,江长安跟着一个年轻小太监在宫廷之中穿行了有半个时辰,才在皇宫一间西北角的宫苑停了下来。
宫苑中内殿紧闭,而等待他的人早已站在了院中。
宫苑中种植着一片绿竹,绿竹下正站着一个驼背的老者,如同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背药篓,更没有穿着清贫破烂的衣服,而是一身黄袍加身,说不出的贵气凌然,但是没有了药篓总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
江长安走到跟前,正在考虑的时候,身旁的太监小声提醒了道:“江公子,赶快行礼啊。”
江长安看着面前不到二十根的竹子问道:“在圣药庭中你说让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到西北角的竹林,这就是你说的‘竹林’?”
“不错,你比我要想象的聪明,也比我预料的要明白的早一些。”
江长安道:“我也没有想到,刚到京州黄庭湖旁遇到的老者就是夏周国的陛下。只是你为什么要伪装出一个‘尚大山’去见那位已故之人呢?”
一国之君居然会伪装成一副面孔,这说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江长安没有行礼,直接道:“我是该叫你尚老前辈,还是景皇陛下?”
老人闻言笑了笑,挥手退了一旁瞪眼就要冷斥的小太监,道:“你想要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无论是景皇夏辛也好,臭药篓子尚大山也罢,都是你师父的好友。”
“那我还是叫你景皇陛下,以免乱了礼数。”江长安说着行了个礼。
夏辛苦笑道:“你的反应和当初你师父发现我真实身份的反应一模一样,选择的称呼也是一样,只不过他要比你愤怒得多。”
江长安讪讪说道:“自己的好兄弟欺骗了自己许久,真实身份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悲催的是自己爱上了兄弟的女人,任是谁都会气恼。”
这位皇权制高点的陛下长叹一声,竟有老年迟暮的老态龙钟之气,无限怀念道:“尚大山与庞二水,一山二水三社稷,真没有想到的是兰妃……”
江长安抬头望着星空初升的明月,道:“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世袭月满、花满、酒满。扁舟欲解垂杨岸,尚同欢宴,日斜歌阙将分散,倚兰桡,望水远、天远、人远。这首词句我的师父庞二水是断然写不出的,我了解那老头,想必应该是陛下写给兰妃娘娘的吧?”
江长安道:“你对我说这词是我师父写的,不过是心感愧疚。”
“你师父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情,他们二人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是朕对不起他们……”夏辛面色惆怅,一位万人之上的皇帝至尊,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固然简单,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守住那个女人的心。
江长安问道:“还请陛下告知,杀害我师父庞二水的凶手究竟是谁?”
夏辛道:“你不是一直认为是朕做的吗?”
“倘若只是景皇陛下,还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陛下身后有尚大山,便不会。”江长安笃定道。
夏辛道:“你师父的死朕也派人调查过,但都没有一个结果。”
“朕倒还有一件事请教你,朕是尚大山的事情……”夏辛笑道:“朕想以你的智慧应该不是刚刚才知道的吧?你是从哪里看出的端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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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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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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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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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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